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紫帘轻垂,细细软软的青烟,袅袅而燃,在着寂静的宫室中弥漫着。
整齐而略带零乱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冰雁却眼也未抬,只是静静地俯身轻搂着怀中早已哭得梨花带语的似水。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似水泪流不止,却又不忍放开手中夜无尘的身躯。
“不是你的错!”冰雁举手轻柔地抚去她颊上的泪珠。
“是我太大意了,若非为了救我……我太没用,是我害了他……害了所有人……”她哽咽起来,愈加痛恨自己的一无是处。
她是个太过平凡的女子,没有智谋,不够聪彗,连自保亦也不懂,愚蠢得只会一次次地为身边的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长久以来,她依附于所有人的身边,依靠着他们的力量而活在这个世上,却根本没有办法替他们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第一次,她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惭愧与无奈。
他注视着她,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忧郁,像冬日飞舞的雪花,带了种无法形容的,沾染了黯然神伤的魅力,无视着已经重又灯火通亮,满室的侍卫们正剑拔弩张地对准的险峻情形,他抱紧了似水,缓缓地将她几近软倒的身躯扶了起来,那唇贴住她的耳畔,很轻柔的声音却带着奇异般的炙热:“你只是太过善良纯真,太过美好,而这个世间却太过肮脏,太多阴谋。”他的声音澄澈干净,轻缓幽冽仿如细雨,眼波里更是涟漪潋滟,如夜色般深沉,“但是无妨,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护着你,以我所有的力量,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所以你只需继续这样活着,永远不需要担忧,不需要痛苦,因为,一切有我。”的d5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无言的震摄,似水抬起头来,透过迷茫的水眸,环视向四周,最终却还是将目光落定在冰雁的脸上,他身上优雅的香气渐渐地充盈到了她的全身,舒展开她的心脾,闭上眼,她终于轻声吐出一句话:“我相信你!”
他心中霎时狂喜,似乎周围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微微侧头,他冷冷的眸光环视四周,三分清雅高贵,七分的绝世傲然,平日里清逸隽秀的优雅中,**了凌厉与冷漠。
那为首的将领一楞,却还是怒喝道:“逆贼,竟然在我西域云城中谋杀大王!”
闻言,冰雁轻轻一笑,那笑容绝美清雅,仙姿秀逸,冰冷中更透着尊贵,一时间让人看呆了去。
淡淡的,他只是微扬嘴角,却并未置一词,而看着那将领的眸光却杀带着嘲弄与从容:“将军来的可真是巧啊,不早也不晚!!时机拿捏得还真是刚好。”
“你……”对方一怔。
“真是周详的好计!”他淡淡道。
将他们诱到皇城中,借用他牵制夜无尘,在他与夜无尘直面的同时利用他对如梦的深情设计铲除这个西域最强的男人,再名正言顺地将这个谋害云城之主的罪名堂而皇之地安在他们的身上。
这一招够毒,却也够准。
而夜无尘之死,令人意外却也早已在这个人的计算之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如若不是对所有的形势都有极为详尽的了解,谁人可以这么快这么狠这么准地就轻易地铲除掉对手?
朗月汶么?也许他有这个心思和能力,甚至曾推波助澜,起到重要的作用,却绝不可能知己知彼到如此的地步,甚至连他冰雁此行的动机,每一步的行为都了解的如此透彻。
这个幕后真正的始作佣者……也许才是真正可怕到令人难以想象……
也只有——燕楼!!
