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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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道幽深,壁上凿痕明显,每隔百多步处皆凿有灯碗,管家徐量一路点燃灯心,一边道:“那天是我先看到怪物,那眼睛老远就象风里晃着的绿油油地铃铛,吓死人
徐量尖细声音弥漫洞道内,晃映着橘黄的油火,愈显诡秘。
“我就叫唤一声,老爷也发现了,那绿光一飘过来,比眨眼还快,就见那怪长发披散,一双绿油油地瞳光从发后射出来,阴森森满是鬼气。”徐量说着,身子不由哆嗦一下。“老爷……出掌就打,老爷功夫那么厉害,谁知道未沾那怪身子就给震飞起来。奴才我也给吓晕过去。唉,若不是姑娘你请来明月大师,老爷……老爷这伤恐怕就……唉……”
连滢娇侧头看了下明月,想看看他的反应,明月摇头表示不解。
连滢娇感觉不可思议。那次倭寇袭击听月山庄她负伤后在这里养伤,这后院的山洞已来过一次,但没深入,此刻处身洞中,心头不期然滋生出通往地府的阴森幻觉。
洞道似乎无尽头,回首过来处,光影昏黄遥远渐至于不可见。连滢娇心头的神秘阴森感觉渐渐被疑问所代替。她原以为连晟开凿山洞是为了避难,但要这么长的洞做什么,这不成挖到山肚子里了?这也非一年两年能挖成。
连滢娇心头疑问凝结,道:“徐量,大哥挖洞多久了,挖这洞又做什么?”
徐量叹气道:“老爷研究《山水经》,说这山中有宝,就让我督着钱大兄弟四个浑人开挖,小的算算。”徐量掐指咕唧一通道:“前后断断续续怕有八年了。”
连滢娇一脸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徐量颤声道:“姑娘、明月大师,你……你们下去吧,奴才……奴才……”
洞道尽头呈露一黑咕隆咚。
连滢娇见他脸色已然发青,点点头道:“你去吧。”
徐量如奉纶音,将油灯递给连滢娇,疾疾出去。
下面一层洞道更加阴暗潮湿,偶尔的人工痕迹也为苔藓覆盖,显然是更早年所凿。明月接过灯碗,走在前面,两人小心戒备,不知道怪物还在不在洞里。转过几处弯角,洞道靠壁堆有数个木箱,木质朽烂,里面物事散露一地,灯光下闪烁隐约光芒。
连滢娇拣起一物,揩去苔痕,那物立刻映耀出雾蒙蒙地光芒,竟是一串罕见的宝石手链。连滢娇虽是见多识广的大家闺秀,也不由惊叹。而身旁明月低呼一声,连滢娇看过去,他手上是一金砖,上面铭文:天佑八年内府监造。
明月叹口气,沉声道:“这……这洞窟是吴王当年的藏宝洞。”
江湖上传说数十年的张士诚藏宝竟然呈现在面前。
连滢娇望见铭文,心底霎时闪出一念:“哥哥开凿山洞,目的只怕就是为此。但当年父亲的藏宝图不是已经被盗走了吗?哥哥如何知道开凿山洞?难道哥哥有什么事隐瞒着?”要知她连家所以遭难就是因这藏宝,骤然间处身洞内,连滢娇内心万分惊疑。半晌,她收蹑心神,道:“不知地底是何怪物?还在不在洞内?”
“由令兄伤势看,应是被强大内力震伤,当为高手所致。只是这地底如何有人生活?”明月低声自问。两人纵是智慧如佛祖,也想不透其中的古怪。当然更想不出那怪物是何许人也!
两人又向里探寻,但见洞窟岔洞密如蛛网,极易失去方向,只得退出,而连滢娇满腹疑虑,许多事正需要询问连晟。所以连滢娇急忙退出,折回院里,她要问问她大哥这其中的蹊跷。面对妹妹的诘问,连晟犹豫一下终于道:“妹妹,说来话长,也不是哥想瞒你,事情还要从张士诚说起。”
明月听他言语,神色动了动。
“张王占踞江南十多年,聚敛了大量财富,后来战事不妙,从天佑十年起,张王陆续将将大批黄金珠宝深埋地下。为了日后寻找,作了两幅藏宝图,一副绘了藏宝洞所在的地形,一副绘洞内路线,两图合并,才可以起获宝藏。天佑十四年,朱元璋大军攻破平江,擒了张王,但两幅藏宝图由张王后人带了出来,这才有江湖上围绕藏宝掀起的惊天骇浪。”
“张王后人是谁?爹爹又如何得到了藏宝图?”连滢娇面色有些苍白。
连晟看了她一眼,从柜中取出一锦囊,打开来,里面是封信,道:“妹妹,你看吧。”
连滢娇展信阅读,执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面色愈发苍白。
连晟低声道:“爹爹死的时候……觉的对不住你。”
连滢娇闭上了眼,但她的唇角掩饰不去内心的波澜。
明月悄悄地起身退了出去。
连晟见明月出去,道:“张凤蛾、张六郎姐弟俩就是张王后裔。张凤娥身上是线路图,张六郎身上是地形图。妹妹,六郎的事爹爹是做的欠妥,他不该让你敬张六郎那杯毒酒,但他……他老人家也是为你着想,要知当年藏匿张士诚后裔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张六郎武功高强,外号二郎神,他纠缠你,岂非嫁祸给咱们。他在咱们家走动一天,咱们家就不得安宁一日。爹爹本意想劝他避难海外,但被他拒绝,爹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制住他,强行送走,可张六郎突然发难,打死了爹爹邀来的人。而张凤娥逃出后,更四处散布连府藏宝的谣言,目的是嫁祸咱们家。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爹爹先让我带着地形图出逃,但咱们家也被官兵毁了。”

连滢娇面色惨白,道:“只怕爹爹目的是……”她有心要说“图谋宝藏。”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能怪父亲吗?只是那晚狂风鄹雨中,爹爹笑着道:“六郎,喝下这杯酒,以后我这女儿你可要多多照顾。”还有什么能比这话让一个热恋的青年怦然心动的呢!张六郎从羞怯的心上人手里接过酒樽,一饮而尽,道:“有六郎在,就不会让娇儿妹受苦。”他满脸洋溢无比的幸福,情不自禁地看心上人一眼。自己满面羞红,再也不好意思待下去,匆匆跑回闺阁。可谁知……那雷鸣电闪中,那杯凝着自己万千心意,盛满六郎满怀喜悦的女儿红竟是毒酒,鸩毒裂肠,心碎了,情断了,六郎该怎么想?自己又能怨谁?
