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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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八,黄历上是极好的良辰吉日,亦也是秋似水拜别家人入宫的日子。
盛大的迎亲队伍已整整的排满了几条长街,却是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无人喧哗,更无人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随意走动。数丈的红绸与无数的司礼官整齐地排列在门外,恭迎静侯。
那震天的排场体现了来自天家的礼仪与威严
帝后的婚礼,自然非寻常人家可比。
似水半夜便要起身,净身,洗面,施粉,上妆,更衣,人来人往的须虞未停,
不敬意间,她打了个呵欠,却被一旁老麽麽斥责道:“都已经要做皇后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话虽如此,麽麽的眼圈却是红了,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似水从此就要远嫁皇城,余生只怕也难见几回,心中酸涩,却又不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落泪,不由偷偷地转过身去以绢帕抹了抹眼角。
似水一瞧麽麽的神态,心中不由也添上几分不舍与感慨,自小娘亲过世,她便是一手由麽麽带大。
虽说娘亦也是爹的结发夫妻,却也知道当年爹娘在世时,娘在这府中的日子并不易过。
世上男儿皆薄幸,爹虽然是世人眼中忠心于皇家的大将军,却绝非是娘的良人,何况娘又是如此老实淳朴的性子,哪里斗得过府里那些个受宠的姨娘们。
若不是娘生了一子,自己又自小被指婚于太子,娘哪怕连这正室的位置也将不保。
这几年,亲兄长被调到边疆,家中除了他,也只有这麽麽才是自己的依靠,似水的人生看来虽是风光无限,她却非常清楚自己其实是占了这门天家亲事的光,否则无娘的她,又凭什么受尽万般宠爱,肆无忌惮地在这府中长大,余后半生她只要安安稳稳地坐牢皇后之位,麽麽这一生便也绝不会受人欺辱,即使自己不在她身边,也无人敢不尊她,在秋府,她的地位自然是巍然不动了。而远在边疆的亲哥哥,更可以有机会早日得返回朝,亦也不会被秋家另几个狡诈的姨娘与兄弟姐妹们欺负了去。
在这世上,毕竟也就只有他们兄妹可以相依为命了。
想至此,她凝望向镜中的自己,静静地看着侍女们为自己黛描柳眉,胭打双颊,红贴菱唇,墨画鬓弧,纤秀的身躯上轻袖飘渺,绫罗迤俪,更衬得娇面晕红,艳色夺人。
众人装扮完毕,皆福身恭贺道:“谨祝皇后娘娘万福。”
似水站起身来,搀扶起身侧的麽麽,眸中含泪:“麽麽自小看着似水长大,这份礼,似水受不起。”
老麽麽目露感慨,只拉着她的手,叹道:“如今小姐终于长大了,以后就将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这个老太婆总算放下了心。”
她说着,又在似水右鬟上插上了一支光芒夺目,价值连城的斐翠蝴蝶簪,随即只不住拿帕子擦着眼泪。
“这可是大喜的日子,瞧我,竟就失了分寸了。”老麽麽恢复了几分平静,随即威严地对着左右说道,“你们都先退下,让我再和娘娘交代几句。”
这是婚前必行的仪式,众人于是尊命离开房中,临去前关上了房门。
待得房内无人了,老麽麽拉着似水的手在床边坐下,却又谨慎地去到门边检查了几下窗棱与门锁,复才回到她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问道:“小姐可认得这块玉?”
似水接过玉,看了一眼道:“麽麽,这不是似水自小不离身的鸳鸯汉白玉么?听说是皇上赐给爹爹的,一龙一凤,娘把它给了哥哥和我一人一块不是么?”
她细细端详着,又道:“听说爹娘为感天恩,连似水的名字都是照着这上头的一句话取的呢。”
老麽麽神色凝重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道:“小姐,你可知道,这玉如今天下有了两对,当年夫人请人秘密仿造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只是另一对,在小姐的亲姐姐身上。
似水一愣,再料不到他竟道出这一句来,怔了会儿,才思要答,却见麽麽已暗自垂泪,喃喃道:“若是如梦小姐还在,也该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吧。”
“麽麽,您这话,似水不明白……”她更加不解起来。
老麽麽于是忍下哽咽,对着似水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小姐,这件事,夫人和我都瞒了您这么多年了,如今小姐入了宫,一别之下,也不知道何年才能相见,麽麽也该把这藏了半生的秘密告诉你了,其实夫人当年生下的不是公子,而是一位小姐,也就是您的亲姐姐,如梦。亦也是照着这上头的字取的名。”
似水一怔,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然而她亦也是个聪明通透之人,片刻便明白了过来:“麽麽的话是说,哥哥他不是娘亲所生,娘当年生的,是个姐姐?”