他的目光一凛,肃杀的气息霎时围绕在他的周围。
是了,除了燕楼,又谁人可以做到?又有谁有如此的谋略和完全了如指掌的能力。
这一瞬间,他的周身泛起了某种令人胆寒的气息,不论他们出于何中目的,竟然以似水为饵并在她的身上中下如此危险的蛊毒,这个罪就不可饶恕,无论这个主谋者是谁,他都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举手潇洒地一挥,夜无尘身旁的宝剑发出一阵快意的龙吟,已稳稳地落入冰雁的手中。
“既然是有备而来,话我也不想多说,若想要拦住我便一起上,我不想浪费时间,亦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他淡然道,云淡风情,却又带着王者的傲然之气,深瞳闪过一瞬波光,潋滟而清冽,令所有人都心生畏惧。的aa
举着剑矛,众人都有些惧怕,想要跃跃欲试,却又碍于他明显的过人气势而举步不前。
“拿下!”随着一声令下,众人不得不依令行事,一拥而上。冰雁微敛深眸,一剑刺出,又狠又准,简直迅若奔雷,只见一道白光,直奔众人面门而去。只听到数声哀嚎,为首的数十人竟都被一剑致命,齐齐地倒下,伤口处皆是整齐划一,却又是一击毙命的杀招。
只因他出手太快,在场的很多人都还未看清便已丧命,而侥幸活着的人却又早已被吓破了胆,除了个别还有些神智的,大部分人早已跌坐在地上,微微发抖起来。
“闪开!!”他冷冷地道,众人一个激令,不由自主地缓缓地朝后退去,他一把横抱起似水,将她的头深埋在自己的怀中,从容而平静地跨过满地的尸首,夜风中,轻盈寥落的长发张扬舞动,,更显得飘逸俊美,仙姿秀逸。
然而在经过那将领身边时,冰雁却缓下了脚步,微扬唇角,那如天人般清逸出尘缥缈虚幻的绝色之美中竟带入了那么那似火红莲的邪魅之姿,然而此时此刻,在对方的眼中看来,却是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令人恐惧。的b6
“想死还是活?”他淡雅地出声道,虽是威胁,却依旧听来优美如天籁。
那将领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然而下一瞬,他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劲贴面而过,刮得他肌肤生疼,恐惧地转过身,他胆战心惊地发现身后又一部分兵将竟在冰雁的一掌下吐血倒地,这次他们都没有死去,而且哀凄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呐喊着。
“想活,我想活!”不再犹豫,那倒霉的将领跪在了地上,哭得颜色具无,“求求你放了我,我只是依令行事。”的fc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自己要对付的男子竟然是如此棘手的人物,看起来美得绝世,仿佛不染丝毫凡尘,却又心狠手辣到令他不得不臣服。
“将刚才那个侍女带来!”他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后者一楞,立即点头如捣蒜,朝着身后仍旧行动自如却已吓得腿软的兵将们吩咐道:“还……还不快去。”
声音中犹带着哭腔,那几人微微一楞,立即转头朝外奔去。
过不了半晌,那个一脸无辜的侍女果然被带了进来,见到满地的尸首时与一片哀泣声时,她亦也吓得一下子跪坐到地上:“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哭了起来,显见是吓得不轻。
“放心,我不会杀你!”冰雁的声音此时听来竟如此温柔,女子回过神来,注视着他美冠如玉的脸上,眼神竟渐渐地有些迷离。
“只要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便不取你的性命。”他淡淡冷道,眼波如深池之水,波澜不惊,却是深不见底。的f
“我……我……不知道。”侍女咬了咬牙,有些结巴地回道,也许内心深处并不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温柔的美男子会对她不利。
“看来你是不懂,若你的主人真有心想要保你,眼下又怎会只派这么一些虾兵蟹将来对付我?”他的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却依旧美得动人心魄,“诺大的皇城,如此大的动静,竟没有更多的侍从过来,你说是何道理?”他的声音低徊如茄丝,带着令人迷惑的暗哑,那侍女楞楞地注视着他,眸中渐渐地染上一丝迷乱,竟恍顾着冰雁就这样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前。
“我……”她还未回答,便啊的一声痛叫出声,惨绝人寰,众人一惊,却见她的右手腕不知何时竟被斩断,干脆利落,疼得她按着右腕跌坐到地上。
冰雁依旧是温雅地笑着:“怎么,还不说么?”
