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云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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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刚刚坐起身,不远处就传来了夜裳的讥讽,“躺躺弹弹,冒牌柳如风,你抽筋啦?”
见她又来生事,天一浅陌淡瞥了她一眼,嘴角一扬,不屑又傲慢,道:“黑煞神,人家都道一字千金,你一下子抛给我这么多字,我可没银子买。”
此语一出,顿时传来一声轻笑,另一侧的白衣挽泪清越的声音清晰地飘了过来,“柳裳姑娘,真是有趣之人呢,总能这般惹人开怀,将来谁要娶了姑娘去,定然能一辈子都开开心心了。”
夜裳气得脸发白,冷哼一声,张嘴便要驳将回去,谁想,就在此时白纱帐内传出一个不疾不徐波澜不惊的嗓音,“裳。”
咽下气,夜裳只有住嘴,美眸瞄向天一浅陌,瞪视着她,恨不能将她望出一个窟窿来。
“娶了我去?”不知为什么,天一浅陌觉得此话非常搞笑,一抹古怪复杂的笑意悄然欺上唇畔,心里无端地翻出了一股子苦涩。仰身又躺下,几近于无的叹口气,后大笑起来,欢畅淋漓,又道:“为何要嫁呢?嫁给天地或许是最好的吧……”
“与天地为伴,的确是人人艳羡的生活。”纱帐后又传来绝世俊男的美妙嗓音。
天一浅陌并未答话,闭着眼静躺着。
不一会儿,空中传来了丝丝缕缕的琴音,琴音极轻极缓,似断未断,似绝未绝,和着温柔的风,活着路旁庄稼的青草香,只觉得引得人愈发要醉了,心里怅怅的、湿湿的、热热的,似极痛快着却又似极不痛快着……的a6
天一浅陌也没睁眼,一曲罢了,拍掌叫好,“公子,你的琴弹得不错,比得上我的哥哥了。”虽没探看,她也知道这弹琴之人定是那绝世男子。
“呵……”又是他招牌似的几近于无的轻笑,“姑娘,这算是夸奖吗?”
天一浅陌也笑了起来,翻了个身,调转了头,由仰躺变成了俯趴,双手支住下巴,后边的双腿随意的支起踢踏着,看向远处随风轻拂的重重白纱,望着那个隐身其中此刻不知作何表情的身影,轻笑,道:“这可是我最高程度的夸奖了,本来想找个美美的词来赞美一下公子的,但是想过来
想过去,好像多好的词都难以形容,用上来总觉得欠了那么点深刻,磨蹭了半天结果居然给我想到了这么一句,这句最适用了。”
“哼!没见这句有什么出奇的。”夜裳轻哼一声,不屑地瞟了天一浅陌一眼,然后懒懒地将目光调向了别处,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会让她折寿一样。
“裳……”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带着些许警告意味。
夜裳一皱眉乖乖闭起了嘴巴。
“柳裳姑娘定是话中有话,我们却未能领会。”挽泪望着天一浅陌笑吟吟地说着。
“挽泪姑娘,你这么温顺,又这么美丽,是个好姑娘,你家主上一定比较喜欢你。”天一浅陌一脸笑嘻嘻。瞟一眼另一侧的夜裳,忍不住又是抿唇一笑,她之前真是看错了夜裳,这家伙非但不冷,反而过热,是个爆性子呢,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动怒,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是……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分?毕竟她好像戳了人家的痛处。摇摇头,甩去心底那点莫名的愧疚,天一浅陌皱了皱眉,真是的,又开始过度善良了。怎么能算过分呢,谁让那家伙处处针对她的?难道还任由别人欺负都不回一下颜色?这可不是她柳如风的作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定奉还,自踏入江湖以来,柳如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抬眸,又瞟了一眼一脸肃煞恨不能冲过来杀了她的夜裳,她别转了目光,要怪怪自己吧,没事来招惹她,把她大好的心情都搞坏了。柳如风可是最讨厌别人破坏她心情的!柳如风若不爽,岂能不找个人做陪?
“既是如此说,看来令兄琴艺在姑娘心中定是极高了?”
