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遇,伊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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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派待客之别院以“黄山四绝”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命名叶泉才就住在云海别院,但他并不
想回房休憩。此刻老钱等人定是在别院与一众黄山派的弟子赌的火热,那里暂时是呆不下去了。
他在观月楼后面的假山水池里掬起一抔清水,凉丝丝的清水拍打在脸上,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这一晚
发生了许多事情,他几乎和卢子杰兵戎相见,也差点被绝尘逼婚,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今
晚的月。
特别的日子,团圆的时节,是不是总会特别的想念?
思念成灾,看来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叶泉才只好一人静静的出去走走。
黄山派的明岗暗哨往常还算严密,今日却不同以往,各人为一睹武林第一美女之风采早已争先汇于观
月楼。方才虽有事件发生,但丝毫未冲淡团圆之氛围,此刻仍只有数名弟子来回换岗巡视。叶泉才本
想从正门出去,又不愿烦劳守门人,于是来到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一式“旱地拔葱”窜上墙
边古松之上,在枝桠上稍一借力,“鹞子翻身”越墙而出。
可是无论他走到哪里,想念之情始终如影随形。
月悬中天,最晚不过酉时,各家店铺却都早早关门停业,就连旅店也掩门打烊,仅从门缝里透出微弱
的灯光。风将地上的茅草肆意卷起摔落,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这使得人口本就不多的黄山集镇更显
清冷。
叶泉才从集镇最为宽阔的花岗大道上转入一背街小巷中。他不辨方向更不记得来时的路,但他并不惊
慌,观月楼早已成为黄山派乃至整个集镇的象征地标了。
况且即使迷路又能怎样?一个无法入眠的男子,躺在地上和躺在床上区别本就不大,因为无论躺在哪
儿,人都是孤单的。
他实在很想买醉,这样团圆的节日,这样孤单的男子,也只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无人作陪,百无聊赖,唯与寂寞共饮,不醉无归。因为只要你还醒着,寂寞就不会提前离开你。可就
算你醉了,它就真的会离你而去吗?那为何清醒后,人反而会更寂寞?
他并非图一时痛快之人,也不嗜酒,但现在他需要用酒麻痹自己,无论什么酒皆可,越多越好,越烈
越好。
可哪里有酒呢?难道又要回黄山派?就在叶泉才思考之时,却抬首望见一面写着“喜庆酒肆”的小旗
和一扇未关的破旧木门。
喜庆酒肆一点都没有喜庆的样子,它很难算的上是家酒肆,甚至连最普通的馄饨摊都不如。墙是黄的
,地是土的,窗是朽的,顶是漏的,破落不堪,显见老板经营不善,鲜有顾客光临。
叶泉才对它却很满意,他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因为没人光顾的酒店就是很安静的酒店。
他需要静一静,太过吵闹只会让他觉得更寂寞。
酒肆并未有叶泉才想象中的那么安静,门在风中咿呀作响,偶尔还有一阵细微的水流声。
茅草搭成的屋顶有星星点点的月光穿过,连灯油钱都省了下来,可屋内还是点着灯,灯就在老板面前
。老板是个一脸穷酸相的干瘪老头,衣物破烂不堪,连乞丐都不如,但手中却握着个精致的玛瑙鼻烟
壶,他就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几根木条拼就而成的木凳上,眼前烟雾缭绕。
叶泉才坐在一张谈不上是矮凳的矮凳上,道:“老人家,劳烦给我沽三斤酒。”老者道:“你难道没
看出来小店已经打烊了?”叶泉才道:“那你为何没有关门?”老者悠然道:“我的门从未关过,我
只是在等天亮做生意。况且你觉得这里有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值钱的事物可偷,为何还要锁门?
