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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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艳丽的东西越买越多,人们的眼越来越红。
宿舍。辛欣说:“梁艳丽不急着回家筹备婚礼就是想让我们眼红。不相干的富了我们不觉怎么,可是身边的人要是富了我们恨死了,这是人的劣根性。”
谁能不恨呢?一个最不应该发这方面财的女人在眼皮子底下发了。
这世界,有钱男人本来就不多,肯“随随便便”娶女人的有钱男人更少。可偏偏,这好事让有钱的丑小姐摊上了,这多伤那些漂亮女人的心啊。
郑翠儿想像着她用上那些东西的情景。床上是六千块的床单,桌上是一万二的餐具,那日子该是怎样的舒心啊。可是谁是给她提供这舒心日子的人呢?李安俊吗?郑翠儿自己摇摇头,她这种人有钱的老男人可以用来解解闷,没钱的年轻男人可以娶来当老婆,但有钱的年轻男人不会傻到和她结婚。他们的美好生活刚起步,需要的是能给他们带来实质好处的有钱人家的女儿或可以辅助他们的女人。她已经快过可以“卖高价”的年龄,是不是她的生活就定格成这样?每天不得不打起精神站在这柜台里,每天不得不对着所有人摆出一副真诚的笑脸,每天吃职工餐厅的免费餐,每天睡在狭小的职工宿舍里。
这半个月,梁艳丽身上的衣服就没重样过,首饰不论件,论套。耳环、项链、戒指、手镯,一换就是一套,半个月换了四套,把人们的眼晃得直冒金星。
梁艳丽在人们的注视下越来越美丽,原来,丑小鸭变白天鹅是需要钱的。
所有人在气愤之余又都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梁艳丽都能占个“小姐”的位子,她们为什么不能?
有人称这个时代是物质时代,人人想赚钱想绿了脑袋,什么方法都敢用,什么钱都敢赚,“物质”得物质时代已不足以形容这个时代的物质。
如今,“后”特流行,我们也许该叫这个时代“物质后”时代。
你“物质”了,我开着装甲车─抢;我“物质”了,你脑门上盖个将军孙子的戳─骗;男人“物质”了,女人脱光衣服─上;女人“物质”了,男人……男人也有办法分得这物质一杯羹。
总台,夜班时间。郑翠儿站在柜台里,无所事事,和于爱萍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原向南从火锅城上来,手里拎着两个快餐盒。
“小于、小郑,值班啊。”
说闲话的两个人急忙站直问好,“原经理好,下班了。”
“下班了,本想拿点东西回去吃宵夜,结果有朋友要请客,这东西你们吃了吧,不然就坏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原经理,我们吃过饭了,谢谢。”
“晚上那么长时间,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反正是剩的,别客气。”原向南放下东西快步走了。
郑翠儿和于爱萍瞅瞅快餐盒,又互相瞅瞅,于爱萍一副了然的样子,“噢,翠儿,原经理是不是看上你了?”
郑翠儿吃惊,“怎么会?我和他又不熟。”
“谁说送东西一定要熟?一见钟情嘛。我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于爱萍打开快餐盒,“天啊,两只螃蟹,四个盘丝饼。这原经理还真舍得。”
郑翠儿看见快餐盒里规矩地摆着两个鲜红的螃蟹,四个盘丝饼,并切隐约地冒着热气。另一个盒装着姜汁,显然是给她们吃螃蟹用的。
“还是热的,快吃,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于爱萍拿起螃蟹就要吃。
“于姐。”郑翠儿制止于爱萍。
“怎么,你不喜欢原经理啊?”
郑翠儿不置可否,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他,她根本算还不认识他,可是李安俊她不是更不认识吗?
“原经理人不错,又有个好叔叔,有前途啊。”于爱萍看着郑翠儿的脸色。
郑翠儿嗔怒地打她一下,“你就那么馋啊。快吃吧你,反正也不能给人家送回去。”
郑翠儿和于爱萍仔细地吃着螃蟹。于爱萍很聪明地不说话。
按理不应该吃这螃蟹的,可是这螃蟹多么诱人啊。郑翠儿边用螃蟹钳子挑着螃蟹盖里的东西边寻思。她从没一个人吃过一个螃蟹,在家里仅有的一次吃螃蟹的经历是十二岁时母亲的一个表弟来送了两只螃蟹,不知是买的时候就不新鲜还是路上时间耽搁长了,螃蟹煮熟后那肉已经像稀粥。郑翠儿还以为螃蟹就是那样的呢,后来才知道坏了才那样,并且死掉的螃蟹是不能吃的。然而,当时闻着那螃蟹味多香啊。四个人分吃了两个螃蟹,母亲的那两个大钳子没舍得吃,给她留着,她一直握在手里好几天,看见小朋友就给人家看,眼馋人家,多少孩子看着它流口水啊。等她吃的时候里面的只剩一点干干的东西,但是还是那么香啊。
人出卖自己的理由很多,有时仅仅是一只螃蟹!