好听的声音无论说什么话都这么悦耳,天一浅陌不禁感叹,她真是要中了这声音的毒了,不过一句简单的话差点又让她恍惚起来。
迅速敛去心中异样,天一浅陌扬唇一笑,“噌”地窜起,坐正了身子,正视那白纱帐,笑道:
“在没遇见公子之前,哥哥在我心中是最好,是第一,是独一无二,是无人能及,是无人能抵。而方才听得公子的琴音,小女子才晓得原来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还是很多的,竟是自己浅薄了。”
“怎么……现在才发现你那个什么哥哥也不是那么厉害,是不是?”夜裳眼角挑得老高,得意骄傲了起来,极尽嘲讽地冷瞥了天一浅陌一眼。
“不呀,我是说这位公子可以赶上我哥了,也没说他能超过呀。只是……”天一浅陌话音一顿,笑看向夜裳,又道:“一起做了我心中的最好,做了我心中的第一而已。”她笑得轻轻浅浅,极软极谐,眼波轻荡,又温又柔,好似一点也不生气,一时间倒显得夜裳毫无度量小肚鸡肠。
“‘最好’有两个,‘第一’也有两个,天底下可顶你最荒谬。”夜裳又是一番讽言讽语。
“公子,你说方才我那个赞语够不够赞?”天一浅陌没理夜裳,只是轻轻抿唇笑笑,又将头调向了白纱帐内那抹人影。
“承蒙姑娘如此看重,若不见嫌,在下再弹上一曲吧。”
看不见人,瞧不见表情,也不知此刻他是什么样的神态,也在笑她的“荒谬”?为何这次明明没听到他那特有的轻笑,却自那话语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笑意。
琴声很快再次响起,天一浅陌仰天一倒,轻快道:“那是最好不过,暖阳当照,白云几朵,碧空为被,稻草为席,又有美曲相伴,如此逍遥自在,随性洒意,岂不快哉?公子,谢啦,只是千万不要收我听曲费呀。”
“嘻……”挽泪掩嘴轻笑。
“一个稻草堆里钻出的穷酸丫头,我家主上会希罕你那点钱?”夜裳又抛过去一发冷弹,一双美眸死死盯着破烂的牛车上,一堆烂草中,好像惬意舒服得快飞起来的可恶柳裳丫头!她怎么可以那般开心、那般纵情随意呢!
天一浅陌抿起唇,自顾自地自在着,再不言语。看来,还是不要轻易和女人争的好,一争便是不可收拾,便是没完没了,烦也要烦死。
“柳裳姑娘,别看我家裳儿这样,或许她打心眼里喜欢着姑娘呢。平日里,每天都闷葫芦一样,也就同我同主上讲讲话,其他人她可是睬都不睬,就别说这拌嘴了。”挽泪轻笑看了一眼夜裳。

“挽泪,你皮紧了!说的什么鬼话!还有……什么裳儿!要恶心别来恶心我,真是的,什么木瓜脑袋想出这么个恶心的叫法?”
“噗——”天一浅陌这沉静可装不下去了,猛地喷笑出来,笑道:“挽泪姑娘,我忽然发现,你家阿黑还真是有趣,可爱得就像……哈哈,别扭着的娃娃!”
“你这个冒牌柳如风!”夜裳气急大叫,脸憋得红红的,半天挤出一句,“什么阿黑,更恶心!”
天一浅陌唇角微翘,闭上了眼。她是“善良”的,不想再逗下去了,不然这丫头非被她气得今晚儿就得睡病床。
不知是不是风太柔了,还是暖洋洋的太阳晒久了都会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天一浅陌沉沉睡了过去,意识模糊掉了,周围的声音都没了,耳中一片空寂,只余一缕琴音萦绕,若离还在,若去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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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牛车已进了城,那辆白纱为幔的马车已经不在后方,一黑一白两位姑娘也已不在。听老汉说,入了较宽一些的官道后,他们便驾马上前,先他们而去了。莫名地,一股奇怪的惆怅浮上了天一浅陌的心头。那惆怅一点一点化开,越化越多,越化越浓,很快便侵蚀了整颗心泛出了满腔的苦。都不道声别吗?虽然不识名姓,但是一路上相伴,怎么也算相识一回,就这样不吭一声地走了?
一惊,愕然睁眸,天一浅陌秀眉皱起,樱唇紧抿,满心懊恼,曾几何时,她变成这般腻腻歪歪多愁善感的小女儿家了?怪哉,怪哉,今天真是个邪门的日子,遇见的也定是个邪门的人,不然,她怎会一连反常,丢魂落魄的?
