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菊花台里又十年（二）
“墨瞳，皇阿玛他……为你指了婚……”胤禩看着我，脸上有些不自在。
“恩。”我应。
“你若是不愿意，我去跟皇阿玛说，我……我，不会勉强你。”他的神色一黯。
“怎么，你不要我了吗？”我牵过他手，调皮地冲他笑。
“你，你是自愿的？！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愿意做我的新娘？！”他是那么急切地摇着我，想要知道答案，期待、欣喜而满足。“你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对，你在做梦，做青天白日梦！大傻瓜。”我轻轻抚上他的脸，触摸着他的快乐，“我要做你的新娘了，做你的妻子，心甘情愿。所以，你要遵守你的诺言，守我一辈子，知道吗？”
胤禩，既然上天为我做了决定，那我，会试着去爱你，以前的一切，就当是个美丽而旖旎的梦，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未来的路，我必须踏踏实实去走。
“岂止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守着你。”他极认真地托起我的脸，“怎么哭了？”
“我是太高兴。”我擦掉眼泪，灿烂地笑。你真是个傻瓜，胤禩。嫁了你，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也许康熙说的对，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也许有一天，我当真爱上了他。
我闭起眼，任他抱着一圈一圈地旋转，我的头，微微有些晕旋，罢了，就这么醉了吧……
我出嫁的那一天，是在小荷初绽的夏日，阳光明媚轩妍，仿佛是亮晶晶的笑靥漾满了瓦蓝的天幕，缱绻的云也似乎氤氲在暖意里。不远的窗格，飘进几许落花，偶尔，也有晨鸟唱出了歌声。
帘幕数重，轻纱帐幔，镜中，一个女子的纤姿影影绰绰。
鲜红的嫁衣，瑰丽明艳，衣袖和裙摆的滚边满是朵朵玉兰，或含苞，或半开，或盛放，金丝银线穿绕其中，浑然天成，精致优雅。胸前一串琥珀的墨色琉珠，缠上了几缕青丝。
“一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嬷嬷在后头一遍一遍地顺着我的长发，口中念叨着老旧的吉词。
“四梳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一个清越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镜中，是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眉眼间尽是宠溺：“我家瞳儿，今日可真是漂亮的紧。”他手里的梳子，在我发间来回。
“三哥怎么也取笑我呢。”我笑嗔，“难道我平时就不可爱了？”
“岂止可爱，那叫美的跟天仙也差不离了。”胤祯戏谑爽朗的笑脸缓缓在我面前扩大，“墨瞳，你可真是不害臊，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十四爷也不知礼呢，擅进女儿家闺房。”我转身冲他扬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五十步笑百步，十四爷也不知道么？”
“你这丫头，嘴是越来越利索了，也不知是谁惯的。”胤祯瞅瞅胤祉，“你呀，就知道偏袒三哥。怎么人家来就是探访，我倒要落个擅闯的罪名？！”
“好了好了，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一口一个‘丫头’，这过了今晚，你可还要称她一声‘嫂子’呢，当心她以后记仇编排你。。。。。。”
。。。。。。
喜乐声起，唢呐阵阵。
鬓发轻挽，珠饰熠熠，鸳鸯盖头，遮了我的容颜。
软轿过处，隐约能听到一些闹腾，然后，宫门在我背后重重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众人的一片叫喝声里，我的手被人紧紧包进掌心，一样的温暖，一样的柔情。
“瞳儿，一定要幸福。”出门的时候，他这样对我说，脸上的笑容，一如我初见他的那日，温煦儒雅。
而我亦粲然无比，头，重重地点下。他不知道，在他为我蒙上盖头的刹那，我却流了泪。记得曾经我问他：“三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只是宠溺地扣扣我的头：“傻瓜，哥哥疼妹子还要理由吗？”
可是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从来就不是妹妹。
他说：我想最后扶你一次。
他说：我要亲手把你交到他手里。
他说：你一定要做个幸福的新娘。
他说：若你累了，我的肩膀依旧为你而留……
“八弟，若是你欺负了我家瞳儿，我可饶不得你。”声音，云淡风清。那双手，终是离了我，脚步，错杂在了宾客里。
