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玉凤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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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扬州、姑苏、杭州,在诗句中便似春风绿柳之地,销金藏艳的温柔之乡。
茶肆酒楼一派莺声燕语,相继聚合在华丽大堂中。
暖风吹得游人醉的景象,以此为最。
扬州城的华美酒楼下,一位少年衣饰华美停在楼前。
他身着淡黄华服,长得俊美异常,座下是千里名驹,一色雪白无杂毛,那白净的脸上唇若涂脂,目如盈水,眉如远山,翩翩风度,宛若玉树临风。只这一出,立时令人人眼前一亮。
他抬头看上二楼,一个俊美如玉的男子正对他浅笑,那男子气势超然,尊贵不凡,原本冰冷的视线看到了他,顿时闪过笑意。
少年缓步上楼,面带浅笑,笑容下是一抹寂寞。
他坐在男子对面,自斟一杯,一饮而尽,连饮三杯。
温晴远看着他,笑道:“岳山会盟近在眼前,慕容兄却在此邀我喝酒?”
他回以淡笑,说道:“岳山会盟,去的人都是心有所求,我不想让人误会,你不也在此逍遥?”
他武功内力虽名列江湖六大高手之一,但他从来都不屑于这虚名,岳山会盟龙蛇混杂,去的人无非是为了扬名天下,目睹六大高手并与四大世家攀亲带故,他不想冒着慕容家的裙带关系而进入宗师之列,如今他又已离开了慕容家,更是无心于此会盟了。
温晴远微笑道:“你我是多年至交好友,既已离开慕容家,不如去我燕楼,你我是朋友,我绝对不会怠慢了你,何况依靠燕楼遍布天下的耳目,方可为你寻得真正的杀父仇人。”
慕容绛雪不觉心动,抬眼看他,说道:“既如此,你可找到夜无尘的下落?”
被他一提,温晴远顿觉心中凄然:“此事并不容易,夜无尘与你我一样是天下六大高手,却行踪诡异,身世成谜,更何况……即使寻得了他,也寻不回梦儿了。”他叹息,举酒一饮而尽。
慕容绛雪看着他:“已是三年了,我却从未见你一刻放下这心中之痛。难道这感情二字就真的如此难以放下吗?”的f2
温晴远放下酒杯,注视着他:“慕容兄,你有情吗?”
慕容绛雪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有手中的剑。”
叹了口气,温晴远轻轻地说道:“无情,就无剑。天下没有不死的剑,却有不死的情。”
慕容绛雪低声道:“既有情,你又为何杀人,杀人者心中有情,就举不起剑。”
温晴远淡淡道:“我有情,杀无义。”
慕容绛雪直视着他:“你虽有情,但天下任何情份都有缘尽的一日,命断缘尽。你与你心中的那个人,也是如此。”
“难为你年纪轻轻,竟能堪破此理。”温晴远淡淡地笑了,凝视着他说道,“手中的剑只是剑,即使有一日,你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的无敌剑,心中的剑却是永远也不可战胜。”
他说着,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那玉玲珑剔透,光芒四射。
“心中的剑?”
温晴远淡笑:“你我其实是同一种人,心中都有剑,有形的剑只伤皮肉,无形的剑才是通彻心骨!。”
“不你错了,我们不可能是同一种人。”慕容绛雪摇头,他站起身来。
温晴远微笑:“若有一日,你遇到一个女子,愿意为她放下手中的剑,那时,你心中便有了剑。”
慕容绛雪不禁失笑,说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子?我从没见过值得我去动心的女子。有些人注定孤独,就如同我一般,无家无亲,剑便是我的亲人,我的心。”
温晴远注视着他,突然羡慕地叹道:“唉,像你这样,心无牵挂,多好,只是没有痛苦的生命便不是生命,人活在世上,终要尝尽悲酸苦辣,受尽生离死别之痛。”
他说着说着,似乎有些醉了,仿佛依稀看到梦儿从林中走来,
她穿着月牙白的衫子,花雨飘扬,满落衣衫……
昵爱深情、笑语欢颜,都如一场春梦,醒了的人生必将更加难以忍受。
她笑着走来……他狂喜地迎上去……走啊走啊……这么咫尺间的距离,就似天涯一般远……天涯一般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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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竹山庄
一抹夜黑的影子,疾风般地窜过房顶,一跃而入。
风如诗嘴角淡笑,端正地坐在卧栏倚上,一招凌厉的掌风挥去,被对方身形一飘,已然躲过。
“怎么?老兄是夜半睡不着么?”
