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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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推开那具火热的身体,天一浅陌刷地站起身子,小脸儿气得通红,颤抖着居高临下俯视着槿木权峥,道:“君上,我想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清楚。”
槿木权峥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要再借助你男子的优势,轻薄我了,好不好?”她声音低低的,有几分颤抖,不自觉间流漏出几丝无助脆弱,“我知道,目前,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你做什么都不过分,但是,以你一个一国之君的尊严,一定不屑强人所难的,对不对?还有……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要再来欺骗我了,没有旧欢,那些曾经宠爱的妃子又算什么呢?”说完,转头,黯然离去。
“浅儿!”槿木权峥疾呼一声自地上跳了起来,抓住她的袖角,叹了口气,“非要这么难为我吗?”
“很难吗?什么是君上办不到的?我们伟大繁瑛圣朝的圣君陛下?我们折仙陵最年轻的陵主陵少玄阁下?”天一浅陌头都没回,语气忽然非常非常淡漠。
“我办不到……”
“……”身子停着,嘴却再未张,倔强地抿着,手紧握。
“浅儿……你说,叫我不要再招惹你,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
“……”
扳回那瘦弱不盈一握的身子,槿木权峥强行扳起天一浅陌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努力忽略掉那冷漠没有光辉的眼神,努力忽略掉那冰冷轻淡的面孔,他红着眼一字一字道:“这辈子,天一浅陌,你,我槿木权峥招惹定了!不放手,绝不放手,除非我死!不论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不断地招惹下去,直到你喜欢上这份招惹,直到你离不开这份招惹,直到你不再觉得这招惹是痛苦……直到,你肯给我对等的感情……”
“君上,您果然是情场圣手,这些话张口即来,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吗?“天一浅陌苦笑起来,颤巍巍地开口:”记得不错的话,君上十岁的时候就已懂得怎样同宫女**了呢。”收起眼中的讥诮,天一浅陌无奈又哀伤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看向他,目光迷离轻抖,“可是,我是天一浅陌啊。”
她灿烂笑了起来,几分凄苦,几分幽怨,几分自哀,几分无奈,还似乎有几分对他的怜悯,长叹了一声,又道:“浅陌可以告诉君上,浅陌从小到大被教育着如何如何服侍圣君,如何让圣君舒舒坦坦,如何让圣君服服帖帖,如何让圣君拜在浅陌的裙脚下,可是,也每天都要温习着更为重要的一点,所有训诫中,最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可以让圣君为浅陌着迷,但是切莫为圣君着迷。因为一旦爱上圣君那么便形同于自跳火坑,自上刀山,自寻心碎。别说君上骗过浅陌,耍过浅陌,让浅陌根本无法原谅君上,就是没有这层,浅陌也断然不会爱上君上。因为……这种意识,这种不可以爱上君上的意识,自小的时候,自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存在了好多年,几乎伴随了浅陌整个人生。或被自己或被别人深深植入了浅陌的脑子,那时只是个种子,如今它已经茂密成荫,根深蒂固。那些根脉,千重万缕,交错互绊,拔不掉也除不净。我们天一家的女子自出生起,就明白,这世上有种东西是我们最要不起的,那便是爱情。爱情对于别家女子来说,或可是终身幸福,对我们来说却是致命毒药。我们不可以对爱情有一丝一毫的贪恋奢求,因为我们的夫君注定不能给我们这颗美好的糖药。”
槿木权峥浑身一震!眼前忽然黑了下,心骤然缩紧了。脑中满满都塞入了那句“因为……这种意识,这种不可以爱上君上的意识,自小的时候,自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存在了好多年,几乎伴随了浅陌整个人生。”根深蒂固吗?别人灌输的,或是自己的心,都在排斥着她把爱给他这个圣君吗?
