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石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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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廊角暗影里,一条身影从窗缝向里张望。眼光落在少女身上象被磁石吸住,难以移开。
室内陈宣礼紧锁眉头,眼光盯着尹东平颤动的金针。
陈宣武仰面塌上,脸色蜡黄,双目紧闭,胸口乌紫的掌印勃张,似要跃体而出。
陈富道:“嘴唇动了……”
陈宣武喉咙“咕咚”一下,睁开眼来。
陈宣礼忙用手止住陈富动静。
尹东平金针又在陈宣武百汇**上撮了一柱香功夫,他眼珠才开始转动。
“樱花,将药碗端来。”少女正要去取,陈宣礼道:“我来。”自桌上将药碗端过来。
陈宣武目光转到陈宣礼身上,面色忽然一阵激动,撑手要起来。陈宣礼将他按住。
陈宣武哭道:“二哥,货……货全让人抢了去……咳咳咳……”他一阵剧烈咳嗽,一口乌黑的血喷在陈宣礼衣上。
陈宣礼轻捶他后背,道:“先喝了药,事情容后再说。”
陈宣武喘过气来,哭道:“我若不是几位兄弟拼死护着,只怕……再也见不到二哥……”说着,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陈宣礼沉声道:“事情容后再说。”
陈宣武悲愤的神情稍稍抑制,不再言语。陈宣礼喂他喝下药,扶着他躺下,转身长长一揖,道:“尹先生,三弟这条命全是您老所赐。宣礼代先父和家母,请先生受我一拜。”。
尹东平忙道:“老朽受公子礼遇,这些许之劳何足挂齿。”
“先生歧黄技艺令人佩服。一针之下,起死回生,真乃神医。”
“公子过奖。此掌名“万劫灰飞掌”,非常霸道。老朽二十年前作客高丽王权相李仁府上,偶然见一老者于相府虎园内以虎练掌。生猛活跳的巨虎,禁不起他一掌。老朽也练过两手气功,见老者掌法如此霸道,一打听,才知老者乃高丽国师妙香居士。他使的掌法就是“万劫灰飞掌”。老朽出于医家的本能,至葬虎之地,解剖虎尸。虎腹一打开,内腑全成粉碎状,而骨架完好无损,此掌力的霸道和奇妙,当真不可思议。三公子伤势,施此掌者功力尚未达到高深境界,不然,即便老朽知晓此掌伤治法,中此要害部位,也是回天乏术。”尹东平又嘱咐了用药,领着樱花去了。
陈宣礼亲送至门外,才折返室内。陈宣武挣扎着道:“二哥,货全给劫走,只怕要走漏风声……”
窗外磕巴一响,陈宣礼止住他话语,纵身出来。夜色黑沉,并无人影。陈宣礼默想片刻,回进屋内。
连小虎今日送花如愿见到樱花。樱花笑他这个小花匠自做主张,瞎逞能,被人追着在花园中打。连小虎道:“只要你喜欢,天天挨打又怕什么。”樱花给他这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喜欢插花之艺,两个少年一撺掇,又跑去花圃,什么白仙儿黑美人的,再遭蹂躏,而连小虎呢,只要樱花高兴,就是将满园菊花拔光,他都愿意,那还记得被臭骂毒打的事情。好在樱花吸取教训,不单在一株上取花,以免被看出,让她的伙伴再遭罪。所以连小虎这一天来精神极度亢奋,心里火烧火燎,晚饭后,跑到栖云坡僻静处打拳发泄,不成想望见尹东平领着樱花进了药庐。他想都没想就掩身过去。屋中人言语,一字没听见,只看到樱花的一颦眉,一微笑,就连衣角的微微摆动,都系着他的眼球。这时溜回床铺,想到自己偷偷摸摸窥美行径,脸上不自觉地发烧,自语道:“我这不是跟小贼差不多吗?姑姑下山嘱咐我,为人要豪侠仗义,立身处世要光明正大。可我这行径倒和丁三手相似,距光明正大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嘴里嘀咕,脑子一转到樱花身上,不由痴痴出神,两眼圆睁睁地瞪着黑暗,长吁短叹。
他营救的那位“王公子”躺在他眼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却视而不见,正所谓少年痴心,意乱情迷。
栖云坡经过布置,像是张绣满菊的地毯,满目金黄,微风过处,清香浮动。
陈宣礼领着一帮清客过来,点头道:“有些赏菊的味道。”
众门客有的道:“杨诚斋《野菊》中有:‘正缘在野有幽色,肯为无人减妙香。已晚相逢半山碧,便忙也折一枝黄。’眼前之景正应了,大伙是不是也折一枝,添些情趣。”

“折菊攀花,无疑焚琴煮鹤,此情此景,学生倒想起东晋靖节先生《饮酒》诗中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侯爷,您这赏菊武林大会也有一比:琴音潭畔龙虎斗,栖云坡上醉赏菊。”
陈宣礼笑道:“纪先生词句甚好,正应了宣礼之心。”他一夸奖,众门客也都齐声赞妙,不免又添枝加叶地附议一番,正热闹地议论着,身后忽然“哗”声一片,接着“扑通”地沉闷声响,震的地皮发颤。
众人唬了一跳,忙回身看,却是拉演武台石狮的马车翻了,难怪如此大动静。陈喜跑过去训斥一通,众仆役翻车的翻车,牵马的牵马,一阵手忙脚乱,车子翻过来,可两个半人高的坐狮弄不上车。五六个后生喊着号子也没抬动。
陈宣礼笑道:“我倒奇怪,当初是怎么弄上车的?”
