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失落的记忆(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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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安心月从那个悠长的梦中惊醒,窗外,霜华依旧,但她知道,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算上今天,还有两天,一切就都会过去了。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们,大多有过玩拼图的经历,有的时候只是找不到一小块图片,就永远完不成整幅图。现在的安心月遇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自从那一日楼轩唤了一句:“心儿。”这些天,她总是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都是些零星的,散乱的片段。
楼轩已经度过了那最难熬的第六天,也平安度过了这第七天,第八天,而安心月的梦,终于在第九天的凌晨,被完完整整拼凑了起来。
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到了唇边,说不上是苦,还是涩。只是那冰冷彻骨的温度清晰地遍布了她的四肢百骸,是的,她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那遗失在角落的记忆。
她曾以为,她是安心月,是“御剑山庄”的女主人,是楼轩的妻子,却未想,此心月非彼新月,这么多身份竟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原来,她什么都不是,一缕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来自21世纪的孤魂算得上是什么呢?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早晨,现在回想起来,耳边似乎还有唧唧喳喳的鸟叫声,身上似乎还有那一天阳光好闻的味道。
就是那个早晨,那一天是她和蔡振杰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多美好的一天啊!
喻新月和蔡振杰是在她大学毕业的第一年认识的。长长的四年大学生活,喻新月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是不想谈,也不是没有人追,但是她的大学生活确实如此平淡的过去了,直到那一年,她遇到了蔡振杰。
那时的喻新月还是个工作不满三个月的实习记者,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凭着这样一股冲劲,什么新闻苦,什么新闻累,她都是冲在第一个,所以,她才会在那个建筑工地遇见了蔡振杰。她记得她去哪里是因为有人爆料,那个工地克扣民工的血汗钱。
“不戴安全帽,谁让你闯进工地来的?”这是蔡振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一句真的不怎么客气的话。”
“我要找这里的负责人。”喻新月头也没抬就给吼了回去,当时的蔡振杰穿了一件已经有些灰蒙蒙的蓝色工作服,所以,喻新月理所当然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工人。
“你必须出去,这样进工地很危险。”看到喻新月非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打算从她的眼皮底下往里钻,蔡振杰干脆一拉过她的手把她“请”了出去。中途,还不忘把他那顶“脏兮兮”的安全帽给扣到了喻新月的脑袋上。
“真是个野蛮人。”这就是蔡振杰留给她的第一印象。
后来,回到报社,喻新月才知道,自己不但是跑错了地方,还一路顶着那不伦不类的安全帽回到了办公室。也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工地上的“野蛮”人,是堂堂浙江大学建筑系毕业的高才生,是最年轻有为的工程师,也是她下一个要采访的青年才俊。

喻新月不得不承认,那天把对方误认为是个建筑工人实在是个不大不小的失误,因为蔡振杰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可以。
再后来,那顶安全帽就被当作定情信物,一直放在了他们那个小窝的玻璃柜里。
结婚一年,他们一直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喻新月常常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但蔡振杰却是一个做足了120分的“模范丈夫”。周年纪念日,他像往常一样,为她准备了一杯牛奶,一颗水煮蛋的营养早餐,牛奶杯底压着的是一张粉紫色的便签:
老婆:
今天是娶到你的第365个纪念日,等我回来。
喻新月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天,她等到的只是一个消息,一个蔡振杰从鹰架上摔下来的消息。鹰架,她是知道的,那一次,她去工地,站在地面抬头看在鹰架上工作的蔡振杰,只是那么小小的,小小的一点。他下来的时候,笑着对她说:“小傻瓜,知道那为什么叫鹰架吗?因为,那是只有老鹰才能飞到的地方。”
是的小傻瓜那是只有老鹰才能飞到的地方,可现在从上面下来的却不是老鹰,而是她的丈夫,不管他有多么优秀,他都不是老鹰,不会飞。
喻新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那个小护士看着她,轻轻地说:“孩子没有了,但是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的”护士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惋惜和同情。
“孩子?”原来她有孩子了,不是,没有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护士接下来的话,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少了两个人,一个深爱他的丈夫,和一个还没有意识到的孩子,原本满满的世界一下子被抽空了。
于是,她从医院的十二楼跳了下来,那种飞翔的感觉,真好。
再醒过来,她就已经是安心月了.只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再也不是她.那曾让她深深依恋的亲切感与熟悉感,原来,都不曾属于她。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顺手拿过镜子,菱花镜中那张梨花带雨的容颜,并不是熟悉的自己。而她也清楚的知道,楼轩和蔡振杰也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要她那么彻底地和过去说再见?
摇摇头,泪,已经在瞬间布满了脸颊,心,已经碎成了无数无数片,像是永远也拼不起来的拼图。
凤非凤,凰非凰,凤凰浴火处,火鸟重生地。智云禅师的话蓦地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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