叶泉才老实回答道:“至少对我说来,您这里的酒就很值钱。”老者笑了,道:“看来你很好酒。”
叶泉才道:“我不好,也不会喝。”老者皱眉道:“那你为何找上我的店?”叶泉才苦笑道:“因为
我迷路了,而且非要酒喝不成。”
老者道:“你这人倒是有趣的很。”叶泉才沉默不语。
中秋佳节,一个很少沾酒的男子走在陌生的街道,想着远方的女子,寂寞到想喝酒的地步,并不是件
有趣的事情。
老者道:“喝酒找上我你算找对人了。”他移开凳,将地上的尘土用脚扫开,就露出一个铜质把手来
。用手一拉,竟露出个地窖。老者道:“你等等。”不久老者就顺着石阶走了上来,手里已多了一坛
酒。坛子并不大,是装二斤酒的坛子。叶泉才道:“能否再卖我一坛?”
他是来买醉的,酒自然越多越好。
老者却有些生气,道:“小子不自量力,这种以深山采摘野果为原料的果酒可是我精心酿制的,果香
中不乏酒香,口感甘冽而又略显绵柔。但这酒有个坏处就是后劲大,易上头。常人最多沽不到三两酒
,所以小店生意一直不好。”他吐了个烟圈续道:“何况我卖你二斤是怕酒馊,想多卖你一些。”叶
泉才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况且不上头的酒不如不喝。”老者盯着叶泉才,道:“可惜现在像你这
样特意来买醉的人不多了,而且买得起这酒的人也越来越少。”叶泉才讶异道:“这酒真那么贵?”
老者道:“一两银子一钱酒。”
叶泉才站起来转身就走,老者冷冷道:“你很穷?”叶泉才道:“的确不算富裕。”他三年的积蓄一
直存着,虽在酒上偶有开销,但一两银子足够他喝上三个月的了。他一直在节俭着,就是想在金陵凤
玉斋买一只很名贵的翠玉珠花簪送予贝儿作为定情信物。想来除了那手帕,他从未送过她任何东西。
他早已看中那只簪子,他知道自己会因此几乎倾家荡产,但他不在乎,因为他也知道贝儿戴起来一定
很美。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喝一两银子一钱的酒,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他的确需要酒。
老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我这酒白送给你,如何?”叶泉才脚步略顿,道:“老人家的好意晚辈
心领了。(读啦网网友发布)”说完继续向外走,他向来没有占别人便宜的习惯。老者道:“那我请你帮我办件事。”叶
泉才再作停留,回首道:“能值这酒钱的事?”老者笑道:“在小老儿看来这事比这酒钱贵多了。”
叶泉才道:“可惜这事我肯定做不到。”否则他早就挣够钱将玉簪送到贝儿手上了。
老者严肃道:“这事只有你能做得到。”叶泉才道:“您说的是实话?”老者道:“绝无虚假。”叶
泉才抱拳道:“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晚辈……”老者挥手打断他道:“绝不伤天害理,违背江湖
道义,如何?”叶泉才道:“那晚辈就先应承下来了。”老者道:“接住。”
酒坛就像被人托着一般缓缓向叶泉才飞去,这干瘪老者竟是位内功精湛,深藏不露的高手。叶泉才抄
手稳稳接住。
老者目中精光一闪随即消失,道:“你的手很稳。”叶泉才的手的确很稳。
方才老者故意加重手法,酒坛所附之力又缓又沉,常人伸手去接必被震得腕骨断裂。叶泉才一心只想
接住酒坛,丝毫没有在老者前显耀武功之意,更不想老者会考较自己之修为。谁知酒坛刚一触手就有
一股悍力涌来,逼迫叶泉才不得不以力卸力,否则这酒坛非爆裂不可。
叶泉才道:“晚辈但听老人家吩咐。”老者装傻道:“吩咐什么?”叶泉才道:“那这酒我不能白拿
。”说完就要还酒。老者目光闪动道:“不急不急,以后你就知道我托你之事。”叶泉才显然不大相
信老者所言。老者又道:“小老儿还从未做过蚀本的生意。”既然一钱酒能要价一两银子,他自然是
不愿意做蚀本生意的。
叶泉才明白这个道理,他于是坐下,拍开泥封,一股酒的浓香夹杂着野果的清香扑面而来,叶泉才经
不住赞叹道:“好香的酒。来,老人家,我请你喝酒。”老者道:“我从不喝酒,而且我们这只卖酒
,不提供地方喝酒。”叶泉才道:“是不是我买了酒就不能坐着?”老者道:“你必须走,这是本店
的规矩。”叶泉才道:“可是我还不知道您所托之事呢。”老者道:“以后自然还会再见,何必现在
就知道呢。”叶泉才道:“如此就多谢老人家解我燃眉之急了。”
老者道:“你就这么喝?”叶泉才苦笑道:“走一路喝一路。”他实在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老者笑道:“其实我这还卖花生,椒盐花生,但却是要钱的。”叶泉才道:“一文钱一颗?”老者摆
手笑道:“便宜的很,十文钱一包。”
如果单卖花生的话,喜庆酒肆做的肯定是蚀本买卖,哪有十文钱卖这么一大油包又香又脆的椒盐花生
的?
