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深绿带黑的河道，残浮着些生活垃圾，两排装饰用的杨柳半死不活地耷拉着枝叶，甚至能隐约闻到恶臭沼气味这就是隔在市区外围，某个附属城镇的某条死水河。
河道边上的柏油路上匆匆来往着车辆，一辆全黑的普通轿车缓缓停在河道边的小学门口。车内走出两个人，一个男，一个女。
七十岁的老门卫带着老花眼镜趴在桌子，低头看着厚实的报纸，却不知他正在阅读的报纸内所宣传的白袍罪犯已经穿过校门。
此时是正在上课的下午三点多，大部分的小学生正在教室里上课，只有一个班在操场边上着活泼的体育课。
随着这两人的越走越近，一个抱着脏兮兮排球的一年级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拉了拉身边的同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吸吸鼻涕说：“看耶，电视上说有个很坏很坏的穿白裙坏人。”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闻声转头看去，吃吃点点头说：“很像喔.....”
那个抱着排球的孩子说：“我们去打坏人。”另一个孩子缩缩头说：“昨天我睡不着，妈妈说再不睡这个坏人会来吃我呢。”
“骗你的啦，我爸爸说那都是假的。”小孩抱着排球迈着被几层厚裤包住的小脚，像是滑稽的企鹅摇摆这走向那个坏人。另一个孩子喊了几声后想了一下，回身跑向健壮的体育老师。
其他几个孩子也在转头间发现了那两个人，却没有跟前一个那样聪明地联想到电视里说的坏人，而是觉得那个笑着的大哥哥衣服跟电视里一样长长的。
抱着排球的孩子终于跑到了那个大哥哥的面前，用袖子擦去流出的鼻涕仰头看着高大的坏人，用孩子特有的雏声天真地问道：“你是电视里那个穿着白裙的坏人吗？”
只见那个被他认为是坏人的大哥哥却没有理他，继续直直走来。慌忙躲避间错脚绊倒，小重重碰在地上，泪水马上盈眶，将手中那脏兮兮的排球扔向那个大人，喊着：“打死你，打死你。”
排球疲弱地划出一道低弧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碰到了脚踝处的布角。两个大人的脚步停止，那个脑后有个小辫子的大哥哥转过头看向他，不知怎么的，哭喊地更厉害了。
操场上绝大部分的孩子被这阵哭声吸引去目光，只见两个大人的后面有个同学在哭着鼻子。
“你们找谁？”体育老师快步走过来，第一眼看到原险些离不开目光，总算在那阵哭声里移到美女身边的那个人。乍一看到心头突跳，接着马上皱起眉头。
全国通缉大罪枭会出现在这个不入流的地方小学？这可能性跟自己拿着千把块工资却有别墅住宝马车开一样渺小。“我觉得朋友你......不该穿这样的衣服，警察会抓去坐牢，昨天电视也说了。”
易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停留不到一秒就当做空气样不理不睬，接着朝远处的那片老旧的半废弃校楼走去。体育老师不由生出怒气想要拦住他质问，却在一眨眼间再也不看不到那两人的踪影。
怎么会？人呢？他毛骨悚然，难道白天遇到鬼？
去喊老师的那个脸圆圆的孩子，转头对着旁边的女同学问：“大人都走得那么快吗？几步就走到好远好远呢。老师他怎么在呆呆看着没有人的地方？”那个被询问的女同学摇摇头，奶声奶气说：“不知道，我妈妈经常说，等长大就知道了。”
“喔～～真想快点长大。”
原踩在长着丛丛野草的荒地上，轻说：“他们能看清。”易轻笑：“残留的纯洁，过几年就看不到了。”原默认。
两人绕过那幢墙壁斑驳的旧楼走到后面的荒地上，在一颗巨大的老树下有一口直径一米多的井口。易站定，缓缓扭头看着四周，闭上眼伸出右手，手腕上挂着的木珠荡了几圈。“这里？”原在一旁问道。
易不答话，全身筋骨爆响，微微张开嘴，无声的音节开始形成。原的双眸亮成灼亮，盯着他两唇闭合，那个神秘音节暴散。
瞬间，那颗木珠周围的空间肉眼可见地轻微变异起来，就好似透过火焰升起的高温看到的扭曲感，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三秒便消失无踪。
易睁开眼睛转过目光看向那口井：“在下面。”两人走近井边，朝下看去。
以他们的眼界里，自然不会受那深黑不见底的外表所掩盖。清楚地看清近五十米的底部已经干涸枯裂，尽数成了沙石。易轻身一跃而下，稳稳站在井底，丝毫没有被高空跳落的冲击力影响。
