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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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如儿臂的铁栅栏,阴暗潮湿的地洞,除了一日三餐,老苍头送些茶饭,再就是偶尔飞来的鸟雀落在洞口唧唧喳喳地鸣叫。这囚牢寂静极了。
连小虎三天三夜没阖眼。
为什么黄莺莺要害我?
为什么?
难道樱花说对了?
可又是什么人要害我?
樱花有没有危险?
这些念头翻来覆去地在他脑中盘旋。思想樱花处境,更是衷心煎熬,焦躁狂乱地他摇撼着铁栅栏大声喊叫,岩粉给摇撼的簌簌而落,没一个人来理会他。日子一天天煎熬中度过,他终于成了困了睡,饿了吃的状态,精神日渐委靡。
天时渐渐寒冷,连滢娇给他送来一件夹袄,却没来见他。
连小虎手捧夹袄放声大哭道:“我是人人眼中的淫贼了。”但他实在是挂念樱花,总想姑姑若能来,也好打听樱花的情况。现在姑姑送来夹袄,人不见,连小虎索性死了心,只道:“无论樱花在哪里,只要她活着就好!她若死了,我也陪她去算了。”他心里想开,才能忍受囚禁地折磨,不至于疯掉。心情稍平复下来,他脑子思想前后,隐约觉得自己被人陷害可能和私闯后山有关。可后山工地上又有什么秘密不敢让人知呢?
洞外传来脚步声,连小虎“噌……”地站起来。这是两个人的脚步,不是送饭地老苍头。
片刻,两人进来,是陈宣礼和玉清子。
陈宣礼隔着栅栏盯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道:“这本书你如何得来的?”
连小虎一看,是他枕下孙子乐的著书《奇门八卦》。道:“这是孙先生相赠。”
“他人在哪里?”
连小虎犹豫一下,想起孙子乐保密行踪的事,便道:“在临安偶尔路遇。”
“他为何赠书?”
“交好。”
“现在他在何处?”
连小虎摇摇头。陈宣礼盯着他看了一会。连小虎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想起一剑门是孙子乐仇家,现在一剑门受陈宣礼指挥,会不会连累孙子乐?他心正忐忑,陈宣礼摊开手掌,道:“这个你认不认识?”
那是一红一蓝两枚晶石。
连小虎脱口道:“情人石!”
陈宣礼和玉清子对望一眼。
连小虎急道:“樱花呢?”
陈宣礼冷笑了下,转脸对玉清子道:“没想到尹东平果然是奸细。”
玉清子道:“连姑娘没说错,她在独山碰到的小林清源使得也是这种暗器,咱们在樱花屋子发现这东西,证明她就是倭女。突袭卧虎岗,定是他们泄的密。连小虎,突袭卧虎岗的事,事先你有没有告诉樱花?”
连小虎耳中虽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不解何意,见问到,点头道:“我和她说了。”
“哼,这个小妖女害的咱们好苦。”
陈宣礼转脸看着连小虎,道:“自打你进庄,我对你如何?”
连小虎不知他问话何意,心道:“你对我不错,可是你也设计陷害我。”
“你一进庄,我提携你,授你教化神功;锄倭盟成立,我委你重任,你杀倭斩寇,也没辜负我。无论玉军师、俞护法,还是盟中其他人,提起你,都夸好一个少年英雄,我也代你高兴。但你可知你犯下了大错?”
“我……我没污辱那黄莺莺,她冤枉我!”连小虎摇着铁杆大声道。
“那桩事暂且不提。你素日交好樱花这妖女,你知不知樱花的身份?”
连小虎愣了下,脸色不觉转白。
陈宣礼叹道:“我就知你不知,可惜你一片痴情,却为人利用。樱花是倭寇!”陈宣礼加重语气道。
连小虎呆住,半晌低声道:“她不是!”但牙齿止不住地打战起来。
“痴迷不悟。那日,樱花用这暗器杀死房横,将你带到哪里去了?”
连小虎心乱如麻,道:“我不信!樱花不是倭寇!樱花不是倭寇……”
“你虽然做错事,只要悔改,我给你机会。想想你父母的血仇,想想你姑姑对你的期望,你应该醒悟。你说出樱花他们有什么阴谋,我这就把你放出来,仍然委你重任,你若自甘堕落,与妖女纠缠不清,那是死无葬身之地。”
连小虎望着陈宣礼灼灼逼来的眼神,大叫道:“我不信樱花是倭寇,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不能诬蔑她!”
