第五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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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得可怕,渺无人烟,一阵肃杀的寒风吹过,刮得司徒护双颊隐隐作痛。
“千升客栈”,司徒护落脚的地方。
“不知爷爷会怎么责骂我?我已经出了两次手,欧阳胜一定会加紧防范,下次下手一定更难了。”司徒护心里想着,脚下大步依旧,已经回了房间,而隔壁司徒昂的房间早已熄了灯,自从早上自己出门后就没再见过爷爷了,司徒护心中又道。
手欲扣,惊缩。
“可是真真。如果爷爷知道是因为真真我才杀不了火蝎子的话,那爷爷会怎么对真真?!或许,真真也只是为了我好,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许我该收手了,可是我曾经亲口答应过爷爷……”想到自己此时退缩司徒昂定然不会轻饶自己的,心中便似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司徒客官您回来了。”掌柜的见司徒护站在司徒昂房门前徘徊不定,便开口问了声,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捧了个用红丝带包扎得很绚丽的方形盒子。
司徒护略一颔首,应了一声,便即打算回房。“客官请留步,这儿有您的礼物。”说着将手中所捧的盒子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司徒护乍吃一惊,自己在此地无亲无故会有何人送礼?!看着掌柜手中的盒子只觉得一阵寒气袭面而来,冷不防打了个寒战,隐隐觉得里面装着一件可怕的东西,这样东西甚至足以摧毁他最后的防范线。
“谁送来的?”司徒护的声音已经有些颤动,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回礼。那人只说了这两个字,送来不久,当时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清楚,事实上本来就看不清楚。”掌柜的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回礼”二字却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司徒护伸手接过,第一次,那双用来握剑的双手颤抖了。
掌柜的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别人交代的事他已完成,此事与自己便再无瓜葛了,但——司徒护打开盒子后那双瞳孔骤缩而又充满悔恨、怨气的眼睛却使他再也无法调头就走,那双眼睛就像顿时拥有了魔法一般,将他的灵魂摄住,使他不得不转目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
“啊——”掌柜的一声尖叫,迅即便连滚带爬躲到了楼下去。
一滴泪水顺着司徒护脸颊滑落,滴入了他手上的盒子中。现在他终于知道父亲留给自己的那把小木剑为什么会在火蝎子手中了,因为爷爷一直随身收藏了它。在这瞬间,他的心中有把怒火正熊熊燃起,它烧毁了他的犹豫、他的歉然、他的悔意、甚至他的爱。
刺杀欧阳胜——司徒护已经别无选择了。那个盒子毁了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情!
一颗,司徒昂,人头。
次日,清晨,盟主府中。
一个宽眉浓目,方面宽额,身着丝绸长袍的五旬男子正半躺半坐在正客厅中的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赏析着手中的茶,神态悠闲,颇有一方申豪之气。他背后所站一人,正是昨日身受重伤的火蝎子,此时他的脸色亦很苍白,但精神抖擞,傲然而立却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男子双目低垂,口中沉沉一吹,吹开了茶中的茶沫,又轻轻地呷了一口,热茶入肚,他的神情却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这茶喝了怎么不安神呢?”
火蝎子一听忙道:“那再换一杯吧!”
男子又再呷了一口,道:“不用了,反正都一样。今天他要来了,我是喝什么也不会安神了。”说着脸上竟又露出了一丝焦躁中透着慈祥,慈祥中透着无奈的复杂表情。火蝎子眉头一皱,看不透他脸上风云。但他口中所讲的“他”,自己却是最明白不过了——一袭黑衫,一柄利剑,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有余悸。他就是——司徒护!难道欧阳胜一大清早起来竟是为了等他?!
忽然,欧阳胜双眼一定,一个身着白色孝服,手执“走神剑”的年轻人已然映入眼帘。欧阳胜双目放在他身上一眨未眨,看着他双足踩下的每一步竟似看着他走过他的每一天一般,即像是在找寻他身上的破绽,又像是在找回一种记忆。
“你在搞什么鬼?我人就在你面前要杀尽管正大光明的放马过来。”司徒护看着这个叱咤武林,名噪四方的人物,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方才进门时他本想要大开杀戒一番,然后再强行闯进来伺机一剑取了欧阳胜的性命,却不料府上的侍卫竟对他视若不见,无一人出来阻拦,如今他身边又无人保护除了一个伤未全愈的火蝎子。他心里笃定欧阳胜必定已经布下了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他断定武林盟主也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地会用些平常人都用的小伎俩。
“好。只要你打得赢我就直接取我人头为你爹爹报仇。你爹有你这么个儿子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欧阳胜声若洪钟,气震长河。
“如此解决方法便是再好不过了。”司徒护闭目作答,在这一瞬间他已想到了数十种用来击败敌人的剑招,杀气在这一刻凝聚。但似乎这些又都不够,他未见过欧阳胜出招,到底他的招数如何心里却是毫无分寸。
“去把我的刀取来。”欧阳胜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对火蝎子说道,语气亦是那般不紧不慢,轻轻松松。
火蝎子显然已经动容,他开始担心欧阳胜的安全,但仍然没有一丝犹豫,在主人面前永远都只有——服从。
司徒护看着厅中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当然重点是看欧阳胜。欧阳胜徐徐地站直了身子,生怕扭伤了腰一般,举手投足间竟没有一丝招数与杀气,而司徒护却反而不安起来,有招数才有破招,无招便是说没有破招之法,莫非欧阳胜的武功已到了物我两忘浑然天成的地步。这一场仗他不知道如何去打,敌人越从容不迫自己的压力也就越大。
过不多时,火蝎子已经取来了欧阳胜平常所用的大刀,竟是一把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一把刀!欧阳胜单手接过大刀,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司徒护,然后方道:“出手吧!”