“正是。”老麽麽抹了抹眼角的泪,又道,“你娘当年日子并不易过,家中的几房夫人陆续生子,你娘又不得你爹的宠爱,万般无奈之下方才出此下策,你娘心中也是不忍啊。这玉你姐姐身上也有一块,一样刻着‘佳期如梦,柔情似水。’,只为你们将来相认,也可有个凭据。”
“那姐姐……她现在在哪?”
老麽麽叹口气,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事隔多年了,只怕……。”她看向似水,神情凝重,“如今小姐已是皇后娘娘,老爷又已不在世上,等小姐入了宫,以这玉为媒介慢慢派人到民间查访,总能寻得线索,这也是我这个做麽麽的,最后可以告诉小姐的事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只盼着小姐能善待你的如梦姐姐,她亦也是个苦命人,本是个将军府小姐,却不得不流落民间。”
“麽麽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似水握紧手中的玉,紧紧地贴身收藏到胸前,忽来的心酸泛涌而上,“似水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麽麽,麽麽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
她说罢,起身盈盈一拜,两人相视,皆泪光盈然,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却又是欲所还休。
“娘娘,吉时已到,娘娘该上花轿了。”门外的喜娘轻声地提醒道,两人都这才回过神来,众人随即鱼贯而入,将一面绣着金凤的红帕盖上似水的凤冠,似水只觉得天地间都变成了红色,被人搀扶着出了闺门。
耳边是整齐划一的喊声:“娘娘请上轿。”
没有普通百姓家的唢呐与爆烛声,惟有威严的长萧声,与训练有素的禁宫士兵们严阵以待。
盖头中的似水只觉得满世界都是漫天的红,红得耀眼,红得刺目。
而那花轿,却是名副其实的凤銮,以各色牡丹缀饰,紫红色的纱帐内,铺盖着厚厚的精致软垫,十匹游龙骏马,一色地被披上大红色绣金的披风,十六个近身侍裨们恭敬在轿旁迎候着。一路有花娘撒着芍药并玉色百合的花瓣,几里红绸,铺陈至远处。迎亲遥遥的队伍便在这红绸铺就的道上缓行,这盛大的排场,简直羡煞人眼。
她端坐于銮中,隔着模糊的纱帐,最后遥望了一眼秋府,随即转头淡淡道:“起吧!”
事后数年,人们都仍会津津有味地谈论这场属于天家的盛世红妆。
而不久之后,便传来皇后娘娘在迎亲途中离奇失踪之事,轰动朝野。
*****
“世事翻覆无有定论,今朝荣华他朝枯骨,眼前的秋家纵然风光无二,家门显贵,却又怎能料得出隐于暗处的忧患,富贵权势的到来便也伴随着阴谋险峻的境地,悲哉悲哉啊。”
那说话之人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声音清越,如丝竹叩节,那眉眼如画,风流无数,恁的是个令人倾心的男子。
仅是随意地倚靠在廊边,微侧着脸,却有风华流动,笑容明若朝霞,很是好看。
“怎么?秋家与你宫越有关?”另一旁有一个穿着淡蓝滚边黑色长袍的男子,他身形修长,带着与之完全不同的狂野俊美,一头及腰长发被随意地束在胸前,挺拔的身姿如巍峨的远山青峰般萧谧俊挺,线条完美的鼻梁与紧紧抿着的薄唇更显得他冷僻幽静,而当他沉默之时,似乎更有一股微起的气流在他的身边凝滞。
“我只是好奇,这秋家的小姐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那被称为宫越的男子一笑,声音清清雅雅宛宛而道,“也难怪,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又怎知这深宫与天下的风云变幻,说不定此时的她正做着皇后的美梦呢。”
转了转眸,他笑得狡猾:“我说公子,谈到成亲,您什么时候也娶个美娇娘回来?生个把小主人,也让大家乐乐。”
寒云浩冷冷地瞅了他一眼:“看来你是想管我了。”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关心公子么!公子生为人中之龙,不知多少名门闺秀为您趋之若骛,好歹您也不该一直不闻不问不是?”宫越的眉眼绽开笑,显然对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状况毫不在意。
“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论到你来操心了?”那如腊月飞雪的声音让宫越也意识到了几丝危险的意味。
“小二,来壶铁观音。”宫越突然转头对着小二吩咐道,随即又对寒云浩道,“这铁观音好啊,降火,消暑,非常的适合公子。”他笑得别有深意。
“铁观音来咯,请问两位公子还要些什么?”小二脸上挂满笑意,今日的聚德楼啊,生意可好得很呢,尤其是二楼的位置,没有一个不被包满的,只因为从这里最能看得清秋家小姐出府的盛况,再靠近些,就是些大内侍卫,谁也去不得了。
“你们这有些什么出名的甜点?选些好的上来给我家公子尝尝。”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他连忙退了下去。
“你知道我从不吃甜点。”待小二离去后,寒云浩面无表情地道了句。
宫越笑得一脸无辜:“公子的脸色总是太臭,我是想着吃些甜甜的东西,大约对公子有些好处。”
“看来面对我这个主人,你倒是颇为自在和不亦乐乎。”他的声音淡淡,冷若寒冰,若是旁人听了,只怕会惊出一身冷汗,然而宫越却是满不在乎地一笑,回道,“我可从来没把公子当成主人。”他笑得眯起眼,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只把公子当成朋友。”
闻言,寒云浩的眸光微微一闪,却是沉默不语,好半晌,他方才冷哼了一声。
宫越依旧笑得一脸自在,见他沉默更是显得心情大好。