陈宣礼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她是个好姑娘!她是个好姑娘!我不允许你们侮辱她!”连小虎吼出来,他的狮吼功爆发,陈宣礼头脑一晕,退了几步,玉清子也不由动容。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陈宣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你不要走,我不允许你们污蔑樱花!我不准你们欺负她!”连小虎将儿臂粗的铁栅栏摇的咣咣作响。陈、玉二人却已走远。
连小虎泪流满面,僵立那里,思绪奔马一样四冲五突,无法集中意念,嘴里只是喃喃道:“她是个好姑娘!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不能侮辱她!你们不能欺负她……”但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极大地恐惧,周体如浸在冰水里,止不住地发抖。
不知何时睡去,昏沉中冻醒,耳边一片密密匝匝地细微声响。望向洞外,阴霾的天空簌簌地飘下雪来。连小虎痴住,相思的情苦,囚禁的煎熬,这一刻似一把尖刀深深地戳在心头。好半晌,长长叹口气,心思才从锥心的疼痛中渐渐回过神来。“该是快过年了吧?”依在洞壁上,圆睁的双目中渐渐起了层薄雾。
第二日傍晚,陈宣礼和那个僧人道珩来了。
“你姑姑求我放了你,她要带你回天目山看管。”
连小虎只翻翻眼皮。
“你是少年人,或许贪恋倭女的姿色,一时糊涂,但倭女只是在利用你,为这样一个倭女痴情,不值得。你跟着我,要什么没有!金钱、地位、权势、美女,随你选,我会像过去一样信任你。你给我一句话,和倭女一刀两断,我现在就放你出来。”
“樱花不会骗我。”连小虎淡淡道。
陈宣礼盯着他半晌,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他一招手,老苍头将一个酒壶从栅栏中递进去。
“这是你姑姑托我带给你的一壶酒。明天,你随你姑姑回天目山吧。”
连小虎一把抓起酒壶,仰头咕咕地喝下去,希望酒能让他麻醉,脱离这尘世,酒精的刺激令他大咳,咳声中满面流泪的大笑:“哈哈哈……樱花是倭寇?哈哈哈……你们欺负她,我不会答应的。”他怒目瞪着两人,嗓子渐渐转为呜咽,昏昏沉沉地伏在地下,偶尔发出几声含混口音。
“这样放了他行吗?”
“没事。等他醒了也是行尸走肉。”
“我看你还是忘不了你那个大美人师妹。”
“军师见笑。敝师妹和我青梅竹马,总要顾念旧情。”
“陈侯爷,非是贫僧多事,你我既然跟定老爷行大丈夫之事,原当留不得一丝小儿女情态,当断则断。你是你师妹的仇人,现在却容她在庄中走动,危险万分。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在乎她一个!你历来精明过人,贫僧想不会在这当口怀妇人之心,优柔寡断吧。万全之策就是杀了她姑、侄,不会有人泄露秘密了。”
陈宣礼默然不语。忽然想起自己劝连小虎的话,一般地说辞,当然无用了,正如让他杀连滢娇,简直不可想象。陈宣礼看着道珩深邃地眼神,不由打个寒战。道珩此番从北京带来的人马中不乏好手,虽驻扎在后山黑宫处,但万一他们对连滢娇下手……“老爷手谕是军师掌管后山,庄中事物宣礼过问,宣礼不想看到庄中有何蹊跷事发生。”
“贫僧是提醒一声,你自己思想好。”
“谢谢军师提醒。”
“谢倒不必,三娘的事你行事未免太唐突。”
“军师责备地是。只是干系实在太大,我本意刺冷飞,谁知那小子狡猾,将三娘当挡箭牌,宣礼心中万分难过。还要军师在老爷面前分说。”
“过去事不要提了,冷飞找到没有?”
“班天徒带人将他重伤后,此人就不知下落,最好是死在荒郊野外,信自然石沉大海。”
“我劝你还是再找找。”
“我知道。”
两人出来洞外,天空飘起碎屑地雪花。
“江南雪和塞北的雪就是不一样,带着脂粉气。”道珩笑道,他转脸看着出神的陈宣礼,道:“锄倭盟的人怎么都回去了?这些草莽之人,放虎归巢,不好聚集吧?”
“联盟草创,时近年关,不好羁留他们。但军师放心,这些草莽之人虽行事卤莽,但我高举锄倭大旗,他们忠字当头,义气为先,怎敢违背。”
“但愿如你所言。咱们走吧。”
陈宣礼嘱咐老苍头明早将连小虎放出来,自己和道珩冒雪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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