紧跟原也跳下站定在他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少于十五厘米以上，面对面都能看清对方在黑暗中的脸，不过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暧昧感觉。
手掌贴在干枯的地面摩擦几下后，易站起轻声道：“打破他。”原扬起拳高高抬起，两眼即使在黑暗井底也透出点点星芒，慢慢熄灭，两团黑灿灿的瞳孔在易的注视下凝成。
拳带着刺破空气的尖啸化作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影子，重重砸在脚下的地面。沉厚的碰撞声，“咚～～～～～”。
当她施施然站直后，脚下的地面迅速化成支撑不住的沙石粉。两人同时伸出一只手成爪扣在周围的井壁上，另一只手相互握紧，一起悬在没有实地的半空中，那些土石迅速沉尽露出更深黑的底部。
易松手任由身体坠落，短短的六十米后落在坚实的地面上，脚下踩到的东西发出清晰的碎裂声。原跟着跳了下来，轻皱起眉，在这里她却看不到任何东西，长长的头发似触到什么东西般被束缚住。全身毛孔本能地闭合起来，呼吸转入憋内。
呼～～易卷起大片衣袖旋身舞动，转过一圈后引手向上，一股沉闷窒息的气流上升，卷拉起他的杂发。
两人站立了一分多钟后随着新鲜空气的逐渐通入，即使在这片没有任何光线的地方，他们也能凭着感知空气流动在脑中形成周围的一切。原猛然转身挥掌，清脆的破裂声响起。易转过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不适应么？”
骨，干枯的骨，成堆干枯的残骸。这就是他们所感觉到的。
曾经在遥远的几百年前清军灭明的时代里，一群战败的明兵被扔进这个曾经富商人家的地下储藏室内，被封死所有通风口窒息而死。沧桑变幻，后来人全不知道脚下有着一大堆死人骨。
易当然不会去探究脚下的骨属于谁，属于什么时代，为什么出现。所谓的神魔鬼怪在他的认知里异常清晰地清楚其虚幻性。
是的，相对于这个世界的主规则是全然不存在的。“死亡，精神亦消亡。”这是易告诉周腾的。
原甩了甩长发，清声说道：“到底是什么？”易抬步在骨碎声里向前走去，边走边说：“从醒来的那天，我就开始苦心扩局，只为了寻找每一次陨灭后消散分离的残片。特别是第八次隔开的那一小半......”他走到墙边，直伸出手横甩大袖，实质般的烈风将十几具骨骸哗啦啦地推到一边，露出尘蒙蒙的墙壁。
“而这个世界，当我掌握的第一天，吸入第一口空气，就已经明了其规则。没有梦。”右掌贴上墙壁，手臂微震。整个地下空间的上下左右前后六面齐齐巨震起来，抖落大量尘埃。
“你已经突破了。”原来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说道。
黑暗中的易面目冷漠，声音渺渺：“离不开。你现在的程度已经感觉得到，在那薄薄一层外有着无尽的多重世界，规则全不一样的各各世界！”那头直垂及腿的长发卷飞而起，原转过脸，那两颗眼中的星辰璀璨，即使这片死亡绝地也遮掩不住：“睡着，看到过四次。真实？”罕有地带着丁点激动。
易手掌所按的墙壁开始爬出无数裂缝，欲碎不碎似被什么粘结住。身边的原微眯起星眼，两拳化影挥出，重重击在墙壁上，四周三米成圆范围内被拳风激刮出一大片空地，满是飞起砸落的枯骨声。
这一堪比数吨级攻城锤威力的攻击，仅仅让墙壁上的裂缝散地更大，居然没有轰破！？
易缓缓伸出左手贴在墙壁上，全身一齐震抖起来。“你的攻击性质没有用........最近一次，你看到了什么？”原感知着摇摇欲坠的墙壁，沉默十几秒后回答：“在另一个你的家里，梦里看到...一座周身刻满符文的塔，孤单，通天，无尽穿着金衣的人跪在地上....漫无边际。”这是原初次一口气，一次性详细说了多句话。
当她说完的瞬间，易的两眼圆睁，绝望黑洞扩满整个眶内，两手所按处的墙壁破裂碎散化成飞灰，里内飘出一丝让原忽然感到危险的味道。马上受到身边投射而来的目光盯视。
她转过头看向易，即使看不到也能凭着知觉清晰嗅到他的失态。静默.........易的声音变地更加飘渺，似在有意掩饰其内含义：“那个世界么......我有记忆。”
说完便走入着那片浓黑里，原身体轻震一下后跟着他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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