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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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场新雪悄声无息地滋润着杭州的山水草木,新年来临了。告别了康熙四十六年的阴霾,面对的却是康熙四十七年的狂风暴雨。
七颜顾不得外面的寒冷,踩着浅浅的积雪,在门楹外踮着脚把春联贴好。这还是以前在宫里保成为她写的,不过那时外面已经被不由分说地贴上了康熙的墨宝,只得收起来,想不到现在还能有用武之地。她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着门,有些许的恍惚。四十七年了,保成会怎么样呢?已经有那么多的人离开了自己,她不希望保成再遭受危险。
“七颜!我把馅料剁好了!什么时候能吃啊?”厨房里传来风影迫不及待的声音,七颜这才回过神来,咬了咬嘴唇,嘴边露出一抹微笑,“来了!不要急嘛!你刚吃完午饭耶!”
南方的过年习俗和北方不太一样,七颜其实自己也不甚清楚,只记得每到这个时候妈妈总会全家大动员,去超市大包小包的扛回来,煮肉烧鱼,腌制咸肉什么的,还有自己最喜欢吃的五香烤麸和外婆的鱼丸子。只是自己没这个本事,只会做蛋饺,稍微高级一点就是包饺子了。好在有全能帅哥帮忙,三个人的年货准备倒也算是充足丰富,风影还会控制风来绞肉剁菜,真是方便之极。
承认自己的包饺子技术没妈妈的高超,可是看着面前心灵手巧的两人,还是受到严重打击,不由想起了爸妈,手里一块面皮被揉了几回,又还原成了一砣面团。微微在心里叹一口气,她放下面团,笑道:“我去看看肉好了没。”说着就走出了正厅。
风影目送着她离开,回过头来对辟邪道:“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辟邪默不作声,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过了良久才沉声道:“她一年之前就这样了。”
忙活完了一切,吃完饺子已是夜幕降临,风影听见西湖那边有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便扔下碗筷直往那儿去看热闹。洗碗的重任又落到剩下两人身上,七颜收拾好碗筷,堆在盆里,倒上在小碳炉暖好的热水,准备开始洗碗。
“小七。”辟邪突然叫住了她。
“嗯?”
“摊开手。”
七颜迷惑不解地擦净水珠,摊开手。辟邪将一块八宝琉璃佩轻轻放在她的手心,梦幻般的色彩如同苍穹尽头的彩虹,被灌琢成一朵蔓珠沙华盛开的形状,却不显妖艳,反而特别的纯净。
“你上次送我礼物,理应回谢才是。”
“谢谢你!真漂亮啊。”七颜爱不释手,小心地把它挂在身边。
脸上荡漾起一片若有若无的涟漪,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笑容中有一丝悲伤的女孩,不由合眸摇了摇肉。还是一样的七颜,却又不一样,透出一份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七颜大概自己也发现了,从四十二年至今,在清朝已经是足足五个年头。虽然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但心却成熟了不少,即使沙罗尽力不让她看到这里复杂的勾心斗角,不过以七颜学历史出身的资历而言,还是定有察觉的。
“现在的你可不是真正的你啊。”

“?……”七颜疑惑地抬头,他沉稳的脸上带着平常少见的柔和,“相信自己的心,沙罗她是不会死的。”顿了顿,用手指指着胸口,“因为她活在每个人的心里。”
七颜迟迟没有言语,捏紧了琉璃佩,冰凉的触感给她带来些许冷静。良久,她忽然一笑,绽放出和以前一样的灿烂笑容,“嗯!我相信!沙罗说过,天地之间有三界,她一定是在三界的其他什么地方!”
天空“砰”的一声,被银色的烟火照亮了半边,引得两人抬头望去,想是哪个大户人家在西湖放烟火。但在这银色的花火下,七颜感到了真正过年的气氛,那样的温暖,安详,以及,怀念。她偷偷握住了辟邪的手,还是那么的凉,但掌心却异常的暖和。辟邪没有回绝,反而拉紧了她,和她一起抬头看着璀璨的天际,脑海中却闪过一丝念头。
三界轮回……直觉告诉他,这个极其倔强,又喜欢玩花招的沙罗殿下,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回归。那么,是因为什么才使她做出令七颜伤心的事呢?
京城下雪了,鹅毛大雪飘了三天三夜。胤礽对于这种天气总有白居易老先生的“雅兴”,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大概就是这样的意境。不过,这么说来自己难道要和那已经作古几千年的老头成为同一阶级了?自己似乎没这么老吧,可是,这个身体已经三十五岁了。他不禁有些哑然,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进入中老年范畴,自我安慰着自己好歹保养不错,怎么看都只是三十岁的精英帅哥。
“阿玛!”弘皙的声音从院子里跳了出来,再次无情地破碎了胤礽青春年少的美梦,证明自己现在是一个小破孩的爹。弘皙穿着新年刚做的衣裳,但是已经污秽不堪,他的教养嬷嬷一脸惶恐地跟在后面。
似乎我小时候也没这么邋遢吧,胤礽心里想着,即使是被老大训也没这么脏兮兮的。他扫了弘皙一眼,“怎么了?正月里头就这么邋遢,成何体统?”
“阿玛!”弘皙一脸的委屈和不服气,“弘时抢我新得的荷包。”
弘时啊,四弟的儿子。胤礽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依弘皙娇生惯养的性子,定是见了弘时的新荷包吵着要,弘时不肯给,两人就打了一通。于是他阴下脸:“你作为兄长理应让着他,一个小小的荷包还要打闹,真是不像话。嬷嬷平时是怎么教导的?”
老嬷嬷忙跪下惊慌道:“太子爷饶命!奴婢有罪!”
“好了好了。”胤礽一个头变两个大,挥了挥手,“把弘皙带回去换套干净衣裳,在罚抄一百遍孝经。”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弘皙,“不准找人代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弘皙得身体晃了一下,讪讪地带着一身的泥水被嬷嬷带回了房。
胤礽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太骄蛮的孩子以后苦头有的要吃了。
雪后初晴的天气,却不见一丝蔚蓝,阴沉沉的低旋着。胤礽这才意识到,康熙四十七年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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