“君上……”天一浅陌忽然笑了笑,走了过来,仰起头迎视着他,“君上若逼浅陌,浅陌也可以给君上虚假的爱情,只是,君上愿意要吗?以君上的自尊,君上会要吗?”说完,扬着唇,灿然一笑,转头离去,脚步毫未迟缓,干净而利落。
心,有丝丝的痛。她懊恼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会痛呢?是他那个震惊又恐惧害怕的眼神吗?
为什么……要有那个眼神呢……
阿玄,怎么办?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看到你。望着你曾经让我温暖过的脸,就会让我想起自己被你怎样地欺骗了,我没办法克制自己的心痛,没办法抑住那种似是要融入骨血中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耍弄我呢?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一个是真的你?对我的感情,无论是你现在所说的爱情也好,还是之前的友情也好,到底有没有过是真的时候呢?
叹气,猛摇头,不可以再想,一定,一定要尽快把这个人忘记,一定,一定要切记,他已不是你心中的第三。
他是……圣君……
从小就要被教育着绝对不可以放进去心里的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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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浅陌走出了好远,槿木权峥还在发愣,身子一抖,似是忽然醒了过来,望着她的背影,收了收拳。
根深蒂固又怎么样!
盘根错杂又怎么样!
他有足够的耐心去挖掘,他有足够的毅力去铲除!
叹了口气,喃喃低低自语:“浅儿……还是那句话,这辈子,你,我招惹定了。你躲,我就去找,你逃,我就去追,总之,不会放掉你的,一定不会放掉你的……”
抬头望天,太阳正烈,刺得他有些眼花。
他淡笑一声,转身离去,光明之争,他不会退缩。
而她,是他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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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
萦素宫的琉璃碧瓦上坐着一身柳色衣裳的天一浅陌。
凤袍,已卸去。
此刻,她不是圣后,不是六宫之主,而是那个一身轻便的江湖半吊子柳如风。

她躺在瓦上,望着星空,淡淡浅浅地凝着一抹笑,似开心又似哀伤。
“小妹……”一个似拨开云层冲破雾霭传来的缥缈嗓音。
天一浅陌一喜,坐起身,向下边一望,果然见到了那个预想中的人,忽然间心里几分酸,声有些哽咽,轻颤迷幻,“哥……”
月华清冷,如雾如纱,半透明的白色静静地笼着他,映着他如玉俊颊,使得他清绝俊颜似是发出了更胜月华的辉芒。他,淡笑着,祥和而安静,用最温暖最柔和的眼神,抬首望着她,有悲悯有心痛。
“哥,上来呀。”天一浅陌敛住腔中那股子难过,坐起了身子,摆手朝下向他招呼,嘴上浮起一丝笑意。
天一池墨微微叹息了声,然后展开唇角,不惊风尘的一笑,跳上房顶时,已将方才那满身的沉重尽数散去,眸里都是似水般的温柔,似阳般绵绵不绝的暖意,在她身边坐定,伸出手,轻柔抚摸着她的发,他问:“我们浅儿,嫁了。过得好么?”
天一浅陌猫儿一样依进他怀中,温习着他胸口那份温暖,然后道:“一天好似一年。想哥哥,想江湖,想我的梨星苑,想我的雪海闻香楼……”
寂静霸道地霸占着夜空,悄无声息,无波无痕地在二人之间流淌。
她听着他的心跳,他感受着她的温度,静静相依,谁也不言语,谁也不说话,只是无限贪婪地只是无限眷恋地只是拼了命般享受着这二人静静宁宁相对的时光。
“阿峥对你……”犹疑了再三,还是问出了口,这个……他不能不知道……
天一浅陌一抬头,侧首望向他,眨着眼问:“哥哥问的是哪层意思?”
天一池墨莫名有些窘,半晌,道:“都有。”
天一浅陌一笑,这样子的哥哥还真是少见啊,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害羞呢。轻笑了下,一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口,一大截雪般晶莹的肌肤露了出来,上面“生长”着一颗含苞待放的兰花,她指了指那朵兰花,道:“哥,‘圣雪天兰’还未绽放,你当知道昨夜所谓的洞房花烛状况如何?”