“宫越在哪里,宫越呢?”楼下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喧哗声。
“公子,是玄门的人来了。”宫越悠闲自在看向楼下,轻抿了口茶,好笑道,“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没有长进的模样,江湖上也就只有这种三流的小角色才会以为人多就可以嗓门大。”
说话间,几个膀大腰粗的男子冲上了楼,四下一望,立即寻着了宫越。
“你就是寒云堡的神医宫越?”那领头的毫不客气地站在他的身前俯视着他。
“正是。”后者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环视众人,故作惊讶道,“几位大哥找小弟有何事?”
“装什么傻,我们玄门的人请了你多少回了也不见你回应,如今不得不亲自来见你,看来你是看不起玄门,不肯给我们面子吧?”那个领头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被揪住的宫越却仿佛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依旧是笑得那个好看:“阁下如此的行径,似乎可谈不上‘请’吧。”
“哼哼,若不是几次三番的邀不动阁下,我们也用不着这么费力亲自出马来找神医你了。”
“区区不才,还劳驾各位大哥费心了。”
“少废话,掌门的病你若是治不好,便拿你一家的命来抵。”
“哎,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尚未娶亲,家中又无父无母,孑然一生,恐怕要教各位失望了。”宫越笑得那个淡雅,俊秀的眉眼漾开笑,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云淡风清。

“大哥,少跟这小子废话,直接带他回庄子,他宫越可是寒云堡中天字第一号的神医,掌门的病拖不得。”
“说的也是。“那领头的人略微沉吟一下,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宫越道,“怎么样,宫神医,这次无论如何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吧。”
“哪里哪里,几位如此盛意拳拳,在下哪里敢违抗啊,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在下只怕有人会不答应。”宫越说得颇为无奈,好象勉为其难般地将眼神刻意地瞥向一旁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的寒云浩,“既然在下是寒云堡的人,自然是凡事都得要得到东家的首肯,否则哪里这么容易可以混口饭吃呢?”一番话,把自己说的极是凄惨,彻头彻尾的就是个受人压榨的小人物。
说着,他向一旁的寒云浩暗暗挑挑眉,只有后者才能察觉得出他那笑容中的从容与戏谑。
于是,众人终于将目光瞥向了一旁的黑衣男子,第一眼看去,只觉得那相貌极是狂野俊美,虽是摸不清他的来历,众人却也被他那极是俊美尊贵的相貌所眩目,深邃立体的脸上刻有如鹰般尖翘的凌厉眸子,他的俊美并不搀有半分阴柔精致,而是一种粗狂魅野的气息,削瘦挺拔的身形比普通的男子更高,冰冷中更透着尊贵与令人胆寒的气质,而最最醒目及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则是他身后的那柄长刀,几乎占据了他大半的身形,一把无鞘的,散发着盈盈寒光的薄刀。
那刀身隐隐的似有血光流动,似乎随时都会饮下对手的鲜血。而他只是那样坐着,没有多余的手势动作,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威势,冰冷中透着尊贵,充满压迫感。
缓缓的,他抬头,那双冷如冰澌扫视了一眼围绕在周围的人群,只听见咕咚几声吞咽唾沫的声音,有几个意志不坚的几乎想转身逃跑。刚才进来时只顾着抓住宫越这只狐狸,完全忽视了他身边这个更加可怕的人,一时间,气氛僵硬起来。
“你……你是……你是寒云堡的……”即使是第一次得见真人,然而既然已身背着名动天下的“血刺”,如今即使想要刻意忽视也已不可能。
寒云浩,天下第一狂刀,四大世家寒云堡的主人,传说中的六大顶尖高手之一,如今就在眼前。
该走,该退?还是继续留下对峙,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有些拿捏不定。
“方才……失礼了,没有想到阁下……阁下就是……”领头的男子虽是努力的想要与他对话,却仍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在下乃是玄门的薛文,因掌门最近中了奇毒,访遍了名医都束手无策,不得已,才会请宫先生出马。”
那恭敬的态度与之前简直盼若两人,宫越朝天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满地斜眼睨着寒云浩,不由在心中暗自嘟囔道,的e4
不就是比他更冷,更酷,更会耍帅,不就是背着把大刀,不就是名气响亮了点么,看看,为什么这些虾兵蟹将从来就不会用同样的口气和他说话,神医神医,难道就是任人鱼肉的?哦,忘记了,公子其实也算得上是神医呢,只不过江湖上无人知道罢了,因为公子从来不会出手救一人。虽有卓绝医术却比谁都心肠冷硬,就像他那把血刺一般。
“呵呵!”寒云浩并没有说话,削薄的唇角扬着冷漠的笑,既是讥诮又是阴鸷。
只是这笑声已让众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好半晌,方才听得他低沉幽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想要我的人,并非不可,只不过……”
“不过什么?”
