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滴滴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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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芽的大学是在紧张地办理出国手续的状态下完成的。
接到叶画画的电话以来,喜芽一直在沉默,她越来越寡言了,所有林与飞欠下的债务还清了。在紧张的打工之余,她拼命学习,争取到了为数不多的几张通向留学的通行证。
是她要走。
不是走,是飞。
飞得越远越好,远到不知道这世上的悲欢才好。
那个接到叶画画电话的夜晚无疑是一场噩梦,而那电话录音让她的心千疮百孔。他可以不爱她,但是,不能这么贬低她,好像她是犯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可以不理她,但不能看轻她,她没想让他知道她在替他还钱,没想让他报答她,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打听过林与飞的消息。
如果是从前她还断断续续从叶婀娜那里知道一些林与飞的消息,那么这次,她彻底和他音尘永绝。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人战争,这战场是她一个人设的,这仗也是她一个人在打。她满心疲惫,到处是伤痕累累,她输了,输得这样惨,体无完肤。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她自此远走天涯,与林与飞再无关系。
告诉薄荷与叶画画时,她的两个好朋友都哭了。她说,回来吧,我们聚一次。
可是,她知道有多难了,她们之间再相见得多少年了?薄荷正忙着打理自己的小家,叶画画正忙着到处去演出,只有她寂寞地办理着一切出国手续,然后,远走高飞。
走的时候,没有人送她。
她一个人来,一个人去。
她瘦了许多,风吹起她的裙子和长发。是的,她开始留长发了,不再是短短的学生头了。现在的喜芽,比从前变了许多,唯一没有变的,是她还穿着运动衣,藏蓝色,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此去经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不说,她一个人,默默吞下那暗恋的果。在异国他乡,消化,让它变成岁月的珍珠,然后,串起来,她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必须。
叶画画毕业之后找了几家文艺团体,结果发现并不适合那里。她以为张凯伦会一直迷恋她,给她投资开演唱会,给她找经纪人,给她大把大把的钱花,给她好多好多的爱,可是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想到男人的厌倦期会这样快。
快到让她难以承受,只不过短短两年,她在张凯伦的宝马车里发现了新人。
比她更美更高妖气十足,据说是新出炉的名模,据说在法国模特大赛还得了大奖。
那一刻,她不甘心。
所以,她泼妇一样站在马路中间,拦住张凯伦,然后问:为什么?
这是太傻的问题,如果,如果爱已凉,如果,如果情已逝,那么,还要去问为什么吗?
她有些慌乱,头发乱,衣服乱,到处都乱。甚至,她有些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做人要有底线,她说。
什么是底线?闪开,我还要去看新片发布会!
他让她闪开,不是当年叫她小宝贝的那一刻。
她扑上去,如野兽一样疯狂撕咬,他反手给她一个耳光: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女人,早就不是处女了,哭着喊着要出名,然后和男人睡觉,谁知道你睡了多少个男人了?
她愣住,一刹那间如被洪水淹没。曾几何时,她是有利用他的心,是花他的钱用他的名声。可现在,她真心真意想和他好,伴他到老,哪怕没有名分,因为她习惯了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习惯了他的宠爱。可现在,一切如此薄凉,转眼春梦了无痕。
这次,她没有去追赶绝尘而去的汽车。
她无力地蹲在地上,然后看到成群的蚂蚁在搬东西,不停在搬,要下雨了,原来要下雨了。
叶画画,从来不向人哀求的叶画画,给薄荷和喜芽打了电话,喜芽关机了,薄荷慵懒地说:有事么?我正在给陈北方煲汤喝。
她哽咽道:没事,想听听你的声音。
煽情。
她挂了电话,这才知道,所有爱的苦都要自己承担,那是你自己种下的因种下的果,和别人没有关系,别人来关心来问,也只是隔靴搔痒。
这次,她成了彻底的北漂,有不稳定的收入。唱歌,或拍些小广告,但足以能养活自己。偶尔和张凯伦在场合遇到,开始还装陌生人,因为她心里全是恨。到后来,她麻木到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仿佛曾经的熟人。
张凯伦的身边又换了女人,换的速度之快让她欣慰,毕竟,她是两年之后才被换掉了,而新任女友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圣诞节,一个房地产老总在香山脚下召开盛大的Party,张凯伦打电话,去吗?去吧,挺好玩的。
他们之间,仿佛旧友。
叶画画笑这可怕的关系,她坚决否认了他们之间是爱情。不,不是的,如果说是爱情,那么,欧楚生对她是爱情,因为欧楚生一次次来找她,一次次地说,和我好吧,我会好好对待你。可是,她一次次摇头,她过习惯了这种浮华的生活,欧楚生的生活太过平实单调,她不习惯。
爱情,有的时候就是一种习惯。
最深爱的,未必最适合自己,最适合自己的,未必最深爱。
那么,到底要最深爱的,还是最适合自己的?