拜别了老汉,天一浅陌无精打采地寻了家酒家去用晚饭。
或许是为了吸引客人,酒家请了说书人讲书。效果倒也明显,食客们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兴致高昂,独一个天一浅陌怏怏的,不大提得起精神的样子。
说书人或许也是道上的,讲的不是王公贵候,不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却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传奇。
天一浅陌刚踏进来,便听见那唾沫横飞的说书人在讲着风月双侠的故事。只听他道:“为何会叫做风月双侠呢?风月游厉江湖时曾丢下一句话:‘风花雪月逛江湖,专管闲事游天涯。’这风花雪月中有风月二字,这是一层意思,另一层,取自双侠之名,柳如风女侠的‘风’,碧月公子的‘月’,组起来也是风月,故然,久而久之,这风月双侠的名号便传了开来。碧空皓月般倾世面庞,临风玉树般折人身姿……此为碧月公子……柳为姿,玉为肤,冰雪为容,调皮刁钻又纵情随性,天下独一柳如风!有歌儿赞云‘嫩柳裙裳,嬉笑乖张……潇洒柳如风,天妒第二芳。’何称第二呢,并不是因为这江湖上还有个女子能比下她去……二十年前,江湖上曾也出现过一位不亚于柳如风美貌倾国武功绝世的女子,正是有天妒神女之称的枕霞仙子冰素吟……之前有一,这晚生后辈自然不能排于前去,故称第二……”
喝彩声连连,叫好声串串,天一浅陌懒懒地伴着说书人**洋溢的言辞吃了大半个饱。望一眼还在‘高谈阔论’的说书人,小丫头嘴角忍不住抽搐,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这些说书人的嘴巴啊……
“下边就要来讲讲当今武林风云第一人倾云岭的大当家总岭主倾云独上!话说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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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出酒家时,天一浅陌俨然重生般唤回了飞扬的神采,之前那霜打茄子般的蔫气早一扫而空。
倾云独上!
倾云岭的大当家总岭主倾云独上!
七年来稳做武林风云第一人的倾云独上!
传说中俊朗秀逸、空灵若仙、温雅如兰、一笑夺魂、再笑摄魄、三笑可取人命的倾云独上!
那个神秘犹如云后幽月、飘幻如同雾中秀兰、武功盖世、才智冠绝、神通广大、疑可登天疑可踏云疑可取月疑可摘星的倾云独上!
那个七年前刚在江湖上出现便已被她列为最崇拜人物的倾云独上!
她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惊讶,怎能不欢畅!
倾云独上呀!
这样子优秀这样子出尘这样子遥远不可触碰的倾云独上居然出现在这座小城了!
当今武林有五个人人忌惮的组织,分别是北方圣雪山之颠的倾云岭,西方傍仙山挽云峰上的折仙陵,东方天苍山下常年笼于雾中的镜灵宫,南方神秘莫测擅用蛊术的甸之南,地处繁瑛中段端云山上的擎天寨。
甸之南小地方只住着一干女孩子,虽地处江湖却鲜入江湖,她们在乎的不过就是她们那小小一方家园,人若不去犯她,她定不会犯人。所以,虽然有五大组织,真正称雄的只有四方。而其中论力量庞大势力广布犹以倾云岭为最!
倾云岭的崛起在武林中几乎可称为一个神话。七年前,倾云岭还不过是一个数十人组成的小门派,别说雄踞一方了,江湖上根本没有几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但是……但是谁料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倾云独上,一个似乎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传奇人物!短短几月内他便像懂仙法一般将倾云岭发展成了万人组织,而且不断地招纳各方武林人士,七年下来据说已有不下二十万名岭众,堪堪可比一支军队了!
倾云独上,何等厉害,如今倾云岭,何等威风!它虽地处寒北,却收复了散落于各处的各种组织,据江湖百晓百姑娘统计,七年来,他已收复七十二宫三十六洞十八教!如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繁瑛大地,南北西东中,倾云岭无处不在,无处不存!这些门派弟子虽未入倾云岭岭籍,却都从属听命于倾云岭,以祖宗后代立誓,严格奉行‘但有吩咐,万死不辞;赴汤蹈火,绝不生怨!’,虽不是岭众,也与岭众无异,这又是一个数以万计的数字。如此庞多的岭众,无论是折仙陵,还是镜灵宫都是无法比的,擎天寨弟子虽多,恐怕也难达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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