纪先生摇头道:“这浑不圆沉的家伙,是不好下手。”
众人正看着几个后生脸涨地通红对付石狮子,一个少年大步过去,伸臂拨开众后生,左手拢着狮身,右手扣着狮底座,展虎背,挺蜂腰,口中“嘿”一声,抱着石狮子站了起来。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眼见少年晃晃悠悠地过去,“扑通”一声,将石狮丢在车上,压得大车咯咯声响,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少年过来又是“嘿”一声,这一声把众人的心都激振奋了。少年抱起另一个石狮同样丢在车上。
陈宣礼拍手大赞:“好!”
众人齐声喝彩。少年只是拍拍衣上的浮土,一脸地平常。
陈喜忙道:“侯爷,他就是连小虎。”
陈宣礼笑道:“是师妹让来投奔我的那个少年。”
金钩银笔吕氏兄弟老大吕风道:“这小子年纪不大,瘦瘦巴巴地样子,力气可不小,怕也是练过武。”
陈宣礼笑道:“喊他过来。”
陈喜忙道:“小虎,过来。”
吕风对身后的一个黑脸大汉笑道:“房横,你试试他。”
房横外号铁手,见连小虎过来,一掌拍在他肩头,道:“小子,蛮大的劲。”
连小虎翻眼看看他。房横吃一惊,他见连小虎神力惊人,有心挫其锐气,一按之下使出黑沙掌劲,若是寻常少年,双膝必然塌软跪倒在地。可连小虎生是什么都没发生,房横脸上有些挂不住,手心劲力猛然全出,功力尽吐。众人见房横黄脸转瞬变黑,知道他施出毒沙掌劲。
陈宣礼皱眉道:“房横!”他心中大起怜才之意,怕房横伤了连小虎。房横听到陈宣礼冷峻声调,心头猛地一醒。原来这两日他受人排挤,心里正窝着火,一发泄,全忘了连小虎乃侯爷师妹的人。他要把他打伤,岂不是不给侯爷面子。房横心里恼自己,但他功力没练到收发由心的境地,只能任由惨象即将发生。
连小虎左臂一曲,左手翻上,拿住房横右膀,拇指、食指、中指压住他曲泽、尺泽、少海三**,顺手向外一推,怒道:“你做什么?”
房横身子腾云驾雾般飞出,仰面朝天地摔在数丈外,一时竟然不能爬起身来。原来房横掌劲猛烈,连小虎受他掌力,顿觉胸口窒闷,甚是不舒服,他少年人心性,只道其人要害他,出手自然不留分寸。以内息化去对方功法,指尖劲力透出,封住房横**道,发力将他推出。
众人愕然,眼见着一位江湖成名人物,被一个少年摔的如此狼狈。既想笑,又顾忌房横颜面,均憋着不出声。
陈宣礼搀起房横,笑着道:“铁手,怎么大意失了荆州?”
房横脸窘的象猪肝,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陈宣礼笑着打量连小虎,拍拍他肩道:“不错不错……”
陈富从众人后面快步过来,低声道:“侯爷,北边来了封急信。”
宣礼眉峰皱了下,忙转身回书房。他走出几步,招手陈喜,低声了几句,陈喜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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