叶泉才就着花生下酒,吃两粒花生啜上一小口酒。他喝的很细,酒并不算多,夜却很长。酒会越喝越
少,寂寞却越积越多。
转过街角他又步上正道,月渐东坠,他出来已有一个时辰了。现在酒已有半斤下肚,他的脸颊微微发
红,自知已有六七分醉意了。
远处的黑暗中响起马蹄声和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叶泉才忽然产生一种感觉。
奇异而微妙的感觉,他竟好像听过这种脚步声。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这绝非是酒的作用,他坚信自己听过这样的脚步声,这样熟悉而有韵味的脚
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他甚至能当场比划出来人每迈出一步的距离,因为他仔细的观察过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
,他愿对她有更深了解的意愿已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但轻盈灵动的步伐为何变得沉重起来?他很想知道,想安慰她,想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她。
他飞奔过去,冲开黑暗和迷雾。
然后他的酒就醒了,事实上他比未饮酒之前还要清醒些,这一个多月来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月色皎洁温柔,她的人从暗处走来,她的周身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怔住并非他猜对了,而是因为他没有猜错更不愿猜错。
她也怔住了,她也未曾想到会在此时此地与他不期而遇。
她对他报以微笑,微笑中带着不为人察觉的丝丝苦涩。她连生气时都那么美,何况笑起来呢?
他几乎眩晕过去,这一笑足以换得他近两月来的辛酸委屈。这一笑,足以弥补他近两月来的坚忍苦行
。他忽然用力拧了一下大腿,生疼的很。然后他也真心的笑了,脸色微红带着孩子气的笑了。
他已好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笑容中有苦涩,更多的则是甜蜜——他终究又遇见贝儿了!
他多希望她再也不离开他,这样春花初绽时他可以为她歌唱,夏雨纷飞时他可以为她歌唱,秋叶落地
时他可以为她歌唱,冬雪飘零时他可以为她歌唱。
他甚至现在就想为她歌唱,唱出自己的心声,他的喉结翻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没有任何离人的词调可以唱出他的心声,秦观的不可以,柳永的不可以。词调佳曲有穷时,只有相思
无尽处。千愁万怨本就写不尽、道不明。
所以他没有动,但是他的心跳的比动时还要剧烈。
她只是继续向前走,他心神激荡,却只能静静的陪她走下去。他关心她,他不愿意她这般郁郁不欢。
可若是太关心,就难免钻牛角尖了。他忍不住每隔一会就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不答。他急
得像热锅蚂蚁,但他就是想不出如何助她排遣。
“贝儿,我们去爬山看日出吧。”黄山的冬景和日出本就雄奇瑰丽,令人流连忘返。这般人间美景定
能让她开心起来,他又举起双手道:“而且我们可以饮酒赏月,我这里有酒和花生。”他这才想起酒
是残的,花生是剩的,不由脸红了。在她面前他是如此坦诚,有时傻的就像个孩子。
她还是没有回应,他们仍旧这样走下去,但他并没有灰心丧气,能在她的身边他就已经足够幸福的了

。他多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永恒就停在他们并肩而行的这一刻。
但路还在脚下延伸,时间并未停止,他们渐行渐远,竟已来到黄山山脉其中一峰的山麓处。贝儿沉默
的从马鞍旁的皮囊里取出两条毯子和一只水袋,将毯子平铺在一棵松树下,然后她就坐了上去,叶泉
才自然就在贝儿的对面坐下。