而此时的似水已被他点了昏**,昏沉沉地睡在他的怀中,浑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时。也因此,她也许永远看不到此时形如鬼魅般的冰雁。
“是大将军……朗月汶大将军……吩咐我这么做的……”她疼得满头大汗,恐惧得脸色发白,已不敢再直视他的脸。
“很好!”他轻吐冰言,清碎如月,“敢伤害她,这就是你所要付出的代价,饶你一命,皆因你也是听命行事。”的d1
冷冽无情的话语,高傲尊贵的神态,仿佛是月华下镜花水月般的绝美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而清雅,只是话中的冷意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禁不起打了一个寒战。
这样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姣白的月光映照在他微带疏离却又俊美的面容上,映衬出一片迷离若风的光影,
夜风中,宫庭里,暗香淡淡地弥漫,天地间似乎已变得越来越安静。
嘤咛一声,似水仍旧昏睡在冰雁的怀中,却是浅眠,只因他放才下手点她的**道时怕她不适,故而力道拿捏的并不重,磕着眼,她微微偏头,细柔的发丝顺着脸颊滑下,**几分随性的优美。
他看向她,一瞬间,冷光缓缓收敛,折射出另一种柔和的光芒,温柔的眸光愈加幽邃,嘴角笑痕加深,指尖微微拂过她的下唇,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情,随即,他搂紧她,举步跨出殿外。
“师父!!”门外,是始终守候在暗处的行玉,
冰雁虽素衣翩跹,夜色下亦美得如风雯月一般,他的右手执剑,左手温柔地环抱着少女,两人都穿着偏向素白的衣裳,在月光下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清辉,而刚才对着似水的那不经意的一抹微笑,更显得他风姿翩翩,清逸绝俗,仿若柳絮纷飞,莲花净开,刹那间,行玉恍若看到了仙人。天地万物却仍旧仿佛是褪尽了颜色,朦胧中只有他绝美的笑颜是这般清晰。
那狭长剔透的长剑之上,徐徐滑落着着几丝殷红之色,滴落在满地交错重叠密密麻麻的尸体之中,月色很明朗,水中倒影清晰如镜,凄艳的血红狞如修罗地狱,然而在这样的情景中,却映衬得他逸出尘缥缈虚幻的绝色之美中更搀杂入了似火红莲的邪魅之姿,孤傲高贵却又桀骜不驯,诱人沦陷却又魅惑着人心。
月光中,行玉只觉此情此景凄美艳绝,不可方物,杀伐之中,仍是如此端庄优雅、洒脱俊逸之态,当世之中也许也惟有静甄王凌云方可做到。
“怕了?”他淡淡地说道,看向行玉的眸底有着丝丝的冷隽清幽之气。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冰雁如此杀人,下手毫不留情,甚至眉眼不眨就削去了一个弱女子的手腕,然而他的气质却还是不改那原有的高洁与优雅,这些残忍的语言与行为丝毫没有减弱他周身的清雅之气,反而**了更为惑人的迷醉之色,清幽淡长似烟雾昙香,沉冷凉冽若黑夜深泉。
漆黑的眸子不禁抬起对上冰雁深邃的双瞳,不自觉泛起愕异的神采。
长剑被弃,他纤长的手指不知何时轻抚他的头,那水潋眸中宝光流灿,仿若美伦美奂的异世琉璃:“若是可以,我亦也不想血流成河,奈何人生岂能尽如人意,也许有朝一日,你也会如我这般,真不知教你学武,是对是错,你的资质不凡,却天性率真,只怕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倦倦的叹息之中犹带着几分怜惜,他淡然一笑,言尽于此。
嚅动了几下嘴唇,行玉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有一种奇异般的触动心弦的悸动感在他的胸膛中渐渐扩散,他的手中亦也提着剑,却全无这样的魄力,更无这样令世间万物都心甘情愿沉沦的气势。
他抬头注目着冰雁仙姿秀逸的面容,夜风将他鬓旁几缕发丝吹起,发尾轻拂过他弧线优美的薄唇,竟如画一般的清雅绝伦,行玉只觉得自己的心弦微微一颤。
恍惚间,似乎明白什么……
不远处,人头攒动,依稀可辨是众多的兵将们正严阵以待,只是他们却并未上前一步,更未靠近大殿周围。堂堂的云城皇宫之中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自然会引来无数内城侍卫,然而除了最初的几个小卒,之后所有的人都似乎受到了某种指示,远观却不近围,仿佛只是想要困住他们。
微微一窒,他握紧手中的剑,掌心早已渗出了几许汗丝,然而那握剑处的却被冰雁暗暗一压,风姿绰越的身姿遂出现在他的前面,看着行玉,他眸中带笑:“你的剑法尚还生涩,何况现下,还不需你出手。”
“凭你一人之力……恐怕要离开此处也并非易事……”行玉有些犹疑,他并非是质疑冰雁的能力,只是不甘自己只能旁观,却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为何要离开?”冰雁却是微笑,云淡风清。
“不离开?”行玉不解。
冰雁嘴角微微一勾,神情高深莫测,却是淡漠的冷笑:“不错,我要等一个人!”
“等谁?”行玉问道,直觉地感到了一丝他话中的冷意。
冰雁的深眸沉静如水,却是冷冷地注视着远处,淡淡道:“等这个布局的人!”