早就料到这岳山会盟会好戏连连的风如诗一回房便已静坐等候,夜深人静时果然有客到访了,而令他激赏的是,眼前这名一身黑衣劲装的覆面男子的轻功真是卓绝不凡,若不是他早已在屋顶与房内四周撒下荧光香粉,以轻易地暴露来者的气息,恐怕这种轻功步法,连他也未必可以听见。
思忖间,来者看似绵如柳絮但却暗藏刚劲的拳头已朝他招呼了过去,风如诗一掌将它挡下来,正暗暗地为他这种似曾相识的拳法纳闷时,来者随即把握机会将一掌朝他的**门探去,风如诗忙招回被他分散的心神,一心二用地边拆解他的拳法,边努力分辨他熟悉的身手出处。
“流风掌法?”几招过后,他终于辨认了出来。
想不到这不速之客的掌法竟是出自御风山庄的?风如诗不由暗惊,突然又茅塞顿开起来,这几掌不正是下午他击退华山掌门时所出吗?第一掌,截下了他意图取剑的身形,第二掌,断其手腕,逼出门楣。如今这黑衣人竟可以用同等手法对他,可见其定是下午在众人之中已暗暗地演习了他的掌法,只是这一瞬一眼之间便可掌握天机,实在是令人不可小觑,而用这种方式来混淆他的判断,恐怕也是为了掩盖自身的身手出处吧。
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对方拳掌一收,已拔出腰间的长剑,五指灵巧地运转着剑柄,剑剑直探向他的颈间,他出手精湛,毫不拖泥带水,剑法更是精妙无双,只是令人惊讶的是,这几招剑法统统都是今日在轩然厅中出手时一黑一白两少年曾被用过的剑招,只是在他手中使来,更加绝妙凌厉,令人不敢疏忽。
风如诗敛心神,刻意出手凌厉,他的剑招气势如宏,招招精妙,三剑便震退了这来者的攻势,不得不逼他使出真功夫,谁知那对手在他每出一招后就学一招,活灵活现得令人叹为观止,他大惊,却又不愿痛下杀手,碍于对方覆面的装扮,他却怎么也没法子看个仔细,只觉得他的那双眼,似食曾在哪见过。
“来者究竟是谁?”看来不能在掉以轻心了,此人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他开口笑话他道,“你偷师倒是偷得很快,不过没有我的内功心法指点,最多只得七成了,我看你不如把剑放下,让为师教你几招,省得你学会了这剑法出去辱没我御风山庄的名声。实在丢脸哪。”
那来者倒也未被他激怒,反而哈哈笑道:“御风山庄的剑法确实名不虚传,不过今日前来,我并不为此,更无意得罪堂堂的六大高手风少主。”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一串挂坠,朝着他晃了晃,说道:“在下前来,只为此玉,如今既玉已到手。在下也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说着,他朝窗外纵身一跃,眨眼间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风如诗立时一惊,朝腰间一摸,那白玉果然已不见了踪迹,看来是在方才对招之际,对方偷偷施以巧手拿去了,而他竟然丝毫未觉,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刻意怠慢与慢战来试探对方的身手与出处,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对方确实身手不凡之故。
他的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
精致的香炉内正点燃着淡淡的熏香。白梅屏风旁,绘着青竹的垂帘下挂着几串精致的流苏,随风轻舞,
屋内檀香缭绕,窗明几净倍感宽敞,简单的陈设落落大方,几册书籍散放,富贵之中不掩清雅。
屋如其主,如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如白莲般清雅的气质一般令人赞叹。
“由此可见,此人的来意,正是为你的白玉。”冰雁面带沉思地说道,“你与岳影青过招时,衣缺纷飞,想来是无意中被他觑得了腰间的那块玉,故而,他欲下手夺之,在轩然厅上迫你出手也是如此目的。我看此人,应是厅堂之上的那名大汉。”
“你说的不错。”风如诗恍然大悟,“而且方才我与他交手数十回合时,虽然他竭力隐藏自家的身手与步法,可我仍发现他的身手的确应不在你我之下,冰兄真是料事如神。”
“其实我今日事后已飞鸽传书派人去查探过他的身世。方才得知,真正的五岳山通天鬼早已被杀。所以今日前来的这不速之客恐怕是易容而成。恕我直言,请问风兄的那块玉究竟是何来历?”冰雁问道。
“不瞒冰兄,此玉还是从贵庄中所得。”他微想了想,笑道,“几日前与你的一位娇客无意相识,仓促间,她落下了此玉,我才拾得,还未来得及再找到她。”