魅眸一沉,寒云浩冷冷道:“想必你们都很清楚,如今天下大部分医馆与大夫皆出自我寒云堡,但宫越却是我寒云堡三大名医之首,照我寒云堡的规矩,若是要请动三大名医,便要满足我寒云堡的规矩。”
“是……是,有何要求,寒堡主尽可吩咐。”
男子回答道,心中思忖,虽说是寒云堡首席名医,看他的样子也不过就是金银财物的要求,既是名医,要价自然更高,于是便也满口答应着,只想着听他下文如何。
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寒云浩冷傲地微眯眼,霍然间笑得讽意十足,冷酷的声音缓缓扬起:“救一命,取一命。”
众人愕然,一时间寂静无声,寒云浩悠然斜坐,面无表情,微扬的嘴角却仿佛正带着无声的笑,慵懒而冷漠。
“这……在下不解,还请寒堡主示下。”
“唉,我说薛公子,你怎么会不解呢?我家主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宫越微笑道,“自然一命抵一命了,既然要救你们掌门,那自然需要你们其中一人自愿为之而死。愿与不愿你们可自行斟酌。”
“这……这岂非荒唐……”
摇摇食指,宫越半挑的笑弧似笑非笑:“既然公子开口了,我宫越亦也明人不说暗话,听说贵掌门中的乃是天下无解的九命奇毒吧。”
“正……正是……”
“既然是无解之毒,那么这毒自然便不可化解,所以凡是这种无解之毒,要想解之则就必须要转嫁他人方可做到,一如西域流传的血蛊之术,无解,但是可移,所以要救你们掌门,非得有人自愿牺牲性命……”说到此处,他刻意顿了顿,“至于这个人是谁,有没有人愿意,这可就不在我宫越的干涉范围之内了。”的48
说完他举杯喝茶,掩盖住眼角的笑意,神色却兀自巍然不动,只一径偷偷地朝着对面的寒云浩邀功似的挑眉。
而这番话,自然是引起了前来的几人的惊惧,之前的嚣张气焰此时全部都成了六神无主,救掌门,则必定要死一人,可是谁会愿意死,又有谁想死?