将近夜深,皇城的御园中极为安静,隐隐约约有几缕蛙鸣声传来,
行玉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那个西域将军,那个将冰雁带入自己从不示人的书房之中的朗月汶。
他这样想着,却只觉得头皮发凉,不知为何,他感觉到那朗月汶看向冰雁的眸光中,有着某种势在必得的坚决与不可知的深意。
他若还是以前的懵懂少年,自然体会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
然而现在的他,却无比清楚,那是一种占有与激烈的情绪,是一种深沉的却令人惧怕的情感。
他在心中唾弃这种情感,却又似乎涌起某种丝丝的羡慕之情,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违背人伦,不在乎世间一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亦也是一种洒脱吧。
暗自凛神,他压抑下心头奇异的感觉,心跳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长久以来的相处,他亦也成长了不少,至少从冰雁的身上,他学会了处变不惊,遇事更要沉着冷静。
也许在潜移默化之中,在这样一个风仪秀雅,艳绝天下的男子身边,亦也是他人生最大的幸运。
夜风渐渐地大了起来,他依稀觉得有些发凉,然而心头,却是渐渐地热了起来。
冰雁却依旧平静如常,静静地站在夜风中,似乎胸有成竹,一身晓月清风般雅致的神韵和一种傲睨万物的神态从容而视着前方,黑暗处,朗月汶的身影渐渐地浮现了出来,与夜无尘那邪狂的绝美截然不同,他的俊美多了一份刚毅,一份历经风霜,千锤百炼后,不折不挠的刚毅,却极为明朗洁净,像是初升的朝日,有着独属于他的清爽气息,他的头发是褐色的,编制成一条及腰的辫子,垂在胸前,在月光下闪耀着独特的光泽。从那桀骜不驯的眼睛里透出的信息,是一种如大漠孤鹰般的坚定与孤傲,

冰雁将似水小心翼翼地扶到行玉的手上,随即顺手拿起一旁倒地的士兵的弓箭,潇洒利落地架在手上,宽大的衣袖霎时随风轻舞起来,如纷飞的白蝶。
“师父?”行玉出声,却并未得到回答。
搭箭,瞄准,他的神情平静异常,姿态更是优雅若嫡仙。
嗽的一声,第一支羽箭呼啸飞出,紧贴着朗月汶的左颊擦面而过,而令行玉吃惊的是,对方居然不躲也不避,直直地受了这一箭,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未放慢,依旧沉稳而又有力地朝这而来。
而没有他的命令,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将更不会朝这里靠过来一分,于是众人虽然担忧,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大将军朝着那个举箭搭弓的俊美男子一步步走近。
但最让行玉不解的地方,便是冰雁的箭,以他的武功,不要说射偏,即使朗月汶真有心要躲避,恐怕也是颇为困难的,正思量间,第二箭又临空而去,依旧是擦面而去,只在朗月汶的脸上留下一丝血痕,那破空之音阵阵,令在场所有人都从心底里感到了一阵寒意。
朗月汶眉眼未动,却是微扬嘴角,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的声音也随风飘了过来。
“不杀我,是顾忌着如今只有我,才可以给你紫蛇红的解药,不是么?”
冰雁敛眉,神情一窒,愈加冷漠起来,握紧手中的弓箭,慢慢垂至身侧。
于是朗月汶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起来:“所以,我们仍有坐下来商讨的可能。”
那一瞬间,行玉知道冰雁的内心在动摇和妥协。
为了似水,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达成她的愿望,拿到西域皇族紫蛇红的解药,然而,他心中隐隐的不安告诉他,这个男人绝不会提出普通的条件。
“照顾好她!在殿门口等着我。”冰雁对行玉淡淡道。
“别去!”他突然脱口而出,顾不得其他的一把拉住冰雁的衣袖,不论朗月汶的目的为何,他都直觉的感受到一分危险。
眼前的大殿是方才朗月汶领着他们而来的,云城的议事正殿,在这样庄严的地方,连兵将们的眼神亦也有些不同。
夜无尘并无子女,他一死,朗月汶身为名义上的亲王,实质上的王弟,要登上王位并不困难,可是要带冰雁来到此处又是为何,行玉却是不解。
“别担心,你该知道以我的能力,没人伤得了我。”冰雁温柔一笑,嘴角微抿,这让本就绝美的他显得更加惑人。
嘴巴开开合合了几下,行玉终究还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是的,以他的武功,他的智谋,自然无人可伤他,可是如今他又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似水就是他的掣纣,而紫蛇红的解药,亦也是对方引他上钩的陷阱,他怎会不担忧心焦?