“咔……”
巨雷震的屋宇发颤,连晟手中的药碗当啷坠地。
连滢娇心头闪电一般划过一道光芒,冲出屋去。
“妹妹,妹妹……”连晟连唤道。
雨水开了天河一般冲下,对峙的两人衣衫早已湿透。
冷飞怒目相瞪,抽出冷月刀,恨恨道:“明和尚,你个佛门败类,交出连姑娘。”
明月合十道:“冷施主误会,贫僧只是替人疗伤。”
“哼,误会?那日一早你和连姑娘出去,为何数日都不见连姑娘露面。看你一幅道貌岸然样,却是个口是心非地家伙。冷飞今日岂能饶你,看刀。”匹练刀光冲开水帘,直奔明月喉头斩去。
明月知道他刀快无比,所以话声一落,已移形换位闪在一旁。但冷飞数日不见连滢娇,衷心煎熬,飞奔的刀速中挟着满腔怒火,明月身法闪的虽快,他刀招变的更疾。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明月内功深厚占优,冷飞刀快擅长,一霎间,被冷飞上手抢去先机,一柄雪亮的快刀始终在他头颈侧盘旋。明月连换几种身法,都无法摆脱被动局面,眼见冷飞急怒攻心的面目,根本无法解释,明月心中暗急,一个疏忽,冷月刀寒芒一闪,明月只觉寒气逼来,身形忙后纵,前胸僧袍从胸至腹,全被划开,刀尖距肤不过分毫。身形刚落足,冷飞来的好快,一手拽住明月敞开的僧袍,跟着就是一刀。明月无法再闪,只得暴雷掌出手。冷飞刀虽快,那暴雷掌鼓荡起的气浪更是迅猛。冷飞冷月刀一盘旋,划开压来气浪,身子向后闪纵。裂帛声响,冷飞盘旋几个刀花才站定,明月僧袍已被他撕脱,裸出上身。
电光雷鸣中,一条金色巨龙蜿蜒附在他双膀上,声韵气动,宛若会在霹雳电光中飞腾而去。
冷飞微微一愣,没想到一个出家人身上会有如此气魄的文身。
明月合十道:“冷施主,且请罢手,听贫僧一言。”
“哼,明和尚,今天说什么也没用,不老实交出连姑娘,冷飞和你不死不休。”冷飞喝着,身形纵起,一刀砍去。
明月不愿再被他抢占先机,挥掌迎上。忽听远远一声:“住手。”一条身影急速奔来。
冷飞一看,不禁大喜,迎上去道:“连姑娘,是你。”
连滢娇衣裙尽湿,头上青丝为雨水冲打,一缕缕紧贴着雪白的面颊,她盯着明月身上,身形颤抖,双唇哆嗦。
冷飞兴奋道:“连姑娘,你还好吧?”他问的情切,可渐渐看出连滢娇神色的奇怪。她秀目透出迷惘,面上是难以言述的表情,缓步走近明月,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摩那夭夭欲飞的金色巨龙,低声道:“你……你怨我吗?”
明月浑身一抖。
“我……早该知道是你,声音、背影、和那医技,世上不会有这么相象地人,六郎!”
明月缓缓转过身来,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从眼角簌簌滚落。
连滢娇凝着他双目,洁白冰冷颤抖的手指划过他面上深深地剑痕,道:“痛吗?”
明月摇摇头。
“六郎,对不起!”
明月闭上眼,两人不禁相拥在一齐。
霹雳的电光四野乱窜,冷飞立在风雨中,嘴干舌苦,恨不得闪电劈在身上,将心劈裂、劈碎,化成灰,一无思想,强胜如此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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