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胤禛：叹繁华
晨光熹微，几缕柔和巧笑嫣然。顾盼间，偶有暗香浮动，疏影横斜。小苑曲荷，婷婷而立，红红翠翠，摇曳生姿。清风低吟里，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子窝在树阴下，笑靥如花，她歪着头看我，娓娓念道：池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秀丽的宫城繁华如昔，肃穆如昔，春有花团锦簇，夏有啾啾蝉鸣，秋有落红纷飞，冬有素雪飘零，只是，往日的人面桃花却不知道去了何处。高高的金銮殿上，我冷俊果决，威严犀利，他们说我是冷面王，说我弑父、逼母、屠弟。。。。。。流言蜚语，在我坐上这张龙椅的时候，就已料定；高处不胜寒，自古君王总寂寞，我亦不顾惜。可为什么，当她的笑意不在，当她的眸子渐渐失去了色彩，我却迷惘了。我问胤祥，我是不是真的选错了？否则，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竟这样心痛，甚至流泪；否则，为什么在千帆过尽，繁华依旧里，我却是那么孤独，寡人寡人，原来我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墨瞳，墨瞳。。。。。。有时候做梦，我就这样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又很安心地睡着。
墨瞳墨瞳，水墨的墨，瞳神的瞳。
记得初见她的那日，正是在三月的缠绵细雨，没有打伞，她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雨里，一身淡青色的汉家衣衫，宁静祥和。她似乎有些怕我，就连走过我身边，也是步履匆匆。我看见她眼边隐约的泪痕，还有一脸的黯然。其实这之前，我就知道她了，那是在十弟府上，九弟在后花园一时酒后失言，原来这个女子，不简单。只是没有料想，我们回去的时候，她竟倒在雨里，狼狈不堪。我不禁疑惑，这一身柔弱粗心，怎敌诡谲阴谋？！
第二次相遇，她与胤祥嬉笑不已，绛雪轩的海棠锦簇里，我仿佛看到了灼灼光华，那个笑容，灿若星辰。然，看见我的时候，她却换回了一副恭谨。我不知道八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她来究竟为何，但是，只要是挡在我面前的东西，我绝不手软。
然后，再然后，我也记不清自己见了她多少次，但是每一次，我都能看到不同的她，或率真，或宁静，或蛮横，或倔强。。。。。。她会和十三弟、十四弟打闹，会对三哥、十弟粲然，可惟独面对我，她总是一副冷淡、一副桀骜。皇阿玛的宠爱，额娘的欣赏，三哥和八弟的倾心，聪慧、玲珑、进退有度，我甚至以为，她是无所不能的，直到，我看见她的字，真令我啼笑皆非。这是不像字的字，不仅有大有小，参差不齐，而且错字连篇，短短一首诗，能写成这样，也是前无古人了。皇阿玛把她交给我，说要我好好调教，那时候她的脸，臭得不行，很是可爱。可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了，原来，我记得我并不喜欢她。写字的那些日子，是我与她最近的时候，我曾因为她耍小聪明罚了她，也曾因为她不服管束责过她，其实她很聪敏，学东西也快，日复一日，有时看着那些越来越像自己的字，我会有一刹那的怔忪。
在我的印象里，她是骄傲而倔强的，即使受伤，即使疼痛，也总喜欢藏在心里，笑在脸上，但是那一次，她哭倒在我怀里，像一个随时都会破碎的瓷娃娃，迷离的泪水竟莫明牵动了我心头的柔软，明知道该推开她，可我的手，还是那么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小心地把她护在怀里。
我不禁哑然失笑，什么时候，我竟对她。。。。。。动了情。。。。。。总以为不在乎，不想她的笑、嗔、窘，都一样一样烙进了心里，偶然想起的那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胤祥说：四哥，你千万别糊涂。
的确，江山的争夺太过血腥和无情，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我曾笑八弟太痴，为区区一女子钝了斗志，软了心性，可如今，我竟也像了他，有了牵挂。
篝火宴上，她的婉约大气，刚柔承启，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瑰丽热烈的火焰，欢快奔腾的乐曲，那一身蓝，宁静地让人心安。所有人都为她醉了，声声喝彩，经久不息，她的光芒，让萨仁也黯然失色。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带笑的双眸里，映了我的影子，然后，在一片灯火阑珊，我与她的十指紧紧相扣。