“娇客?”冰雁沉吟了半晌,并未做声,倒是风如诗提醒他道,“怎么,冰兄忘记了?我可是听说你英雄救美,有个女子正做客庄中啊。”
“呵呵,风兄休要取笑。”他俊雅地一笑,风仪万千,摆摆手道“区区小事罢了,我是救了一女子不错,可惜她记不得自己的来历与身世,我见她一介弱女子,又没有武功,所以就暂时将她收留于庄中派人好生照料着。若是你不提及,我却还真不记得此事了。”
“呵呵,这正是我佩服冰兄的地方,为人光明磊落,身为盟主心胸宽广,仁义为怀。这天下间,能让我风如诗佩服的,寥寥无几,但是冰兄确是当仁不让,若非你当盟主,其他人,我御风山庄必定第一个不服。”
“唉,风兄此话真是说的远了。”冰雁浅笑摇头,“这盟主之位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乃是岳山会盟第一天,已出此怪事,看来今后几日我们必定要多加小心哪。”他略略思忖,问道,“那白玉在风兄眼中看来,是否有奇特之处。”
“这玉虽精雕玉琢,名贵不凡,但依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内里玄机,玉上雕的乃是凤凰与八个字,那八字是一句诗“佳期如梦,柔情似水”,除此以为,并无其他过人之处。”
冰雁俊眉微立,暗自思忖道,百鸟朝凤,佩玉带凤乃是皇室之人的象征,莫非那女子与皇室有关,而那八字想必也应有某种深意,思及此,他道:“我看那人的来意既然是那白玉,恐怕那女子也与此事有关,不知风弟有何高见?”
“我看那人既然会来夺玉,恐怕也会对那姑娘不利。”风如诗道。
“不错,那正是我所担心的。”冰雁点点头,说道,“如今正是岳山会盟之期,梅竹山庄内龙蛇混杂,而我又分身乏术,恐怕无法照应周全。此事恐怕……”
“冰兄的意思在下明白。”风如诗笑道,“明日我就赶回御风山庄,同时将这姑娘带走,一是远离这是非之地,二也可沿途暗暗查探这姑娘的身世与来历,冰兄以为如何。”
“的确是上策。”冰雁优雅地一笑,抱拳道,“那还真是有劳风兄了。”
“哪里的话,你我兄弟之间,还要说这么客套生疏的话不成?”风如诗豪爽地一笑,抱拳转身离去。
半晌之后,一抹身影由暗处缓步而出。
“风少庄主性情秉直,为人正直,庄主若能将其收为知己,将来必是一员大将啊。”
卓不群面带微笑,缓缓说道。
“他性情耿直,为人不拘小节,却也固执聪慧,只怕并不容易真正掌控。”冰雁成竹在胸地淡淡笑道,“但若是以他来牵制其他几大世家,已是绰绰有余了。”
“看来那女子的来历不明,恐怕牵连甚大,庄主心中既已有疑惑,适时将其推给与风山庄也是最妙的一招了。”
“你说的不错,那女子来历不明,看来此事尚有蹊跷。”
“那庄主……”
“在她离去之前,我想会会这女子。”冰雁说道,随即面色深邃的吟道,“佳期如梦,柔情似水……这诗仿佛似曾相识……”
“庄主不必疑惑,此事我看近日内便可知晓。”卓不群说道,“那姑娘本身对我们并无任何威胁,只不过还是不可不防。”
微一扬手,冰雁淡淡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日是岳山会盟之期,而六大高手只来了两人,四大世家除了寒云堡之外俱是到了,这盟主之位不过虚名罢了,真正操纵天下者,还是非四大世家莫属。”
“庄主说的不错。”卓不群点头说道,“慕容家富甲天下,以财力雄厚为甚,天下众多商号与钱庄,具由其名号。御风山庄是朝廷军队之兵器出处,天下大半以上的兵器出自于御风山庄。燕楼则是耳目遍布天下,任何天下事情都逃不过其耳目,它操纵了天下大部分的门派与能人异士,收为己用。而寒云堡则是掌控天下几乎所有的医馆与大部分名医,也是富可敌国。
“呵呵!”他面带浅笑,“四大世家虽然各自名震天下,却也互为牵制,彼此各不信任。这武林,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
“庄主远见卓识。”卓不群亦也回道,“如今新君初立,天下不稳,确实事事需以此四大世家为辅。而四大世家中,尤以燕楼的力量最为重要。”
冰雁看了他一眼,淡然一笑,他步出书房,来到庭院中,眼中划过锐利微光,说道:“燕楼楼主温晴远,他的弱点,不正是这八个字么?"
“庄主。。。。。高见!”
轻纱似的月光,如水般柔柔地披撒在庭院中,玉露初降,夜风微微,枝叶摇曳,树影婆娑,淡淡的清雅花香飘散在空气中,撩人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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