“墨瞳，你可知这一天，我等了多久。。。。。。”身边的男人轻声叹息。胤禩，他这一等，就是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他小心地搀着我，跨过火盆。
“祝新郎新娘红红火火！”
接着是金丝马鞍，我稳稳地迈了过去。
“祝新郎新娘平平安安！”
而后，胤禩手执一把弓箭，分别向天、地、我空射三箭，寓意“一帆风顺、两全齐美、三生有幸”。
“八哥，快掀盖头，让咱们瞧瞧新娘子啊。”胤祯高声叫着，很是欢喜。
“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在旁边又朗声说道。
秤杆轻挑，大红的盖头里，是我如花的笑靥……
我坐在塌上，静静地等，外头是一片嘈杂，也难怪，这当朝皇八子除了一个福晋，就只有两个妾，今日皇上赐婚，自然是一大喜事。门口几个侍女的议论高高低低，有一声没一声地传进我耳里。
胤禛似乎早早地就回去了，我不知道那是厌恶还是逃避，想着，又不自觉地笑了，他与我，再无瓜葛了不是吗？在我穿起嫁衣的那一刻，就已无法回头。我成了胤禩的妻，他的弟妹。
胤祥没有来，所有的阿哥，除了被关的，就只有他缺席，大家心知肚明地没有说什么。那一声“既然不爱，为什么又要嫁他！”的话那么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他，还在怨我吧？
胤祉好象喝多了，被人送回了府。大伙都笑说，文人风流，尤其是三爷这样的文人，更是醉于花前月下。可我知道，这个才子心中所想，却也只是一个女子，现在已是他人妻。
郭络罗，这个正妻明显对我有敌意，竟然不顾礼数，席也没有出。不过，我倒是乐见其成，若是要我向她行礼奉茶，我怕是做不来。
门开了，胤禩走了过来，温柔地笑着：“等了很久？”
“你喝了很多酒？”我闻到了他满身的酒味，不禁微拧起眉，他从来没那么醉过。
“被他们多灌了几杯，没事儿。”他笑，“只是太高兴了。”
“所以来者不拒？”我抓起桌上的茶杯，冷不丁地从窗口丢了出去，如我所料，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几个脑袋砸上了窗框。
“怎么是你们？！”胤禩脸一沉，“谁让你们来的？！”
“你的好兄弟八成是偷着闹洞房来了。”我气定神闲地看着被抓包的两个人，他们俩那点鬼心思，猜不出十分，也猜的到七分了。
“八哥，你不要生气嘛。”胤祯厚着脸皮，陪着笑脸，“我们就是想看看新娘子，知道你不乐意，所以才……”
“说的跟你们没见过墨瞳似的，刚才是谁喊着要看新娘，恩。”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八嫂了嘛。”胤祯笑道，“我们这做兄弟的，要来见个礼不是。”
“你们还真是够兄弟，把他灌成什么样儿了？”我嗔道。
“哎呀，嫂子都心疼了。八哥，以后你可有的苦了，嫂子管的好严啊，说不定以后都不让喝酒了。”胤祯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少在那给我胡说八道。”胤禩有些不悦，“人也看了，你们可以滚了。”
“哦，八哥心急了？”
“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把你丢回去。”胤禩的脸越来越臭。
“好了，十四弟，**一刻值千金，你闹也闹了，咱们回吧。”胤礻我笑了一笑，半拉半推地把胤祯请出了门，末了，还回头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八哥——别太紧张了。”
屋子，一下子静了。
“客人今天还都尽兴吧？”我敛了笑容。刚才胤礻我的一句话，倒是把胤禩弄的尴尬，紧张，他竟也会紧张么。
“只是……十三弟，他没来。”
“我知道。”
“是我的错。”胤禩一脸自责。
“算了，顺其自然吧，反正都过去了……”从前的一切，也都过去了。。。。。。
“墨瞳。”他端过酒杯，挽过我的手，酒，一饮而尽。“我虽不能给你正妻之位，但我爱新觉罗•；胤禩在此发誓，我这一生，绝不负你，有违此誓，天……”
“别说了。”我倏地捂上他的嘴，“我信你。”
“墨瞳，你可知，这一天，我等了多久……”他吻住我的唇，恣意地攫取着我的气息和味道，淡淡烛火中，他的唇滑过我的脸，我的颈，我的肩，厚实的手掌摩挲着，牢牢地把我圈在他怀里，像怕我消失了一般。
衣裳，早被褪下。轻纱帐缦，素风缱绻，夏夜未央里，尽是他的气息，他的眉眼，“瞳儿，瞳儿。。。。。。”一声一声的轻喃，梦呓一般。
我的身子突然瑟缩了一下，凉意微袭。
“怎么了？”他又把我抱紧几分。
“我。。。。。。有些怕。”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是那么陌生，我……
“别怕。”他咬住我的耳垂，“我会温柔的，相信我，好吗？”
暮夜里，我终究点下了头。
隐约，那案桌上的一对红烛还透着些许泠泠的光晕，这一日的夏夜，春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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