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双迷惑不解的眼睛，德里萨略略提高了一点嗓门，“那么，我们首先必须证实她确实存在，或者曾经确实地存在。”
森克塔两只手高举过头，尾巴把地面拍得砰砰直响，“她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已经毋庸质疑了吧？”
看到大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德里萨主动地放弃了进一步借机阐述个人见解的机会。
“在此之前，我们还必须解决几个重要的相关问题吧？”一涉及到实际的研究问题，主持人迅速恢复了他头脑的灵活，“假如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存在曾引导圣族文明发展，那么这个存在又怎么会放任圣族自我灭亡？”
“不要以凡人之心妄自揣度上帝的想法，那不是凡人所可以理解的。”
会这么说的只有一个，博迪呲着牙想道，毫无疑问。
托娃娜昂起头，带着一丝遗憾的神情望着卡雷托，“事实上，根据圣族母星遗留的资料显示，那个古老而伟大的存在曾经努力劝导圣族停止自相残杀的战争，可惜的是，被战争冲昏头脑的圣族拒绝了好意。”
“屏弃上帝者，必将被上帝屏弃。”不用看，还是那个人说的。
“这个存在当真曾指引过圣族的话，我们昆特格利欧为什么不曾被指引？甚至在我们祖先面临母星灭亡的危机之时也不曾现身？如果真象圣族描述的那样伟大，这个存在为什么不现身拯救我们祖先？”恩裘用力地摇晃着脑袋，试图减轻困绕他的疑问造成的压力。
“我想，我先前发言里的质疑或许可以解答您的疑问。那个古老而伟大的存在，出于某种原因，与对待圣族不同，只用间接的方式引导我们的文明发展，通过教规与预言来规范我们祖先的发展。”卡雷托抢先说出了个人的观点。
“这就更奇怪了，我们为什么会被差别对待？为什么从不直接与我族交流？”森克塔的脑筋转得很快，立即反问，“我们的祖先可不曾拒绝聆听上帝的教导。”
托娃娜也疑惑不解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还有，我们此前在圣族遗留飞船与观测站里找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古老而伟大的存在的记录，直至圣族母星被我族探测后，才发现，竟然是那个存在指示真神教的信徒不得在散播生命的星球留下任何创世的痕迹，不得在散播生命行动中使用的设备里留下任何相关的记录。简直难以让人理解。”
“并非仅仅针对我族，就我们所了解到的其他文明的情况，自从圣族灭亡后，那个古老而伟大的存在就不曾与任何种族交流过。似乎完全从宇宙中消失了。这太令人奇怪了。”德里萨的面容透露出内心的情绪，显然，这个问题一定让他相当困饶。
会议室又一次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
“哎呀！”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在一个特殊的时刻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威力，从众人急匆匆地举手掩耳的动作便可见一斑。
博迪转动着茫然的双眼，半晌才从沉思与噪音的双重阻挠下找到清晰的视点，当然，这多半是下意识的不自觉的动作的功劳，正好看见一贯严肃自持的德里萨露出一付很不自在的表情，尴尬地向大家道歉。
“差点忘了，哦，今天震撼人心的事件发生的太多了，刚刚才想起来，请大家见谅，我也有重要的事情提交大家讨论。”德里萨麻利地站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
心里咯噔一下，博迪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能让这个比托娃娜还古板的老头子……上帝的牙齿啊，今天可否不要再刺激我了……
“前面几位所提的问题，固然重要，但与在场的诸位，包括我们的亲友来说，还算不上急迫。下面我所要提出的，才是我们，大家，必须当下解决的棘手问题！”德里萨的阴沉尖利的声音直勾勾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洞，配合他凝重的面容，锐利的眼神，让大家立即意识到事态的紧要。
“请问，在座诸位，戴西特尔号星际飞船将于何时到达最初家园？”
“大约十天以后。”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答后，刚回过神来的博迪眨巴着眼睛困惑地摇着尾巴，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开了话题。
德里萨吸了口气，表情明显松弛了许多，“恩，这么说，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
看着体型最大的学者用可以说是相当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几乎每个人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跳动的剧烈了许多。好在不是直接面对着他，博迪心有余悸地琢磨，要是让他年轻上个几十千日，哪怕是今天这种非直接见面的场合，估计自己也得落荒而逃。