白衣晃动,寒光掠过,剑气纵横,“走神剑”第二次出鞘!
记得它第一次出鞘时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便取了盟主府左护卫水中清的性命。

第二次出鞘时数度变故,它终究没能插进右护卫火蝎子的胸膛。
而第三次!第三次出鞘时,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一剑出手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他可以一剑穿过欧阳胜的胸膛为死去的爹爹和爷爷报仇;或许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会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亦或许自己根本敌不过欧阳胜,那么结果……这一切,连司徒护也预料不到,拿捏不准。
“走神剑”剑锋遥指欧阳胜“膻中”大**,这一剑不但聚积了他毕身的绝学、所有的内力,亦灌注了一种恨——对父亲为搏功名而抛下自己最后又未能保护自己客死他乡的恨;对真真无法谅解自己报仇一事又未能留住她的恨;对爷爷强逼自己报仇最后惹祸上身的恨。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他离不开这三个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那种深埋在骨子里的爱意,经过人世变故的酝酿已经变成了一坛充满怨恨之气的毒酒。
剑上散出浓浓的杀气已将欧阳胜全身罩住,而欧阳胜!他竟然纹丝不动!他在等!等剑气最浓最密最烈的那一刻。
司徒护心底一凛,那个老家伙一直气定神闲、静如处子,直像一座岿然不动的泰山,它吸天地之精华,呼吸吐纳间已是另外一种境界;它居高临下,似乎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已傲然无物。而自己要用何种方式来撼动这座大山!!!
忽然间刀光一闪,刀气聚拢,欧阳胜终于出手了,在“走神剑”剑芒最利的那一刻他用刀划出了半个完美的银圈封住了自己周身大**。
司徒护右手一震,左足向后一退借助地板反弹之力用力一点这才稳住身子不致跌倒。
欧阳胜那一刀虽然未能伤及他身子半分,但却完全破了他的剑法,而且还是在他用力最猛,信心最足的那一刻,这对他的心理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在一旁看的火蝎子本是一颗心吊在悬梁之上,嘭嘭乱跳,此时一看欧阳胜初战告捷,信心大增,脸上亦是喜形于色。
但——司徒护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剑在、人在,他就没有败!
司徒护眼神凌厉,如刀般直扫欧阳胜,或许敌人的傲气正可以用来激发他体内的潜力,让自己可以放手一搏。但,他却惊奇地发现自己错了。欧阳胜的眼神中不但找不到一丝敌意反而是充满关怀的,一种莫明的熟悉感和亲切感猛地袭上心头,那一刹那有一种错觉闪过了他的脑海,但到底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我要为爷爷和爹爹报仇!”司徒护一声呵斥,长剑再出,显然他不想再被那种奇妙而又另人做呕的感觉所缚。
“什么?!”欧阳胜脱口而问,语气充满了惊奇,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骇闻,面上也惊容乍现,竟全不似方才的气定神闲,大是反常。幸亏的是,他手上的刀没有失常,还是保持着它的灵敏、沉着,在长剑刺来之时及时挡格,否则欧阳胜的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高手过招,尤其是像司徒护与欧阳胜这种生死对决,每一次出招,每一个动作,甚至双方开口讲的每一个字都将改变全局的命运。而欧阳胜方才语意失惊,神色失常已是一个极大的破绽,虽然勉强化开了司徒护的一剑,但在心理上、招数上却已瞬间由上风落为了下风。
这一切,司徒护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他更加不会轻易放过,暗运内力,剑锋回转又是直刺“膻中**”。
浑浊的空气开始凝固,时间、天地万物都似在这一瞬间定格,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一切只静静地感受着厅中的气氛,只有那把剑,一寸一寸,不偏不倚笔直地刺向欧阳胜。
而变化,便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发生了,而这个变化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司徒护,竟然不得不冒着真气逆流的危险快速收回剑势。
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挡在了欧阳胜已经麻木得不及执刀抵挡的身子之前,而那个人竟然就是范真真。
“不要杀他!”虽然司徒护反应灵敏收剑极快,但范真真显然还是为凌盛的剑气所伤,如今胸口直犹一鼓奇怪的气血在翻腾不定,难受异常,身子已经疼痛的开始扭曲。
而司徒护看着它突然出现破坏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记杀手,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惊呆,所有千奇百怪的想法、猜测也都一鼓脑儿涌上心头。自己以前与她提起报仇一事时,她每次都据理反对、苦苦哀劝,甚至不惜以分离来要胁自己放弃报仇。上一次出手相救火蝎子,这一次更甚,居然以命易命,莫非她本就与“盟主府”或欧阳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顿时,愤怒、懊恼、羞耻便像恶魔一样占据了司徒护的心灵,来自手中“走神剑”的一种无法抗制的力量慢慢的渡入了他的体内在自己已近决堤的心上教唆着他去做一件连他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你有没有爱过我?”司徒护撕心裂肺地问道。
其时,范真真已经全身火热,软倒在地,欧阳胜与火蝎子二人神情关怀,一人一边扶住了她。而司徒护竟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数落着一颗狂乱如麻的心,手中的剑一松差点失落却又被他紧紧地握住。
“我对你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范真真已近无声。
震撼!
震撼!
司徒护居然第一次感觉到范真真对自己挚热的爱原来是如此强烈。一句话从她口中吐出的细不可闻的话,竟让他突然感觉到彼此就是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所做的事情!
而火蝎子亦是在这刹那明白了许多事,昨日他见司徒护离开后范真真脸上亦是泪如悬麻,便觉得司徒护与范真真间关系微妙,想起范真真与自己倒也有几年未见,虽然此次相见佳人依旧是佳人,但中间的这段空白记忆里到底她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无从得知。此时一看,莫不是范真真已与这个来路不明的寻仇男子发生了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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