墨瞳，这辈子我要定了你！我是那么强势地把她圈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轻轻叹息。墨瞳，你可知道，其实我一直很寂寞，直到寂寞成了一种习惯。我的阿玛，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不知道他是否真心爱过一个人，但我知道在所有的子女里，他最疼的就是二哥。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得到的也是包容，一次又一次。我的额娘，她的眼睛里似乎总是弟弟的影子，她的笑，她的责，总是带着宠溺，可面对我的时候，她的眸子仿佛是空落落的，明明是看着我，却似乎是在看另一个人，那笑容，淡得疏离，我不懂，同是十月怀胎，一母同胞，为何偏偏我得不到她的爱。兄弟说我冷，皇阿玛说我喜怒不定，我的身边，只剩下一个胤祥，他说，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我身边，看我睥睨天下。
可是胤祥毕竟年少，太过坦荡耿直，所以，相比之下，我倒更希望他平安。可是我不懂，为什么拼尽一切去救他的人是你，而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也是你，墨瞳！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你不会伤害胤祥，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可到头来，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即使你说一千遍一万遍，能挽回一切么？！我是那么相信你，胤祥是那么相信你，你可知道，你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剜在我的心上，是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胤禩，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骗我？！
我恨，我好恨。终有一天，我要他们一个个为胤祥付出代价，他失去的，我要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从那天起，我强迫自己不去在乎，甚至更加冷漠和嘲讽，我如愿地看着她的眸子渐渐失去光彩，唇边的笑容淡去了颜色，可为什么，我的心也是一样的痛，痛得不能自己。直到有一天，她浑身是伤地瘫倒在地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整个后背的衣杉已经全划破了，交错的鞭痕触目惊心，但是干冽的唇却紧紧地抿着，一声不坑，满是倔强。那日，是我抱她回去的，她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我的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墨瞳，那只蚱蜢，为什么你还要留着。。。。。。
她大婚的那一天，我亦去了。只是那声声道贺，阵阵锣鼓在我听来却是空白一片，眼睛里映的满是她的娉婷姿影，旖旎风华。微风拂过，那鲜红的嫁衣蹁跹曼妙，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鸳鸯盖头下，你可是在幸福地笑呢，墨瞳？
然后，我坐上了那把龙椅，接受百官朝拜，包括我的兄弟。因为而今，我是君，他们是臣。我终于实践了当初的誓言，让那些人失去了所有，胤禩、胤禟、胤礻我，甚至她的阿玛，我一个也没有放过。
墨瞳，为了他，你不惜举刀威胁；为了他，你在太庙枯站一宿；为了他，你抛弃了自尊。墨瞳，你是何等高傲，可今日，你却为了他下跪求我。墨瞳，他能给的，我都能给，可为什么你不选择我？！
墨瞳，若不是胤祥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瞒着我，难道你宁愿让我恨你，也不愿意离开他么？
墨瞳，那日我去看八弟，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他说其实这么多年来，他未得到你的人，也未得到你的心，他说，你从头到尾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胤禛！
墨瞳，既然爱我，又为何再一次骗了我，你可知道，看到你毫无生气的面孔，我是多么心痛。你要的糖醋鱼已经做好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应你。。。。。。
很多年后，
我站在紫禁城的最顶端，
仰视着那映着无数星光的苍穹，
竟辨不清今夕是何年。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八弟的这句话，我终是懂了。
墨瞳，八弟他的确比我更爱你，他可以为你舍弃一切，可我，做不到。
我是帝王，放在第一位的只能是天下江山，
我是帝王，我没有办法给你所要的一心一意。
也许，从我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就已注定了结局，
邂逅，然后擦肩而过。
墨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明年春天，交辉园的桃花可又要开了呢。
如若有来生，
那个时候，我不是胤禛，你不是墨瞳，
你可愿意，在一片灯火阑珊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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