天一池墨撇过了头去,抬手帮着她把衣领收好,叹道:“小妹,不可这般,我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不该就这么把肌肤展露于我眼前。”
天一浅陌噗嗤一声笑了,道:“哥,你真是跟先生学得呆了。我们是兄妹呀,怕什么?干什么要?哩?嗦顾忌那么多,小时候,还**对**一起洗过澡呢!”
天一池墨眉峰蹙起,满面羞红,尴尬地开口:“如今大了,总比不得小时候。”
天一浅陌扳过他的脸,揉了揉,捏了捏,笑道:“不说了,哥真是越大越文秀了,再这样,我就要笑话你扭扭捏捏倒像个大姑娘了。”
安静坐于他身旁,轻轻将头靠上他的肩膀,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时现时隐的月亮,那些忽明忽灭的寒星,扬起的唇角缓缓垂下,忽然叹了口气,道:“哥,你知道么,圣君,我原来是认识的。”
“什么?”天一池墨肩膀一颤,显然很惊。
天一浅陌笑了笑,他这种反应本就在她意料之中,“前不久,在江湖,我认识了他,并把他当作挚友,可惜,他欺骗了我。而且还在明知我的意愿下,强娶我入宫。哥……他这样子糟蹋我的感情,我怎么可能原谅他……”
“小妹……”天一池墨眉心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天一浅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急急打断他,抢着说道:“我不知哥哥今夜为何会来,是他这个所谓的朋友以朋友之情请你来的也好,是他这个一国之君以君臣之道强迫你来的也好,无论哥要为他说上多少句好话,小妹也是听不进的。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只是,我太不相信他。他……好复杂……也好可怕……最近的一切,我实在太想不通了。面对你的,也许也只是多年早就习惯了的一张面具。我不能不防备着这层可能。吃过一次教训,再也不想做他的玩偶,我不想将来被他像嫌恶垃圾一样的嫌恶,更不想被他像扔垃圾一样的扔掉。”
这话虽然是抢着说的,声音却幽幽轻轻,无声地自透着一股子钻心刻骨的无力悲凉。
“阿峥没有找我,小妹。”天一池墨叹了口气,小妹对圣君的成见太深了,一旦判了他的刑,都不给人一个辩白的机会。
“我是自己偷着来的,没有走宫门,避过众多侍卫的耳目,偷着来的。”他又叹了口气。
“偷着来的?”她有些惊。
“嗯……”
“哥,又为我担心了一天?”天一浅陌小脸一抽,心疼极了也无奈极了,早该想到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为她坐立难宁。
“我不会虐待自己,会自己调适的呀,哥哥,总是这样,把我当成那没用没出息只知道伤春悲秋的小女人大孬种。”小嘴儿一扁,这个哥哥呀,到底要拿他怎么办呢?
闻言,尽管心中依然如大石沉压,天一池墨也不由得一笑,语气也轻快起来,道:“小女人?那何为大女人?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果然不假。无论是那个江湖上任性随意披着绿色轻纱的柳如风,还是如今做了国母披上了华丽凤袍的天一圣后,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天一浅陌还是天一浅陌,永远不会变。”
扁了嘴,她没管他的调侃,心儿一酸,缓缓倾下了身子,将身子半依进他的怀里半枕着他的腿半枕着他的手臂,缓缓闭上了眸。
“哥……”似有无限伤怀事,低叹轻喃,“我……”叹声又沉又重,不过一个字,拖得长念得颤,好几个起伏,好几个波折,似是她内心翻涌着的复杂情绪,忽儿笑了笑,迷蒙的眸子陡地精亮起来,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干净利落地道:“会开心的!”
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舒服地躺好,猫儿一般赖着他温暖的身躯,安心地微笑。
片刻儿后,空中又传来她轻轻幻幻的嗓音:“不要担心我,哥……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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