“请诸位相信，下面我将陈述的话题，必定会令诸位觉的不可思议，难以理解，还请诸位务必冷静，请相信，我是经过了充分的思考与自我责问，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慎重决定告知诸位。”德里萨的声音出奇地洪亮，坚定，竟似带着一种殉教般的虔诚。
不自觉地屏住呼息，停止摆动尾巴，紧紧闭上了宽阔的嘴巴，博迪下意识地中断了自己身体的一切机能，除了被本能驱使下自发的身体活动。
“我以身为一名昆特格利欧人的荣誉向诸位提出最强烈的呼吁，请诸位支持我的意见——立即撤消戴西特尔号星际飞船原订的飞行计划！”
森克塔噌地一声，头一个跳到桌子，嘴巴张大到了极限，接着伸出了他的爪子，腰身以上微微前倾，身子开始慢慢上下起伏……
一个又一个的昆特格利欧人依次跳上了桌面，开始模仿，重复起森克塔的动作。
德里萨显然大吃一惊，众人的反应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慌慌忙忙地按奈心神，从板床上站起来，正打算大吼几声，唤醒众人，此时，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爪子已然伸出了爪鞘，身体同样在慢慢起伏……
这不可能！这个场所我们根本闻不到对方的体味！也看不到对方真正的形貌！群体斗争本能怎么可能被激发？！这不可能！
德里萨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想想轻松的事情，清醒一下头脑。不，不要再彼此靠近了！不！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本能逐渐涌起，一分一分地侵蚀了自己，理智开始崩溃了……不……坚持住……不……
即便我们揭露了所谓的地盘斗争本能不过是个悲惨的心理创伤，然而，嗜血的斗争本能依旧顽固地支配着我们，德里萨脑海中悲哀地闪现出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随即，挑战降临了，斗争本能控制了他，上下跃动着，他做出了战斗姿态……
“卡……拉……哈……齐！卡……拉……哈……齐！”那、那是什么——声音？恩，声音？
“卡、拉、哈、齐！卡、拉、哈、齐！”是、是谁在呼喊——狩猎口号？！
“卡拉哈齐！卡拉哈齐！”在猎物肥美的臀部狠狠地啃上一大口，囫囵吞下，呼，添满肚子的感觉真好，热腾腾，血淋淋，可以深深咬进去，撕下来的鲜肉，这才是真正的食物！“卡拉哈齐！卡拉哈齐！”同胞们，一齐来享受狩猎的乐趣吧！
“卡——拉——哈——齐！卡——拉——哈——齐！”狩猎口号？！狩猎乐趣？！不，不！我做了什么？！我们做了什么？！不！不！
“请大家冷静，冷静。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冷静，请冷静，这里绝不会发生真实的流血事件。”沉稳的声音同时在众人脑海里出现，显示出一贯的自信、严谨和智慧。
眼前的景物一阵抖动，再次切换，回复到场面失控前的那一刻，会议室整洁明亮，人人正襟端坐，方才发生的一切，已然消逝无痕。
潮水退却了，疯狂消失了，杀戮的得到了宣泄。本能的冲动过去之后，理智的拷问随即而来，表面的平静并不能掩盖内心的风暴，七名昆特格利欧低下头颅，尾巴无力地拖到了地面。
“很抱歉，先前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动用身为会议主持人的最高管理员权限，临时中断系统进程，切换场景，以便消除大家陷入群体斗争本能的困境。”塞夫阿声若洪钟，神态自若地说道，“请大家放心，我已经调高列位个人虚拟代入系统的饱食感觉度，与精神抗性指数，此前发生的意外，应当可以避免再次发生。”
不约而同，长长地出了口气，七个人懒散地又一次趴回到板床上，虚拟网络系统有效地为他们模拟出大量进食后的迟钝期，不仅能抑制狩猎冲动，也能使一个人不那么暴躁，不那么具有爆发斗争本能的，仅仅只需付出让大家暂时变得懒得活动，这一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
回想起方才爆发的突然变故，七个人不禁在庆幸之余，暗自心惊肉跳，虚拟网络系统导致现实死亡的事故，倒是没有，精神错乱，却不乏先例……好在睿智冷静的主持人，危机关头竟然把持得住自己的心志，果断行动，盛名之下，确实相符啊。
“我、我不明白，为、为什么，我们会、会突然爆发群体、群体斗争本、本能？”结结巴巴地问道，博迪的牙齿磕得咯拉咯拉直响，显然惊疑莫名。
其余六人睁大了眼睛，同时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实在太离谱了。
主持人立即做出回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想，大概是由于虚拟网络系统仿真度极高，中央智能控制系统准确地模拟出了列位在听闻那个提议之后的反应吧。”
“那不可能是上帝的手在动。自从伟大的心理学奠基人指出血祭司错误筛选后代的恶果之后，碧族就摆脱了虚假的地盘斗争本能。”头一次开口的这位叫博蕾克默，一名年轻的女性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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