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舆论的力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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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皇宫,孟筠无法掩饰心中的激动。
以她这种小门户小姐的身份,竟然受到当宠皇妃的亲自邀请,实在是天大的荣幸。接到邀请,她便立即兼程赶路,却还是足足花了半月的功夫,才于昨日傍晚时分到达了大宁。在孟计木材行大宁分号休整了一夜,一早起身,她便立即到宫门外候命。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得到乌兰皇妃的传召。
在淅川,孟府的构造与格局称得上是数一数二。据说,就是淅川郡的郡守府,其规模也只比孟府稍大。
但是,一走进皇宫,孟筠就清晰地察觉出了两者的区别。那种区别,就好比是“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的区别。
整个皇宫给人的感觉首先是“雍容华贵、气势磅礴!”无论是远远高于普通房屋的间架结构,还是浑圆粗壮的立柱都无言地张示着一种雄壮之气。然后,出乎意料地,孟筠发现,比起孟府的雕梁画栋,精雕细琢,皇宫的建筑反而显得朴实、简洁。但正因为如此,反而给人以庄重、威严之感。每一栋建筑之间都有宽敞的距离,但各栋之间又不完全分离,呈现出一种规律的分布。栋与栋之间,均有风格各异的景观。每个景观都有各自的特点,但又都巧妙地配合了主建筑的风格。
孟筠曾潜心学过几年画,后来又时时听星儿评画,对画面与构图是有相当水准的鉴别力的。一走进皇宫,她便立即读出了皇宫的庄严美、匀称美,细节美。她暗自点头,觉得整个皇宫的设计不愧为大家手笔。
跟着引路的太监一路来到乌兰皇妃居住的“岚菀宫”,刚一进门,便听到一个女子热情道:“是孟小姐来了吗?快请进!”
孟筠进屋,伏身叩拜道:“民女孟筠,参见岚妃娘娘!”。
乌兰皇妃含笑道:“无需多礼!快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孟筠起身,缓缓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约莫三十出头,容色端丽、气质高雅的女子。
那乌兰皇妃上下仔细看了她良久,面露惊异之色,半晌,才叹息道:“听了我那侄女之言,我还十分疑惑,不想姑娘的容颜更超乎我的想象!当年,我初初入宫,见到雅矜姐姐,已是惊为天人,实在想象不到,这世上真能有人,容貌尚在雅矜姐姐之上!难怪宁王动心了!”
孟筠闻言一怔,急忙道:“娘娘想是误会了。我与宁王之间没有什么!”
乌兰皇妃只当她是少女怕羞,故意撇清,也不在意,微笑道:“听说姑娘是本届琴韵会的冠军,不知是否能为我抚琴一曲?”
孟筠恭敬道:“不知娘娘想听什么?”
乌兰皇妃闪过一丝悲哀之色,缓缓道:“我十五岁入宫,一晃就是十多年。不知姑娘能否为我奏一曲我平朗国的《葡萄树》?”说着,递过一个琴谱。
孟筠知道平朗国民风朴实。不若天朝强调乐曲的内涵与意境,平朗国的乐曲多以日常生活为主题,曲调通常都十分轻松直白。
看了一遍琴谱,孟筠手抚琴弦,弹起了《葡萄树》。听曲中之意,隐约是两个小孩,两小无猜,日日在葡萄树下嬉戏。长大后,两人在葡萄树前立下永不分离的誓言。后来,男孩却不幸战死沙场,留下女孩日日对着葡萄树哭泣。
仔细体会着曲中意境,孟筠用心沉入曲中,注意把种种细微的情绪变化体现出来。
一曲弹罢,乌兰皇妃眼中泪光闪动。
孟筠忙行礼道:“民女鲁莽,想是勾起了娘娘的伤心事,请娘娘恕罪!”
乌兰皇妃执着她的手道:“许久没有听过这么感人的曲子了!姑娘果然琴艺高超、名不虚传!”
孟筠道:“民女琴艺未精,难脱斧琢痕迹。若是由我的妹妹来弹,应当更加自然感人才是!”提到星儿,她的心中忍不住涌上了悲伤之意,神色间却不敢表露分毫。

乌兰皇妃笑道:“你说的可是陆藤大人新娶的四夫人?我也听说她的琴弹得极好!陆大人可是把她当作掌中宝呢!只可惜她身为妾室,依例不能出席各种宫廷筵席,身份上也不符合入宫觐见的条件。否则,无论如何,我都定要传她一见,听她弹上一曲!”