他又一次和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看着贝儿百般难描的清丽容颜,他似乎又有了几分醉意,真个是酒
不醉人人自醉。
贝儿忽然道:“我能吃你的花生吗?”叶泉才慌忙将油包递上,看着她吃。“你为什么不吃?”叶泉
才道:“我不饿,你吃吧。”其实他在观月楼只吃了半块月饼,而酒并不能当饭吃,此刻他早已腹中
空空。但他听说女孩子在不愉快的时候胃口会比较好,多吃一些会舒缓心情,所以这次他并没有对她
坦诚。
贝儿似乎有些饿了,但她吃的还是很慢很优雅,叶泉才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一旁。
贝儿道:“你也来吃一些。”叶泉才道:“不了,我就坐在这。”他喜欢她,喜欢看她,他宁愿饿着
肚子都想多看她一会,只是她并不知情。看着贝儿把剩下的椒盐花生全部吃光,叶泉才显得很开心,
就好像自己吃了一餐免费的满汉全席一般,因为他看出贝儿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贝儿用水将水洗净,又安静坐下。过了片刻,叶泉才忽道:“贝儿。”贝儿道:“怎么了?”叶泉才
犹豫了下,道:“没事。”贝儿道:“有事就说。”叶泉才赶紧道:“可以为我舞一曲吗?”
她注定是他命中克星,他有时会说错话无心伤害她,但他对她绝对是坦诚的。和她共处时他甚至有些
怕她,并非因为其他,而是他一心想顺着她的意,更始终将她当作自己的女神。
贝儿站起来道:“那舞剑可以吗?”叶泉才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他已不必回答,他灼灼的目光已经
代替了他的言语。
她月下的身姿惹人怜爱,他不经想起司马相如《上林赋》中的一句话:柔桡嫚嫚,妩媚纤弱。
贝儿忽然出刀,刀是系有三根孔雀翠羽的柳叶刀。
山风吹过,她的如绢青丝随风舞动,她的柳叶刀随光舞动。
她聘婷秀雅的身形融入月光下。流光、薄雾、月影,一切都变得迷蒙起来,似梦似幻,亦幻亦真。
行云流水的步伐,一气呵成的刀法,心爱女子的起舞,叶泉才看的痴了。
伊人收刀,微笑问道:“如何?”没有回应。贝儿又问一遍,叶泉才才惊醒过来,口里还念叨着什么
。贝儿道:“你不满意?”叶泉才傻傻道:“好美,好香。”他由衷赞叹,却文不对题,还说了些荒唐
话。等他反省过来时,不好意思道:“抱歉,我看得太用心了。”他说的是实话,他用心的去铭记她
每一招每一式,纯粹是因为这套刀法是贝儿演武的,他记只是为了将她的身形更加镌刻在自己的心中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过了今夜,她又将离他而去。
“贝儿,我们去爬山看日出吧。”他将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他实在想抓紧时间和心爱的女子多说
说话,与她共盼日出,想得要命。
而这一次,他可以牵她的手吗?他不敢深想,因为他看出贝儿有些疲惫。“小叶,我很累,可以不去
吗?”叶泉才不愿勉强她,只要她在他身边,他能见到她就足够了。至于是否能看到日出,已经变得
不再重要。
只要她不赶他走就好,如此深夜、野林郊外,他必须把她送去客栈才能安心。但他真的能安心吗?他
真的不介意她离开他吗?他心里很清楚,一个女孩子来到陌生的城市,他只有好好照看着她才会安心
,可他显然是没有这个机会。
贝儿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了。”叶泉才道:“嗯,我把你送去集镇的客栈。”他就算跟在
马后面一路奔跑也心甘情愿。贝儿道:“不了,我就睡在这里。”叶泉才惊讶道:“你就睡这?”他
摇摇头又道:“这里荒郊野林,附近虽没有人迹,但保不准有狼群出没。我不放心,我送你去客栈,
我还有些散碎银子。”他已决定将她送至客栈后再在暗中保护她到天亮。
贝儿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我不想再折回去。”叶泉才道:“山林间晚风阵阵,你如何取暖?