叶画画没有最深爱的,但她不知道,她有最合适的,这个最合适的人就是欧楚生。汤晨早年也喜欢过她,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音讯。再有音讯,已经和许多女生传过绯闻,那不是真的喜欢,真的喜欢,是欧楚生这种,不离不弃,永远相随。
叶画画也知道,假如她不这么世俗,不这么虚荣,那么,她也许会和欧楚生好好相爱,因为他们看起来如此金童玉女。可是,她心里长了草,这些草疯了一样,上面是无数的光环。她不满足于在国内开开演唱会,不满足于出这些小名,她要飞得更高,越高越好。
所以,当张凯伦说这个房地产商对她很感兴趣时,她没觉得无耻。
虽然这是件无耻的事情,张凯伦好像是李甲,把她介绍给了另一个富人。
事后她才知道,这个著名的房地产商对她垂涎好久。在她和张凯伦如胶似漆的时候,他就想下手,想把她占为己有,那时张凯伦还舍不得,现在张凯伦玩够了,玩腻了,然后把她转手赠人。
这是多么无耻的事情。
为了这无耻的事情,叶画画跑到国贸那些顶级服装品牌的专卖店里,花一万多块为自己置备了行头,一件露骨的黑色礼服。
前胸开到露出三分之一的**,整个后背全是露的。当然,还有长长的**也要露出来,她知道,这个Party上,她注定要当女皇。
她注定要成为一块诱饵,然后去钓这一个亿万富翁。
如果没有爱,那么,有好多好多钱也是好的。
她就不必和人合租房子,不用再奔波在地铁里,不用为赶一个一千块钱的场子从东城跑到西城了。
叶画画,已经彻底放弃自尊骄傲,沦为了自己的奴隶。
她终于明白,好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欧楚生最后一次来找她,然后问,我还有没有机会?欧楚生就要出国进修了,弹钢琴十几年,他想去国外发展。据说,那个沈念童的家里资助了他不少钱,说到底,还是钱吧,如果没有钱,怎么可能出国呢?
如果没有钱,怎么可能有爱情?这是叶画画的爱情观,她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没有办法让自己从这一个旋涡中跳出来。
不,她对欧楚生,我们不合适,你知道,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谈话,外面风也萧萧雨也萧萧。她看着对面的男子,始终好像一个大男孩儿,她这才觉得,欧楚生多像黎明,始终有那种寡淡的神情,很遥远,又很孤寂。欧楚生一直把双手来回交叠着,一直低着头,他的眼睫毛这样长,长到可以遮住眼睛,空气中传来槐树花和香,但已经是开败的味道。他们之间,尴尬着,时间一滴滴地过去了,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叶画画想起那次谈话,忽然感觉很疼。
那是她和他,唯一的一次精神的缠绵。她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爱上他了,可是,一瞬间她又把自己说服了,因为他能给她什么呢?她要的太多,她是个贪婪的女孩子,没有办法,这几乎是天性,而天性的东西,几乎是无法克服的。
欧楚生去了维也纳,在那里学习钢琴,后来,不断有他得奖的消息传来,叶画画听到后,心里会颤抖一下,但是,很快就过去了。
什么都会很快过去,包括爱,包括友情,现在,她相信的东西不多了。
而且,她学会了抽烟。一个人,点燃一支烟,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对着月亮。抽一支,再抽一支,很放纵自己。她很少流眼泪,可是,在欧楚生走的那天,她抽烟时,眼泪落到烟上,把烟弄湿了。
怎么会哭了呢?她问自己,难道她爱他吗?难道她舍不得他吗?
这一问,她的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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