那乌兰皇妃又与孟筠随意闲聊了几句,便邀请孟筠同她一起进膳。末了,又赐了她许多珠花配饰,对她极为亲热。
眼见到了午休时间,孟筠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
临出门前,那乌兰皇妃又对孟筠道:“虽然你的门第身份上与宁王的侧妃还有些距离,但你的容颜品貌足以补过了!放心吧!我会请皇上下旨赐婚,这样,即便稍有不足,也没有人能挑刺了!”
孟筠大吃一惊,急忙道:“娘娘真的误会了!我与宁王之间真的没有什么!”那乌兰皇妃却挥手阻住了她的推脱之词。
孟筠无奈,只好告辞出门。
原本,觐见过乌兰皇妃之后,她就准备直接到陆府探望星儿,但得到了这个意外的允诺,她只好改变初衷,首先前往宁王府找凌钲商议此事。
到了宁王府,凌钲却外出公干了。她便留在宁王府的客房中等候凌钲。
等了许久,不见凌钲回转,她想起星儿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忍不住悲从中来,便问王府的人,是否可以到府中各处看看。
过了片刻,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过来,躬身施礼道:“小人明风,乃是王爷的书童。孟小姐若想在王府参观,小人这就为小姐引路!”
见孟筠点头,明风便一路引着她到各处参观。
待看过王府的各处景致之后,孟筠便问道:“不知能否到贵府的厨房一看?”
明风一怔,便引着她到厨房去。
到了厨房,里面有几个王府的厨师正忙着准备点心。见孟筠进来,都看呆了眼。
孟筠向他们点头示意,便细细查看王府中的厨具。上下搜索了许久,见到的都只是寻常的厨具,孟筠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又问明风道:“贵府中只有这一个厨房吗?”
明风隐约猜到她的想法,便问道:“小姐可是想看何姑娘做食物的地方?”
孟筠知道星儿在王府中有另一个名字叫“何芯”,便点头道:“正是!不知是否方便?”
明风道:“那是王爷专门为何姑娘开辟的小厨房。平时,王爷都不许外人涉足!但小姐既是何姑娘的姐姐,想来不在此限!”说着,便引着孟筠到了何芯为凌钲准备食物的小厨房。
看了各种专属于星儿的厨具,孟筠感慨万千。
出了小厨房,孟筠又问道:“我能否看看我妹妹曾经住过的地方?”
明风为难道:“何姑娘住过的房间和王爷自己的房间里,都保留了何姑娘大量的东西。平时,除了清洁除尘之外,王爷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踏足的,连我也不例外!请小姐见谅!”
孟筠凝神细思了凌钲这种种行为中包含的对星儿的深爱,心下感动,又开口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冒昧之处,请小哥原谅!”
见明风抬头,她便接着道:“我只知道王爷与我妹妹彼此相爱,对于其中的过程与细节却不甚了解。不知小哥是否方便告知我其中的故事?”
明风垂首想了片刻,想到何芯的嫁人与凌钲的痛苦,心下黯然,半晌,才开口道:“这本是禁止谈论的话题,但一来小姐已知晓王爷与何姑娘的关系;再者,小姐是何姑娘的姐姐,算不得外人,想来是不妨的!”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王爷与何姑娘的缘分是从鹤城之战开始的……”
明风详细说了凌钲与何芯交往的全过程。
对于逃亡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是何姑娘从展族军营中把王爷救了出来,然后两人结伴在大山中逃亡了一个多月。对这个过程,他既不了解,说得便极为简略。但对于两次刺杀与试探,因为曾经给闵文曦讲过无数次,他却是说得声情并茂。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惊心动魄、感人肺腑。
听完整个故事,孟筠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即便早已知道他们彼此深爱,他们的故事却还是令她无比动容。而最难以容忍的就是,这个故事最后竟然以分手为结局。而那个导致了这一结局的最直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正是为了她的幸福,星儿毁了自己的幸福,代替她走进了一桩不幸的婚姻。正是为了她,这一对爱侣竟然一街之隔,却再难谋面。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惩罚自己才能够稍稍弥补这一对爱侣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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