“翠儿,你要是没看上原经理,下次他再送东西咱们就死活不要。他就明白了。”
郑翠儿点点头。
“不过......我看原经理用情很深啊。”
从没人追求过郑翠儿,所以郑翠儿也从没在这种事上拒绝过别人。这种拒绝势必是令人难堪的,也势必是令人不忍的-为了螃蟹。城市的女孩子会因为螃蟹不忍拒绝他人?郑翠儿不知道。螃蟹也许是她们司空见惯的,她们不忍的也许只有名牌服装和钻石珠宝,像梁艳丽。

一连几天,到火锅城下班的点郑翠儿就跑到行李房躲起来,然而原向南再也没有出现,郑翠儿不由认为是自己多心了。想想不就是自己多心吗?人家一个前途大好的青年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农村一穷二白的孩子。
正想着,叶道军来了。
叶道军给郑翠儿她们带来了罗得力的“生平事迹”。
罗得力,房地产商人,十几年前到本地发展,一直单身。
据说他在老家有过老婆孩子,可是老婆受不了他的花心带着孩子走了。好像没多长时间他老婆就死了,他儿子被他老婆家一个亲戚收养和他再没有联系。
罗得利到本地后,花心本色不改。包情人、养小姐,只要找到他门上的女人他都厚“礼”相待。惹得那些妄图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山鸡”、“斑鸠”和那些想“从良”的“牡丹”、“芍药”、“狗尾巴草”趋之若鹜。可罗得力放风说他再也不结婚了,老婆和小姐的“功能”没什么区别,小姐还可以常换常新,老婆换一次却要损失太多钱。把换老婆那些钱用来养女人,女人对他感恩戴德,给老婆再多钱,老婆也只会咒你早死。
于是女人们放弃了当罗太太的想法,争先恐后来对罗得力“感恩戴德”。
据不完全统计,罗得力为本地培养了十个凤凰(有幸对罗得力“感恩戴德”五次以上就能变凤凰),从“火坑”里拉出十个小姐(有机会对罗得力“感恩戴德”十次以上就有足够的本钱“从良”),还使不计其数的女人脱贫。
这样一个大方的男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女人们都痛哭流涕。痛哭流涕后不由又期盼见到梁艳丽落难,罗得力那么花心,说不定他会离第二次婚的。
叶道军说:“女人都头发长见识断,罗得力肯结婚一定是有目的,具体什么目的不好说,并且他为了实现他的目的绝不会轻易离婚。”
梁艳丽的婚礼如期举行。
美丽的婚礼,美丽的新娘,美丽的一切一切是美丽的新郎的钱装饰的。
没人说罗得力不美丽,一个浑身上下裹满“美丽”钞票的人谁还会注意他的脸呢?
新娘子化着美丽的妆,齿白唇红、粉面桃腮,经过加工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美丽的黄金,美丽的白金,美丽的钻石、美丽的宝石,这些本身就美丽的东西,戴在新娘子身上显得更加美丽,也让美丽的新娘子更加美丽。
美丽的事物总让人向往。
婚礼上,一个高贵潇洒的年轻人表现出对新娘的强烈向往。
年轻人和新娘年龄相仿,据说是个什么“总”。
有人替新娘惋惜,何必急着嫁给一个老男人;有人蠢蠢欲动,想推新娘一把把她推进年轻人怀里,然后穿上婚纱取代新娘。
新郎紧张小心地观察新娘,新娘的得体应对、不卑不亢让新郎安心。
美丽的婚礼有个美丽的结局,年轻人目送美丽的新娘在新郎的呵护下上了宝马,走了。
每一场婚礼都是人们的谈资。梁艳丽的婚礼更不例外,因为它太美丽,美丽得超乎人们的想像。
梁艳丽的婚礼在一个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它的设施、它的服务、它的饭菜,它的一切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人们她和别人不一样。
这是郑翠儿这些小人物吃到的规格最高的一顿饭,每人六百的标准,而她们只包了二百的红包。酒店里只有几个“总”包够了数,她们这些穷鬼让梁艳丽为她们每人赔了四百块钱。
路上,辛欣诅咒发誓,“等我结婚我请你吃一千的,你不用给我红包。”
郑翠儿说:“好,我等着沾光,我还不知道一千标准能吃到什么呢?”
辛欣一挥手,“咳,TMD都一样,上了二百都一样,纯粹是糊弄人,这当就是让有钱人上的,上当也风光。”
这样的当上得确实风光。没有实力你想上这种当还没人让你上呢。
婚礼的让人念念不忘还因为美丽的婚礼上出现的另一个美丽的人。
那年轻人看起来比罗得力好太多太多,不光长得好,人似乎也很好,既不色也不花。他仰慕新娘子,但他看新娘子的眼神让人尊敬,他盯着她,没有一丝亵渎的意思,有的只是爱意。
辛欣说:“我怀疑梁艳丽怎么没让那个人看走了,要是我,又是‘总’,又那样看我,我二话不说就跟他走。”
郑翠儿说:“可能‘总’得不够大吧。”
梁艳丽是个超现实的人,她能舍弃她舅舅给她的财产嫁给可能给她更多财产的罗得力,还有什么不能舍弃呢?
“我看梁艳丽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个人那么好,多少女人盯着?嫁给那种人简直是嫁给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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