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节 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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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631年10月46日,入夜。
轻风微雪。
红国的风雪即不同于银国的阴寒,也有别于绿国的干冷,而是雪中夹雨,湿漉漉的凉意慢慢沁入人心。
因千羽·楚翘急着回红都,这三天都是昼夜赶路,每天只休息2个对时。今夜风雨路滑难行,再加上已连赶了三天路,人困马乏,不时有战马失蹄打滑,武士被抛下摔落,队伍乱成一团。无奈之下,千羽·楚翘才听从烈火·炙焰的建议,今夜不再赶路,扎营休息生火造饭,明晨再出发。
我已在车中呆了三天,看见车外空气湿润篝火温暖,不由走下车来坐到一堆篝火旁边。我仲愣的看着雪花似飞蛾般旋转飘舞着扑进火焰中融化蒸发灰飞烟灭。这火焰如此危险无情,为何却有飞蛾、飘雪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扑来?
我展袖挥开飘落向火焰的几片雪花,看着它们落在雪地上,与别的雪花融成一片银白。春暖大地后,它们虽然仍是会融化烟灭,但比之落入火堆转瞬即逝,它们已算延长了很久的寿命。而相比于被火焰蒸发成气,它们覆盖大地滋润泥土,“死”得也其所。
我凝视跳跃的火焰,下定决心的吸气挺腰。我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讨厌一切带翅膀的飞虫,苍蝇蚊子飞蛾甚至美丽的蝴蝶蜻蜓,我统统害怕厌烦,看见就躲避之不及。所以火焰就是再温暖炽艳,我也注定成不了那扑火的飞蛾。
雪雨渐渐润湿长发脸庞,寒意丝丝渗入肌肤肺腑。我渐觉冷却端坐不动,骨子里的倔强、心深处的斗志逐渐抬头汹涌。既然没有死、无法逃、不能退,那就战斗吧。,
“琥珀……琥珀……”烈火·荼穿着金红的武士服,神气活现兴高采烈的向我跑来。
我微笑抬头,眸中的笑意在看到他身旁的那个火色身影后悄然消褪。
“琥珀,猜我给你拿了什么?”烈火·荼把手藏在身后,象个想向大人献宝的小孩子般满面期待的笑容。
我看着他明朗纯净的笑脸,不忍拂他的兴致,眼珠轻转用力吸鼻子,笑道:“烤馒头?”
烈火·荼摇头笑道:“不对,再猜。是你最喜欢吃的!”
我脱口道:“烤双莲酥……”话一出口,自己就禁不住反悔道:“那个不对,我重猜好了……。”这里是红国,怎会有银国的点心。
烈火·荼诧异的道:“双莲酥是什么?原来你最喜欢吃的不是春卷呀。”
那瞬间我不由思绪飘飞回银国,水银灯下伏案批阅公文的清俊身影,小几上银色莲叶形托盘中满盛的双莲酥……我黯然一笑,振作精神的吸气道:“我猜到了,是烤春卷。我正饿的紧,快拿出来给我吃。”
烈火·荼呵呵笑,伸出手来,手上托着一盘烤得金黄的小春卷。我微笑接过来,随手拿起一个小春卷塞入口中。三天来都没有正经进食,看见喜欢吃的食物不由觉得腹中饥饿,连吃了两个又感到口干,游目四顾想找水囊。
烈火·炙焰从腰带上摘下个精致的火色皮囊,拔掉塞子递给我,空气中立时漂浮起似曾相识的火味酒香。
我淡笑摇头,眼中是疏离戒备。被拒绝过一次已经足够,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尴尬。
烈火·炙焰举臂不动,柔声道:“磷火酒的口味虽辛辣灼苦,但活血保暖化瘀驱寒,今夜湿冷,喝一口暖暖身子。”
我面带微笑但口气坚决的拒绝道:“多谢了,但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不想再尝。”

烈火·炙焰火瞳连闪,慢慢收回酒囊。静默半晌,忽柔声笑道:“这么讨厌吗?我以为这酒毕竟救过姑娘的性命,上次姑娘又主动拿起要喝,还以为姑娘多少是有些喜欢的哪,没想到竟是会错了意。”
我恍然出神,仿如又感觉到水洞中令我绝处逢生的那点暖意,但餐桌旁被抢下水晶杯的委屈难堪亦是记忆犹新。我淡淡的笑,接过他话中的机锋,“虽不喜欢但其实是感激的,所以有想过要亲近,但是被拒绝了,才明白原来会错了意,大家都是迫不得已。”
我面上笑意更浓,唇弯成弧露出八颗牙齿,凝成标准职业笑。眸中闪过悲哀、无奈、嘲讽、寂寥……最后归于平静,眸子仍清亮却不再透彻,深幽旷远无绪无情。我是琥珀但也是胡泊,前世职场早已练就了我隐藏情绪、七情不上面的本事。
烈火·炙焰凝视着我止水样静、寒星般远的双眸,火瞳明灭闪烁,倏忽间似有烈焰涌动,竟比那篝火还要绚烂辉煌。那美丽的凤眸在我眼中却与玻璃珠无异,牵不动我半分情绪。我漠然的收回眸光,又放入口中一个春卷,很干很噎但努力咀嚼。虽极想吐出来,却梗着脖子硬咽下去,我需要营养,需要恢复体力,需要左臂早日康复,需要使用魂弓魄箭……
烈火·荼看我吃得辛苦,皱眉道:“我去给你拿水。”
我淡笑摇头道:“不用麻烦。”双手合拢捧起一捧白雪,低头吞下。
烈火·荼猛的拍掉我手上的雪,难过的道:“干嘛吃这个,我去给你拿水!”
我拉住他的衣角,微微笑道:“怎么不能吃,雪水与雨水并称为无根之水。雪天时收集树叶花瓣上的新雪放入陶罐中,密封罐口埋入地下,隔年挖出用来烹茶,茶味清香甘冽,是极品享受。”眸光渐渐幽远,忆起前生的确曾跟爷爷扫雪煮茶,那时的笑声还依稀可闻,但已经真的隔世了。
烈火·荼诧异的道:“真有这种事,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摇首道:“你抬举我了,从来都是人骗我,我那有本事骗别人。”眸光扫过烈火·炙焰,自嘲一笑,转回话题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古人曾言“扫雪煮茶”又有名句“且收梅蕊晶莹雪,但沸客心碧透茗。”为证。若有机会我收梅上雪煮茶给你吃,雪水轻飘煮新嫩绿茶最好,色澄翠味香冽,都不用吃下,眼看鼻闻便醉了……”
烈火·荼欢喜的笑道:“闻看也不必,只听起来就醉了。琥珀原来你不但箭术好,还熟读诗书精通茶艺,竟是文武双全的才女哪。”
我老脸一红,苦笑道:“才女可不敢当,霉女一个罢了。”
风雪渐大,遍体生寒。
我本就畏寒,身上又无皮草保暖,不自禁的抱拢双臂站起来道:“荼,我有些冷,先回车上去了。”
烈火·荼点头笑道:“好,我也回去睡觉,这几天都没睡好,困死了。”
我与烈火·荼微笑作别,对烈火·炙焰客气的一点头,转身走回马车。爬进车厢,用毛毯裹住身体仍是暖不过来。平地的温度比火山峰顶的烈火堡低了许多,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装有皮裘衣袍的行囊一直没有还给我,我身边只有两套换洗的衣裙,便是都穿上也抵不住这雨雪风寒。
车门被拉开,烈火·炙焰弯身进入,靠着车壁伸直长腿舒服坐下,摘下腰间的磷火酒囊,拔掉皮塞轻啜一口,车厢内立时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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