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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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时,老天终于不再辜负那遍布的乌云,下起了倾盆大雨,众人深夜赶路不成,只得在梁山下的小行宫里住上一宿,群臣纷纷讨论着今年雨水多,是丰收的好兆头。
她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欣赏雨景,小产对这具瘦弱的身体损伤很大,在湿气的侵蚀下,自己的小腹又开始隐隐的犯疼,只好卧床休息。
可是,半晌后非但未见好转,不适反而加重了。晦暗的天色配上潮湿的空气,侵蚀的她遍体冰冷,疼痛恍如一片钝刀在腹中翻搅,令她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却跑到这边来受这种禁果之罪,这可恶的朝代,这讨厌的躯体!’病痛中的人格外脆弱,她终于再也鼓不起精神强迫自己装疯卖傻、苦中作乐了。
正在咬牙切齿的诅咒,赵高的声音响了起来,“王上驾到——”
怎么又是他?自己必须得应付他到什么时候?实在是没有精神和体力去与这个煞星周旋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却没有成功,而他已经大步流星走进殿门,一摆手让宫人们全部退了下去。
轻轻拂去她苍白面孔上的冷汗,他已丝毫不见筵席中的冷淡,满眼都是关切:“身体又在不适了?”
“王上,您——?”还是去别家吧……她琢磨着该不该这样说。
他没有追问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径自褪了外袍,在床边坐下,然后在她的瞠视下把她那漫过床铺轻垂到地上的一屡青丝拢了一下,紧接着连人带发的一股脑将她扫进怀里。
每次躺在他的怀中,她总有一种快被淹没的感觉,他似乎很喜欢从背后将她整个揽进怀里收藏。淡淡的鼻息扫过耳际时总让她有些心率失调。但是,不可讳言的,在这阴冷潮湿又病痛缠身的夜里,他的怀抱的确既温暖又安全。
“睡吧,什么都别想了。”他道,并将一只温热的大手停在了她仍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上。
很温暖,那只手的热度让她终于不再辗转反侧。轻轻的舒展了一下腰肢,她下意识的向他怀中又缩进了几分,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有些醺然的,她终于安稳的进入了梦乡。
***
雨收云歇,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棱照进了殿里,水一般柔柔的散在床榻上。小腹的疼痛已经远远的隐去了,整个身子被他抱着,暖暖的。
在他怀里挪了挪,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睡梦中转过了身。鼻尖儿不经意碰到了他胸口的一块玉,温温软软的带着他的体温。
记得以前翻的哪本书上说秦人不尚奢华,不喜玉饰。他的身上也少见多余的配饰,只除了这块小小的玉。
睡得有些饱,她萌发了研究这块玉石的兴趣。不知道该叫它做什么,形状很是抽象,从未在出土的典籍和器物中见过,不是璧,也不是璜,只能姑且称之为坠。

她两指捏着它,仔细的打量,观其色泽似是产自蓝田。一块小小的蓝田玉石,温软纤巧,即便不论帝王之尊,就是于他个人也是极不相配的。如果是在21世纪,她一定去精品店里买个合适他戴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本身就算是太阳底下最好的装饰品了……
突然,她顽皮的小手被他握住,连同玉坠一起被“逮捕归案”。
“怎么了?”他睡眼惺忪。
“睡不着,所以看看它。”
他似是清醒了一些,放松了手劲,却仍留她的小手栖在他的掌心:“是啊,一看它就想起了你小时候的样子。”
小时候?呀,难不成他们是青梅竹马?
“我小时候怎么了?”她急切的问。
“那时你总着两个角,蹭了一脸的泥,寡人初见你时还以为看到了一只滚过泥塘的小猪。”他唇角勾起。
手心有些痒,但是难得看他陷入回忆有些失神,她决定趁热打铁:“然后呢?”
“你把那半个饼递给寡人了啊。”
“再然后呢?”
“……不怎么好吃……”他轻阖上眼,睡意渐浓,语音有些模糊。也难怪,听说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常熬到下半夜才睡,日理万机就是为这种人发明的词儿。不过好奇心已经折磨了她太久,眼前的机会这么好,怎能放过呢?嗯——是哪本小说上说过,男人在床上时最好骗的来着?……试试看吧!
“唉!”她偎进他的肩头,重重的吐了口气。
他微微皱眉,握着她的那只手疑问似的紧了一下。
“王上一定是把过去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吧?”
“傻话。”
“一定是忘光了!”
“可儿!”他终于挥去睡意,张开眼,“寡人怎会忘?”
“那怎么没头没尾的,只记得人家满脸泥的狼狈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计较起这些陈年旧事?”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好奇还是战胜了恐惧,豁出去赌这一把,“人家真的好想听,小时候你干嘛要人家的饼,我给,你就吃啊?”这家伙倒还真是不挑食哪。
“小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变寒,“寡人生在赵,自幼接替父王为质子,总是不明白为何寡人贵为六国中最强的秦国的王子,却是赵宫里最受排挤欺辱的一个,就连同在赵的母后也……”提起那位放荡风流天下知的太后娘娘,他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她只想打听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没想到却在无意之中挖到了他的痛处。两人耳鬓相依,他的一行一动尽在眼底,使她心中有些不忍。只要别再遇见像今天那位赵国使者一般喜欢查户口的,陈年旧事有什么了不起,他不愿意提就算了!
她抬起脖子,用额头蹭了一下他的侧脸,只觉得他那绷紧的肌肉顷刻间松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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