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佳一路小跑到南面城楼，巨大的硝石气味几乎熏得他透不过气来，用碎石和泥块夯实的城墙从中间塌下长长一段，形成一面断墙，枪下是由炸水的夯土垒成的土堆，土堆和断墙顶大概有2、3米的距离。有几个村民正在徒手刨挖着土石堆，试图从中找到自己被掩埋的亲人抑或是战友，甚至还有人在低声哭泣，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数十个挥舞着大刀的捻匪正朝炸开的缺口冲来。
“小五！小五！”罗佳站在完好的城楼探头往下高呼，半天得不到回应。
此时的捻军业已冲到土堆下方，村民们总算回过神来，拿起手上的武器站到高处。虽然大多只是简易的农具，但此时的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再往后蜂拥而来的贼匪便会剥夺他们的生命，抢夺他们的财物，淫辱他们的妻女，纵火焚烧他们的房屋...
退，意味着灭亡！不退，还能企盼奇迹的发生！
一个，两个...捻匪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嘴里咕噜喊着连自己也听不懂的号子，赤红的双眸死死盯挡在面前的村民，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拿着镰刀、锄头和削尖木棒的村民们只是属于微不足道的小障碍，只要跨过他们等待自己的就是数不尽的金银和白花花的女人**...
伴随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响起，杀戮正式开始！
匍一照面，村民们才发现，原来除了武器上的先天劣势，比起捻匪自己还缺了一样东西，勇气！至少是杀人的勇气！
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农夫和一直在刀尖上舔血的士兵相遇时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捻匪们突然觉得杀人原来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情，自己还从未如此从容的杀死一个敌人后，转过身却发现另一个高举武器的敌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浑身瑟瑟发抖...
捻匪们如饥饿的狼闯入了羊圈里，肆意宰杀着自己的猎物，守在城墙缺口的罗集村民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罗佳在城楼上搜寻片刻，还是没有见到陈小五的踪迹，狠心一咬牙双膝一蹲，猛地从城墙上跳下，顾不上双腿的麻痹感，罗佳一手挥舞着镰刀防止捻匪靠近，一边迅速的在土堆上搜索起来。
“等...等我啊！”很不凑巧，等熊三气喘吁吁的赶到断墙边缘时，正好目睹罗佳刚好跳下。摸摸后脑勺沉思片刻，扁扁嘴，熊三缓缓坐在墙沿，然后闭上眼整个身子微微前倾也从断墙跳下。
“哎哟！”就地打个滚，熊三开始哭丧着脸**起大**。
不知道为什么，当遇到捻匪挡住前去的道路时，罗佳总是下意识的换一个方向，哪怕是稍微变化下脚步也不愿意正面碰到一个所谓的“敌人”。即使发现有几个背对着自己的匪徒，完全可以很轻易的终结他们的生命时，罗佳也只是快步走过。并不是害怕，完全是一种本能，就好像...就好像一只在动物园里已经被完全驯化的老虎，当它某一天重新被放归野外时，已经习惯定时定量食用准备好的食物的百兽之王，哪怕此时面前放着一只四脚被束缚的绵羊，它依旧不会举起自己锋利的爪子，而罗佳正像是这样一只老虎，在和平的世界中成长，几十年里“杀人偿命”的法则已经牢牢镌刻在脑海中，似乎已经让他失去了那与生俱来的野性。
土堆并不算大，不多时罗佳便在慌乱的人群中找到了目标。不远处陈小五正瘫坐在地上，双脚不停的蹬着地面，本想让自己的身子微微向后移动，慌乱之下却只掀起几许黄土。而在他身前赫然是一个满脸横肉、手执长矛、步步紧逼的捻匪！
“陈小五！”罗佳大喝一声，这次总算得到了回应。陈小五缓缓转过头，罗佳从他的眼里看到的除了恐惧和绝望，也还看到了关切和不舍...陈小五薄薄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身边捻匪已经决定不再继续这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长矛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鲜血顿时染红了长缨。
“不！”罗佳突然觉得长矛似乎是落到了自己身上一般，大吼一声然后整个人发疯一般冲到那个捻匪身边，高高举起手里的柴刀。
这位捻匪或许根本没想到此时居然还有人敢反抗，瞬间的失神，柴刀已经在他的颈间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液喷涌而出。他人生中最后的影像定格在一个满脸煞气，双目赤红的年轻人身上...
“该到了吧！”城楼上的秦老仰头注视着快要爬到天空最高处的太阳，夺目的光线让他不自觉的眯起了眼。
揉揉眼，不经意间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只身披黑甲的军队，说是黑甲却也不尽然，士兵们大多也就是穿着黑色的外衣。这只军队人数并不多，大概三四百人而已，不过却让一直微蹙着眉头秦老展颜一笑。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