”贝儿道:“这不有毯子吗?”两张毯子的厚度足以御寒,叶泉才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守在这
里,我发誓绝不碰你一下。”想起上次用强牵贝儿的手,他现在仍旧后悔不已,所以他怕她不信任他
而赶他走。
贝儿看着他,眼神复杂,过了好久才轻声问道:“那你怎么睡?”她并没有反对他留下。
叶泉才欣喜道:“两张毯子,一作床单一作被子再合适不过。我没有睡意,况且我坐着也能睡着的。
”如果守护着她的时候却睡着了,他还留在这里作甚?他爱她,他离不开她,所以他需要在她感情脆
弱的时候守护她,直到她好转。
况且能看到她就很好,为何还要睡?于是他就坐在离她七尺处,安静的坐着。
她告诉过他她的睡相很乖,但他从未见过,现在她已睡着了,他才小心将目光移向她。
她没有说错,她的睡相的确很乖。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即使她没有给他厮守到老的承诺,但这一夜,至少这一夜他是幸福的,即使他只
坐在她的面前。
月色让人冲动,酒也让人冲动。他忽然想牵住她的柔荑,这次她再也不会挣脱了。他还想浅吻她的唇
,她的唇在月下更显诱人。但他怕将她吵醒,更怕她从此不再理会他,因为他辜负了她对他的信赖。
叶泉才轻轻站起身来,决定在四下走走,让冷风将自己唤醒。
他走的并不远,沉睡中的女子是他一生的羁绊,他的余光始终落在她的周遭,他的人始终在三丈内打
转。
但现在他不得不离开她一会,有一队人马会路过这里。他听声辨位,来的应该有十四匹马,认准方向
后他奔上前去,他想请求他们绕道而行,或者走过贝儿身边时声音放轻些。
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十二个强人、十四匹骏马,气势汹汹的来了,他们的刀在月下闪着森寒的
光芒。
他们停下,因为叶泉才正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叶泉才问道:“你们是来打劫的?”为首一人身形修长健硕,神色倨傲道:“不错,只要你交出身后
的女子,我们不为难你。”他甚至不屑对这么一个削瘦的青年出手,开门见山的就表达了来意。
叶泉才道:“如果我要你们折道返回呢?”为首那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什么?”
叶泉才淡淡道:“你们走吧。”扰贝儿清梦者,罪加一等,他实在不想贝儿被这群庸人打扰。
为首那人不屑道:“你没看出我们有十二个人?”叶泉才道:“你们难道没有王法了?”为首那人冷
笑道:“我的刀就是王法。”
叶泉才道:“你们就这般蛮横无理不肯回去?”那人狂笑道:“遇见爷爷们,什么理都不顶屁用了。
”叶泉才镇定自若道:“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真理,如果有,那么这样的真理就直如废话,譬如说……
”他故意不说,因为他知道别人一定会问。果然有人忍不住问道:“譬如说什么?”
叶泉才道:“譬如说你们来我这打劫掳人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为首那人道:“这家伙原来是个疯子。”他一说完,群贼都笑了。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守着十丈之外的一位手无寸铁、酣酣沉睡的女子,在漆黑的野外被一群剽悍的
马贼围困,居然还有闲情说着风凉话,任谁听了都会笑出声来。
叶泉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嘘,小声点,莫吵醒了我的女神。”他的神情实在不像说笑话
的样子。
但却又引来一片笑声,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笑的尤为大声,他似乎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但他忽然就笑不出声来了,好好一部引以自豪、威风凛凛的络腮胡被人剃掉的人怎还能笑的出来?
