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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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追忆
娘说,爹爹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
娘说,她这一辈子遇上了爹爹,就是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娘还说,潇儿,如果你爹爹没有来接我们回去,那么你一定不可以怨他。他只是把我们忘记了而已。总有一天,他会再想起我们的。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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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天香国色,楚楚动人。
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蝶衣
樱凝姐姐说,娘年轻时,是江南首富林箬的千金,江南有名的美女。曾经有很多年轻英俊的男子向娘提亲,娘却均是拒绝了。那时还是娘的俾女的樱凝姐姐常常问娘,留着一颗芳心究竟等谁来采撷?娘用翠色的丝帕掩了朱唇轻笑,说樱凝,我在等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来娶我。
娘已十七,在那个十三为爹十四娘的年代,已是不小了。
外公举办比武招亲,允诺说只要能够打败林言者,便有资格娶小女为妻,继承我林家的财产。林言是娘的堂兄,同时也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外公对娘说,女儿啊,你也不小了。江湖人士大多是忠义之辈,不会亏待你的。
娘自是不依的,在闺房中痛哭三日,却终还是拗不过外公,只得细细梳洗打扮了,不情不愿地穿一袭红色的衣裙走了出去。樱凝姐姐说,你娘刚出去的时候台下的那些江湖人都愣了,只知道傻傻的盯着娘看,连台上正在比武的男子也失了神,一个不留心就被林言抓住了破绽,摔下台去,引起哄堂大笑。
娘在檀木椅子上坐着,揪紧了心。外公说得不错,武林人士确是忠义之辈,只是,娘听着他们粗俗的言语就不由得发抖。将来要与她共渡一生的夫君,怎么可以是这般模样?当时台上的比武已接近尾声,林言已然败北,台上现在立着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面色黑红。台下武林人士亦已所剩无几,只有些无聊的人在看热闹。那汉子向娘走去,憨憨的笑着,生怕惹恼了娘,却不知娘正强忍着恶心。娘不敢相信,自己今后的日子就要和这个粗鄙的汉子一起过。娘欲哭无泪
还好,在娘几乎就要绝望了的时候,爹像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神一般从台下一掠而上,立在武台中央。爹谦谦有礼地对娘说,抱歉,让姑娘受惊了。娘只看了爹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这是怎样一个俊秀的男子,肤色白净,剑眉细挑,鼻梁直挺,一双深邃的眸子深如浓墨,寂似琉璃,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邪魅之气。娘看得痴了,羞红了一张俏脸,低着头心如鹿撞。爹淡淡一笑,转身迎战那粗壮的汉子。只不过十五招,那汉子便灰溜溜败下阵去。他根本不是爹的对手。娘欢喜的笑,轻轻牵住了爹的手掌。
那一年,爹来了,娶走了十七岁的娘。
直到多年后的今日,娘在跟他说起这段往事时,眸中的风采依旧如同星辰般璀璨
爹娶了娘,掌管了林家的财产。但是仅仅三个月后,林家便衰败了。据说,是爹暗中挪走了林家的所有财产。外公恼怒地责问爹,而爹却是站在那里迎风而立,冷冷地笑,一挥手命令身后自己带来的属下将外公捆起,逼迫外公跪于尘埃。
为什么?娘睁大眼,双手紧紧攥住爹的玄色衣衫,声音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林小姐,你我夫妻一场,我确实是该如实相告。爹说:“我是玄羽楼的楼主。”
娘仍是不解,外公的身体却是剧烈一颤,紧紧盯住爹。
“想起来了么?”爹淡然的问,唇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
“玉。。。玉逝寒才是你的真名吧?”外公惨白着脸,嘴唇发抖。
不错。爹赞赏的看了外公一眼,带着几分讥意
“你。。。还活着?”
看着老人的落魄,爹笑得狂妄:“林箬啊林箬,斩草要记得除根。当你一把火烧了我玉府时,不该偏偏忘了强大如我玉氏,房内不会连一两条地道都没有的。”
“可是,可是你。。。”外公说不出话来。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爹的声音清冷如冰。“玄羽楼是我父亲一手创办的,这你应该知道。”外公一句话也说不出,无声的点头。
“但是你不会知道,玄羽楼并不只会暗杀,我们情报任务也绝对是天下一流。我独自从秘道逃出后用了一年时间招集玄羽楼所有楼众,以楼主之名令他们放弃所有已接下的暗杀任务转而四处秘密查找你林家的底细,随时准备复仇。”爹道。
“你准备了几年?”外公问。
“整整十二年。”爹说。
“现在你多大了?”外公似是有些吃惊。
“正值弱冠。”爹冷笑。
“不错,不愧是玉湮之子,才八岁就有了如此缜密的心思。”外公了然。
“拜你所赐。”爹眉眼间是忍不住的恨意。“只为了区区数千万银两,你便将我一家尽数埋葬。如若不是我还存活于世,只怕天下苍生都会相信十二年前玉府那次灭门的大火,是因为天干物燥而不慎失火所致吧?”
“原来江南首富林家富可敌国的财产,是这样积累起来的。”爹不屑地道。
外公不说话
“林小姐,莫要怪在下绝情。你可知,你面前的这个老男人,为了一己私利毁我全家?”爹说。
“所以,你娶我,也是复仇的一部分?”娘沉默良久,终是问道。
“是。如果在下与令尊无仇,也不会与小姐喜结良缘。”爹丝毫不见愧意。
娘松开紧握住爹衣襟的手,仰首闭眼,泪水缓缓划落如玉的面庞。
“玉公子。。。准备如何处置我林家大小?”许久,娘低声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爹说的风轻云淡。

“用这样的方法击垮林家,不是正人君子的做法。”外公看着爹。
爹蓦地狂笑出声:“岳父大人在灭我玉家时,是否也考虑到了同样的问题呢?”