众人于是脸色倏变,彼此面面相觑,从各自的脸上都看出了心底所思所想,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宫越心底乐翻了天。
非是他要作弄这些人,那个传说中的西域血蛊确实无法可解,可是这九命毒并非无解,别人做不到,但是他宫越却有这个能力,只是……
他偷掩嘴角,只是眼前的几人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也确实好笑,让他头一次有反客为主的得意感。
“这……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法子可想?”众人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宫越也不客气,故意惊讶道:“看来你们是无人愿意献生救贵掌门的性命了,在下本以为,依着各位先前为掌门担心紧张的样子,必定会有人挺身而出。”
一句话戳破众人的心事,一时间,人人脸上都有着几分尴尬的神色。
然而他并不准备放过他们,更是火上浇油地道了句:“唉,其实要解这毒么……也许并非是毫无办法……”
“宫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这个么……”他抬眼朝天,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求公子为在下指条明路,只要能够……能够不伤性命,则……任凭公子差遣。”
那领头的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于是其余人等皆随着他的动作跪倒了一片。
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又慢条斯理地挥开扇子,再慢条斯理的挪了挪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宫越最终还是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也罢,看你们如此焦急的样子,我姑且都赌上一赌吧,要配置解药,大部分的药引子倒还好些,大约费些钱财便可寻得,惟独这最后一味——白玉碎研磨,恐怕不易寻得。”
“宫公子所提到的,可是研碎后的白玉粉末。”
“可以说是,又可说不是,我所指的白玉,可并非是寻常的白玉,必须是历数百年以上具有灵气的汉白玉,这还不够,此玉还必定得是关外十三陵处所得的珍品,据我所知,惟有历年接受朝贡的皇家才会有。”
“这……”男子面露为难之色,“照宫公子的意思,此玉岂非只有去关外或者皇宫中才有机会寻得。”
去关外,此番来回恐怕已赶不及救治掌门,至于皇宫,更是可望而不可及之地。真要硬闯,恐怕十条命亦也不够。的fe
宫越摆足了架势,而寒云浩却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任凭他做戏做全套,维持着千年不变的冷酷表情。
“看你们如此焦急,在下也不怕给各位指条明路。”他笑得神秘,刻意压底声音道,“其实这玉远在天边,却也近在眼前,各位可看见秋府的小姐出阁的盛况?”
“看见了,这又如何?”男子狐疑地问道。
“在下风闻,这秋府的小姐秋似水是为秋将军正室所出,身份显赫,秋将军在世时,先皇曾赏赐他一对鸳鸯汉白玉,正是关外十三陵所出,名贵无比,秋将军将其分别赐给了自己正室的一子一女,如今秋小姐出阁,必定会带着皇家当年所赐之物,比起远在天边的十三陵与危险重重的皇宫,要从秋小姐的身上取走那玉,恐怕便简单多了吧。”宫越说着,笑得这个清逸绝俗,笑得这个风轻云淡,然而,一丝狐狸般狡诈的光芒却从那侔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闻言,寒云浩却是扬眉微微瞥了他一眼,稍带疑惑,但那只是一瞬,快到令人无法捕捉。
“原来如此……”在场的众人霎时燃起希望,比起让自己送命,或者冒着极大的危险去皇宫,从一个送嫁队伍里偷走新娘的一件物事显然显得容易许多。
“多谢公子指点,我们明白了,只希望取来这药引后,公子可愿意救治掌门。”
“这是自然。”宫越点点头,看向寒云浩,后者不置可否,众人见他亲口承诺,又见寒堡主并未反对,遂放下心来,抱拳起身,转身离去。
待他们出了客栈正门,宫越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怎么,只是作弄几个小角色就让你高兴成这样?”寒云浩冷冷地出言道
宫越却是几乎笑出眼泪,压抑着倒在桌上,肩膀一直不停抖动,即使如此,美男终究还是美男,即使有些失控,笑起来仍旧是那个好看,那个绚烂。
“但是此事你为何要牵扯到秋家的小姐?”即使宫越笑的那个失态,寒云浩却还是面无表情,一双如冰魄的黑眸毫无温度,一如他身后的冷刀。
“只是增加些许乐趣罢了。”宫越倒是答得坦然,笑着偏了头,他悠然道,“反正即使他们不去,其他别有用心的势力也会瞄准这秋家的小姐,倒不如让几个小鬼去搅搅这缸混水,指不定还更会有好戏看。”
站起身来,寒云浩高俊的身姿矗立如山,一袭玄黑色的袍服,衬得他的身形幽暗如白天里的黑夜,沉黑的眸子盛著不可思议的亮光,足以教见者惊艳,并且感到胆寒,启唇,他的声音冷酷而又低沉:“虽说此事于我无关,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还是别玩得太过火。”他微眯起眼,“否则只怕有朝一日,你也终究会体会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
听着寒云浩的话,宫越却依旧笑得恣意优雅:“哦?真有这么一天,哈哈,人生在世,不过就是恩怨情仇,爱恨纠葛,我宫越无情无仇,亦无爱无恨,除了公子,此生此世更是无牵无挂,只图活的开心便好。我可不像公子,身上还背负着一个诺大的寒云堡和如此响当当的名号,我宫越就是一个浪子,游戏人间,看尽百态罢了。”
寒云浩冷漠的眸中看不见一丝神情流动:“只怕你总有一天会遇到想忘而无法忘记之事,要知道,人生正因为拥有无法忘却之回忆才会坚强,你亦会如此。”
“公子真是了解我,不过我宫越自认早已看透红尘百态,若是真有公子所说的,拥有了再也无法忘记的回忆。”宫越薄唇微扬,笑得优雅,“那我宫越便从此改名为莫忘君………”
君莫忘,莫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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