叶泉才淡淡道:“你的好运只有这一次。”络腮胡不笑了,刚才剃下他胡子的那一招倘若再往前递上
四寸,结果又是怎样?想到此节他已满身冷汗,因为他根本就未看清叶泉才的剑是如何出手的。
他未看见,别人也未看见,因为叶泉才根本没有出剑。
为首那人喝道:“这小子虚张声势,大家一拥而上把他宰了再说。”
叶泉才脸色凝重道:“你们再上前一步非吵醒我的女神不可的话,那我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找死。”从斜刺里突然窜出一矮胖马贼,高举过顶的斩马刀在月下闪动着寒光。叶泉才叹了口气,
即使以暴制暴也本非他所愿,但偏偏有这群不知趣的蟊贼路过打劫。他只想让他的贝儿好好休憩,他
则可以静静坐在一旁守护着她。
有勇无谋的人有个很难听的称呼——匹夫。叶泉才对眼前这人就很反感。他不反感他的人,而是反感
他的嗓门,实在不小。
寒芒在叶泉才的头顶坠落,矮胖的马贼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喊杀声再也不能发出,他嘴角的笑意也不见了。他矮胖的身躯向后飞出三丈远,
仰面扑倒在地,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马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叶泉才正抚摸着它,它正将头温顺的靠在叶泉才的身上,以示友好。
叶泉才不给余人多余反应的机会,那只会弄出巨大的声响:刀剑的交击声,马贼的呼喝声,马匹的嘶
吼声。
他不希望发出过多的声音就将这群人赶走,因为他现下只想守在她的身边,不被任何事物打扰。
他削瘦的身形旋风般卷入人群中,然后几柄刀就出现在他眼前,但叶泉才的出手更为迅疾,等到他又
回到人群前,双手中已经多了十一条黑色缎带。叶泉才什么都没说,现在说话就是讽刺对手,所以他
不开口,但十一条缎带无疑说明了一切问题。
人群中一阵骚动,叶泉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次他们听话的安静下来了。
十一人面若死灰,有的后悔没有听信叶泉才之前的一番劝阻,有的也和络腮胡子一般衣衫尽湿,有的
在庆幸刚才卷去他们腰中缎带的只是一双手而不是一柄短刀。为首那人脸色更是难看,就好像是泄了
气的皮球,挥手道:发号施令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叶泉才忽然道:“将他也带走吧。”他低首对马说了几句话,然后拍拍马腹,那马就奔到那矮胖马贼
前原地踏蹄驻足,三个强盗下马将同伴放置在马上,然后上马随众撤退。
叶泉才看着他们远走,他一时震慑住了他们,他知道他们即便搬救兵回返也大多认定他绝不会留在原
处,所以这里反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起方才的情景他不由苦笑,他自己也充了回英雄,做了回匹夫。如果刚才稍有差池,那么此刻即便
能赶走这群匪徒,他也绝对会挂彩,而且是重彩。
人一旦有了牵挂,做起事来有时也就不会顾前想后了。他又一次为她疯狂,为爱疯狂。
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什么?
他转身回到原地,远处的人儿还在熟睡,他才宽心下来。他所在乎的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深刻!
月光如水,美人如月,温柔的月光洒在温柔的脸上,她已不似凡间女子。
她前世是否是霞裙月帔的月桂女神,今生谪落凡尘、降临人间?
叶泉才痴痴的看着贝儿,温柔的看着她,微笑着轻声道:“我回来了。”
晚风吹来,他背着风在她身边七尺前盘膝坐下,仔细欣赏着她的美,低声舒缓的为她唱到:“北方有
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也许清晨醒来,她又要离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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