外公面如死灰。
“你要如何对我我没意见,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请你,放过蝶衣。”外公终于低下了头。
“她已是我玉逝寒的人,我不会待她怎样。”爹说。
“如此,便多谢了。”外公点头,自此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爹让属下搀走了娘和樱凝,令手下断去林府上下二百四十九口人的手脚筋脉,浇上柴油然后丢进数十支火把,看着他们在烈火中抽搐,嘶吼,然后渐渐的不动
爹给了娘为数不少的银票,然后一纸休书将娘留在江南,独自带着一干楼众返回洛阳总楼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在爹上马前,娘拉住爹,哀哀地问道。
爹沉默,然后手指缠上浅蓝色的手巾为娘拂去眼角欲落的晶莹,说:“如果你不是林箬的女儿,或许会。”说完爹再也不看娘,将手中那一方绣着幽兰的帕子塞在娘的手里,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娘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樱凝姐姐抱着她,亦是哽咽的不能自己
一个月后,娘偶感风寒,请来大夫号脉时却被告知已有喜在身
娘不顾樱凝姐姐的劝阻,执意生下了他,取名玉墨潇
樱凝姐叹息,你终究还是忘不了玉公子
娘也笑,他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男子,不管他做过什么,我又怎么能够恨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沾湿了衣襟。
娘本就是虚弱的身子,生产过后更是大伤元气,勉强能够行走,却再也经受不起长途奔波了。而樱凝姐姐因为要照顾娘也脱不开身,所以远在洛阳的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这世上
而他自从懂事起便和娘还有樱凝姐生活在一起,日子虽过得清苦,却也还算快乐。娘和樱凝姐常会跟他说一些以前的事,娘总是说,潇儿啊,虽然你爹杀了你外公全家,又休了娘,但是你绝对不能恨他。是外公有错在先,爹只是报仇罢了。明白么?
他就温顺的点头称是,然后就会看见樱凝姐微蹙的眉和娘欣慰的笑。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娘高兴就好
十二岁那年,他和樱凝姐一起外出购买些日常用品,天色稍晚时却被一群无赖缠上。百般言语羞辱,如何也不肯放他们走。后来娘赶来了。娘连路也走不稳,便急匆匆地赶来了。娘跪在地上,低声恳求他们放过樱凝和他。
那泼皮见娘略显病态的面上还有几分姿色,**着摸上了娘的脸庞。他狂怒,却无能为力。娘挣扎着,哭叫着,却怎能争过那彪壮大汉?那群无赖把他丢在破庙内,牢牢捆着双手双脚,嘴里塞了破布,便再无人睬
而娘和樱凝姐,就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被十几个肮脏的男人撕开衣裳,受尽凌辱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在破庙的角落几乎咬碎了嘴里的布,心头的怒火无以复加,泪水在脸上肆虐,却冷静得可怕。他努力挪动着身子,勉强翻坐起来,紧紧盯着在娘和樱凝姐身上大力**的男人,一个一个,将相貌铭记于心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要将这些禽兽今日的所做所为,如数奉还
似乎过了几个时辰,又似是过了长长的几天,那些禽兽终于从娘和樱凝姐身上爬起,提好裤子,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又打了他几巴掌,警告他不许报官后便匆匆而散
而娘和樱凝姐躺在地上,衣衫凌乱,两眼无神
他跑过去,扶起娘,为娘拢好敞开的领口
“潇儿。。。。”娘喃喃地念,他就忙不迭地应着,扶娘在破败的佛像下坐好。
“潇儿,去看看你樱凝姐。。。。”娘低声吩咐。
他转身到樱凝身边,蹲下身握住女子的柔荑,掌心却是一片冰冷
他探探女子的鼻息,然后就哭出声来:“娘,姐姐她。。。。。”
娘在不远处看着,幽幽叹了口气
娘唤过他,从右手手腕上解下一条已有些褪色的浅蓝色手巾系在他腕间,然后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对他说话,还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却早已没有了那柔柔的嗓音
娘说:“潇儿啊,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娘不能总是伴着你。”
他握紧娘的手,惊恐地摇头
娘笑了
娘说:“潇儿长大了,娘也该走了。你带着这帕子去洛阳的玄羽楼找你爹爹,爹爹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哭着说不,他说:“娘,我带你一起走娘,我们一起去找爹,您答应过我的!”
娘怜惜地捧起他的脸,说:“潇儿你是男人,男人不能总是依赖着娘的。”
娘说:“潇儿对不起,娘不能和你一起去找爹了,你一个孩子,路上要多小心。”
娘说:“潇儿,你以后一定要幸福,遇到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牢牢的抓住,不管发生什么是都千万莫要错过了。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娘说话时,脸色苍白,声音虚弱。
娘最后说:“潇儿,娘会在天上看着你的。莫要让娘失望。”
他似乎懂了什么,咬紧嘴唇,重重地点头。
娘放心地笑了。娘说:“我就知道,我的潇儿是最棒的。”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强忍着眼里的泪水
娘在破败的佛像下沉沉睡去,斑驳的如来在莲花状的佛台上俯视众生,带着深深的悲悯
他回到家取出娘藏在房角瓦罐中的二十两碎银,请求隔壁的张婶替他找来了人埋葬了樱凝节和娘,在坟前跪了一天一夜,就收拾了行囊转身离开
其实包袱里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几件旧衣,几两碎银,还有娘十分珍爱,总是藏在枕下的一块盘龙玉佩
就这样,独自离乡,走向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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