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郭络罗：锦衾寒
我叫锦绣，锦绣锦绣，我嫌太过华丽，多了书卷气，于是，就把“锦”字改了“如”字，但是家人还是愿意叫我“锦儿”。记忆里，外公见了我总是开怀地笑，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把我高高举起，眉眼间尽是欢喜与骄傲。他说，将来定要找个十全男儿，来配我家锦儿。少时的我，虽不懂男女之情，但也略微听出了外公的言下之意，顿时窘了，秀眉一拧，娇嗔道：我才不要你们选，我要自己选。外公听后一楞，但随即又大笑出声，周围的人也乐了，额娘则是宠溺地抚着我，有些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
后来大了，也终于知道，彼时女子婚嫁，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果然，我刚及芨，额娘就对我说为我寻了一门亲，那人正是当朝皇八子，叫做胤禩，品貌才学，样样俱佳。胤禩，我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八阿哥，我却很熟悉，因为外公言语之中常常提到他，满是笑意与赞许。
似乎每个人都说他好，可我还是不依。我说过，我的良人，我要自己选。
外公瞧我一脸不乐意，顿时笑了：我选的人，定不会委屈了你。
“他就是再好，能好过天去？外公答应了我的，说让我自己选，怎的又反悔了呢！”
“好好好。那我让你先见他，再下定论，如何？”
我终是点了头，可我不知道，这一见，我有了梦，也懂了爱。
那日的阳光明媚，山色空蒙，亭亭扶柳，剪裁清风，潋滟水波，落花几许。那个白衣少年，背对着我颀长而立，旖旎的春色里，他笑着转头看我，干净而纯粹，一时间，竟眩地我睁不开眼。
大婚的那天，他用秤杆挑了我的大红盖头，温煦的笑容一如初见。那时候我问他：你当真愿意为我永不纳妾？听后，他只是点点我的鼻子：怎么像个孩子，喜欢一遍一遍地问。
那一夜，我成了他的福晋，成了他的妻。帘帐深深里，他的柔情，暖了一室。他对我一直很好，凡事也都由着我，我以为，我就是那个幸福的人了，我的良人，没有选错。
可是，为什么时间久了，我却渐渐觉得空虚和不安，总觉得那样的柔情，仿佛离我很远，那抹笑容，永远也都是云淡风清。有时候，我会问自己，那个人的心里，可曾有我？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淡漠疏离，而是一种真正的柔情和怜惜。后来我知道，原来那才叫**，那么我对他而言，又是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是郭络罗家的掌上明珠。
后来，他娶了她。第一次，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彩。他说：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但是胤禩，你可知道，我又等了你多久。你说过你不会再纳妾，这些话难道你都忘了么？那个叫做墨瞳的女子，究竟是哪里比我好？
可是，他却告诉我：她不是妾，是我的妻。
那我，那我是什么？
你，你是我的福晋。
胤禩，说这话的时候，你是那么淡然，你说，福晋的尊荣，你一样都不会少我，但是你可知道，我要的只是一颗心。没有爱，我守着名分的空壳，又有什么用？！
胤禩，你可知道，别人是怎样笑话我。没有子嗣，竟连自己的夫君宠的也是别人。你可知道，曾经的我是何等高傲，从小我就在养尊处优里长大，每一个人都宠我疼我护我，为了你，我都忍了。可到头来，我却只是孤独地坐在那个位置，守着那份可怜的自尊和骄傲。
胤禩，人家都说我凶悍霸道，闹得堂堂一个皇子不敢再娶，连为你生了儿子的女人也不给名分。四嫂说我太倔，不愿退得半步，可我只想要你一心一意地待我，这样也有错吗？
胤禩，你的眼里，除了她，还是她。你可知道，我的眼里，除了你，还是你！你总是在追随着她的影子，她的快乐。但你可曾记得回头看我一眼，我拼命地跑，想要跟上你的脚步，你明明近在咫尺，可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依旧，遥不可及。
胤禩，你那么爱她，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却是另一个男人，那个让你一无所有的男人。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但是她给了你什么？！我以为我输的够惨，失掉了尊严，陪掉了真心，但是今天又发现，这根本是惨不忍睹！你太痴，我太傻，她太绝！为了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你还是执着，还是不悔，你傻不傻！
这么多年以来，他对我说的除了抱歉还是抱歉，而我，因为骄傲，因为倔强，也从未说过一个爱字。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可我怎么觉得，你也是在那云端呢，胤禩。。。。。。
胤禩，你痛的时候，笑的时候，身边站的总是她。我的劝，我的骂，我的泪，也从来打动不了你的心。那晚你彻夜未归，而我也是一宿未眠，黑暗里的厅堂静得让我害怕，怕我有一天连仰望都成了奢望。第二天，你终是回来了，黯然里却依旧噙着微笑，你们的手就这样牵着，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的眼睛生疼生疼。叹息一声，我转过了头。
我离府的那天，他在门口等我。他说：对不起，我竟连最后的许诺也守不住了。
我却笑得灿烂：胤禩，在我的眼里，这个承诺根本不值一文。八阿哥的福晋？我从来都没稀罕过。
他牵过我的手叹息：走了也好，往后，就好好过吧。
他没有留我，可是胤禩，只要你说一句，抗旨又如何？！
胤禩，你知道吗，你的四哥对我说：你错，就错在动了朕的女人。
呵，朕的女人，多么霸道，多么强势。
胤禩，什么时候，你也会对我这样说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初相遇的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的时光，都是快乐的。即使偶有一些不如意的地方，也甘心消受，因为抱着憧憬，所以相信一切只会越来越好。所有的困难，都是微不足道，满天的星辰，都在你面前失色，我的世界没有我，全部是你。
我不懂世事的因循，一切美好的东西，为什么到最后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转变。我不懂浮生的如梦，纠结的爱情，我不懂怀念和遥望的分别，挥手决绝抑或万水千山，反正绝望不起来也暴烈不起来。
深情的怀旧，原是美好的恍惚，记得的也是幸福，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
温柔与感动，渴盼与甜蜜，原来只是初初相见。潮生潮灭，沧海桑田，换了人。
呵，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锦瑟锦瑟，空是绮梦一场，旖旎过后，繁华唱尽，人生几度秋凉？
倒不如生在了百姓家，稼轩农桑，也可白首相携，淡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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