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萨仁•；擦肩错
我初见他的那日，天净如洗，湛蓝无垠，草原上的一片绿，总让人心安而自由。这时候，他从马上驰骋而来，到我面前勒了缰绳，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青衣男人从这里过去？
我冷眼挑眉，没有答他。眼前的少年，一身宝蓝的行袍，英姿勃发，腰间系的是皇家的锦带，那分明黄，很是耀眼。
见我不语，他倒是有些急了，跳下马走在我面前：“喂，你听见我的话没？”
我看向他，故作惊讶：“呀，原来你是在与我说话，你这喂喂喂的，我还以为你是和这里的羊儿马儿聊天呢。”
“你。。。。。。”
“我什么我？瞧你长得俊朗，怎也像那些蛮子不懂礼数，我看你呀，连我们这里五岁的娃娃也比不上。”我傲然对上他的双眸，眼中带笑。
正欲转身，他却一个步子拦住了我，唇边的笑，满是兴味：“姑娘这么说完，就想走了么？”
“自然。”
“若我不许呢？”
“那就先问问我手里的鞭子。”我倏的举鞭挥向他的左肩，哪知他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心下不甘，我又是一记，那痕火红在空中猎猎作响。孰料他突然伸手，手腕缠上了鞭梢，牢牢地攥住了，我使足了劲儿，也纹丝未动。
僵持之下，忽听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十四弟，别闹了。”他笑了一笑，终是放了手。我抬眼看想来人，只觉得满面春风，和善可亲，草原的儿女，大多是粗犷豪放，即便是女子，也很是大气热忱，像这样的男人，我还当真是没有见过。瞪了那少年一眼，我飞身上马，扬鞭而去。这是我第一次输给人家，而且，还输得这样难看，更甚，竟是输了我讨厌的人。
父汗的大帐里，我又见了他们，原来，他们一个是叫胤禩，一个是叫胤祯。
我喜欢胤禩，我想这样好的男人任何女子见了也会动心吧。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逐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听说，她是叫墨瞳，皇上的随身侍女。我很是奇怪，论样貌，论身份，哪一样我是比不上她。篝火宴上，他是那么轻柔地抱她下马；我与她比箭，他又偏袒她。我不服气，我萨仁看上的男人，绝不让给别人。
后来，我似乎渐渐明白了。甚至，她为了别人，可以不顾一切，这是我做不到的。那日，我问胤祯：“我是不是真的不如她，否则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喜欢她。”
胤祯笑了：“我从不觉得你有什么地方不如她。你也很勇敢，很聪明，很漂亮。每个人的眼光不一样。八哥喜欢墨瞳是因为墨瞳有地方吸引着他，一个人喜欢另一个，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不论另一个有多么出色。”
“也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是不是？”
“你就当八哥瞎了眼，没看到你的好。”
“少说风凉话。”我嗔他一眼，扬鞭前行，“够朋友，就陪我赛三天三夜，驾！”
“好。”他亦粲然，朗声道，“我定奉陪到底！若我追上了，你就随我回京。”
“少说大话。若你输了，就给本公主做马前卒！”
于是那一天，我与他，从草原的这头到了那头，再从那头到了这头，直到夕阳落尽，夜幕降临，我们谁也不让谁，一趟又一趟地来去，偌大的茫茫绿野，留下了声声马蹄，还有迅疾的影子。
然后，我们再没了力气，两个人，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懒懒地就在草地上躺下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偏过头看他，他却是把头枕在手上，一脸安静。我笑推了他一把：“怎么，赛马也赛哑巴了？”
他没有答话，还是怔怔地盯着天空看，惹的我也没意思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又躺下了。
“我抓星星给你看。”他突然说道。
我笑他傻：星星远在天边，你要怎么摘？莫不是赛马赛疯了吧？
他默而不答，只是笑。
夜幕深垂，晚风吹拂，草原的夜，是寂静而美丽的。
我蓦的发现，我是真的躺在星星堆里，我的周围，亮着斑驳的星光，洒了一地的银辉。我伸出手去，我仿佛觉得，星星是在我眼前的，胤祯，他没有骗我。
原来，在高地上看夜空，是这样一种滋味。在草原十几年，我竟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欣赏这样的景致。
“怎样，我没有骗你吧？”
“胡说。”我哧他，“你不是说可以抓到吗，明明抓不到。”
“我其实并不在意星星。”他突然认真地看向我，“若我要，我就要那最璀璨的月亮。”
“又说谎。”我摇头，“你可真是有趣。连星星都抓不到，更别说要那个月亮了。”
“谁说我摘不到？”他笑了，直起身子，向我挪了几分。“你看，月亮，现在是不是在我手心里？”他紧紧地拥住我，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笑。
“你——”我推开他，面色大窘，不禁嘟哝，“你耍赖皮。什么月亮？！”
“萨仁，不就是这草原的月亮么？”他笑得暧昧，可我却心慌了，这个总是耍弄我，总是和我打闹的少年，竟。。。。。。“你疯了，我，我不跟你说了，我找父汗去。”我终是跑了，脚步匆匆……可也就在那一天，我的心思里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他的影子。“你是我的月亮，属于我的月亮。”这句话，如鬼魅般挥之不去。这是连胤禩也没有过的，我是怎么了？
后来我知道，这种感觉，叫**。也许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对胤禩，更多的是崇拜和迷恋，因为他，太出色。可是胤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如你所说，我是这草原上的月亮，是科尔沁的公主。
对不起，胤祯。父汗要把我嫁给塔塔儿的王子，我没有选择。就如你，因为高贵的身份，你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萨仁，在蒙语里是月亮的意思。父汗一直说，我就是这科尔沁草原最美的月亮，光彩照人。可是这些，我从来都不在乎，我只是希望，在他心里，我可以留下一室月光。
我把额上的月形琉璃取下，笑着交到他的手里：胤祯，可不许忘记我……
出嫁的那一天，我穿上了最繁重华贵的吉服，唢呐声声，锣鼓欢腾。我一直都是微笑的，因为我说过，我会幸福，会快乐。很多人，很多事，相遇了是一种缘，擦肩，却未必一定是殇，因为我们的肩头，都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可是，我却从未后悔与他相遇，在很多年后，我的身边已是子女的笑语盈盈，我还是会忆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
他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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