然而,眼前的他,却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于是最终,他只能站在原处,冷冷的目送他慢慢走进大殿的背影。
数十步以外,便是严阵以待的兵将们,他们虽离得不近,可是也明确地昭示了他们不可能轻易离开大殿周围附近。
“刚才你早已醒了吧。”顿了顿,行玉突然开口了,对着身边的女子,没有看她,然而寂静的夜里,他低沉的声音听来有些阴郁。
似水睁开眼睛,犹自坐起了身,沉默了一下,她微微一笑:“是的,他本就力道颇轻,怕伤了我。”
“那你……”行玉微眯起眼看着她,既然早已清醒,又为何仍然继续伪装不知?
“他是一片苦心想要保护我,不愿让我看见这满地仓夷,更不愿让我见到他痛下杀手和与朗月汶周旋的一幕,每个人都以为我只是个弱女子,他们倾尽所能地照顾着我,不让我看到这世间残酷的一面,然而我既活在这世上,总要面对这些。”轻轻地一笑,她看向牢闭的宫门,缓缓道,“但只要他不愿意让我见到,我便闭上眼,相信他,这些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行玉怔住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似水的眸光是如此的明亮,而在那眸光中,他似乎是看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喃喃道,却又说不清心中的感觉。
“人都是会变的,行玉。”她在夜风里绽开笑颜,“就像你一样,你体会过这种感觉的,不是么?”
沉默了一下,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都不放过,似乎要看出她的真实心情:“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你,他也许会付出很多。”
“我明白。”似水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是仍然平静又坚决地说道,“但我相信他,相信他是个了不起的男子,相信他的智慧,相信他的一切。”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却是嘲笑与不屑:“这就是他所爱的女子的想法么?相信?除了信任他,你就只会为他带来无尽的灾难和麻烦么?难道你没有想过你能为他做什么?”
她却并不在意,只是淡声道,“也许你也曾有这样的感觉,只要在他身边,便会觉得无所畏惧,心中没有任何不安吧。”顿了顿,她又道,“可是你试过么?一种真正无力的感觉,其实眼下的你我都是一样,都没有能力去为他做什么,这就是现实。但若有一天,需要我以我仅存的一切去助他,无论是什么代价,我会去做。”说这话时,她的眸光是晴空万里的清澈,像是溢满了月光和桃花的明净深邃,一直望到人的心里去,行玉刹那间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静甄王会为这样一个女子心动。
她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中带着甜美,仿若冰雁那般的平静与从容,少年只觉得心中的怒火与不甘渐渐地消失了,也许他不甘的,只是自己的无能与无力,或是更多,然而他却又无比确信着一件事,眼前的他毕竟还未真正长大,也许未来有一天,他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一件事,变得真正强大。
“似水!”挺直了腰,他注视着殿门,认真地说道,“若是再过十年,你说我可以成为他这样的人么?”
“不,不仅要像他这样,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我还要功成名就,真正权倾天下,让这世上所有人跪倒在我的脚下,有能力保护我所在乎的人,去做所有我想做的事。”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星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
云城的正殿被称为王庭,与圣朝的高贵典雅不同,它有着金色的圆型拱顶,洁白的墙壁,高大的塔楼和镂空的镏金窗框,完全充满了异域风情。
然而此时空旷的殿中,却投下了两具晦暗不明的身影。即使是四周夜明珠与烛火的光芒照耀得辉煌的殿堂已是通透明亮,却还是看来有些阴沉。
他真的很美,美的让人窒息,带着赞叹的神情,朗月汶定定地注视着冰雁。
肌肤胜雪,莹若凝脂,月色柔华,倾在他的身上若琼瑶碎玉,飘渺若仙。当他抬起好似花之精魄一样的深眸时,竟似蒙着淡淡夜霭烟霭的秋菊,流出淡然的烟波。
心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嘴角微微一勾,表情高深莫测:“看看这辉煌的大殿,从现在开始,它,整个云城,乃至整片西域都将属于我,这样一个曾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所有。”
冰雁优美的眸光平静如水:“为了得到这王位而杀了你的亲兄弟,这就是你想要的?”
半日不语,朗月汶突然道:“你试过一个人孤独的在草原上顶着风雨骑马的感觉么?”
微微一笑,他的声音染上几分低沉:“在这个世上,成则王候败则寇,没有兄弟之情,只有取舍而已。既然生来不受赏识,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切!”他皱起眉,脸上的表情染上几分阴郁,“兄弟,若是生在百姓家中是手足,然而生在皇家便注定是对手,是敌人,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微微皱眉,冰雁并未回答,却不知不觉地认真起来听他说话。
“或者说若有朝一日,你与你的亲兄弟之间面临必争的境地,也许你也会如我一样,骨肉之情与心爱之人,你会取哪样?舍哪样?”
他显然意有所指,冰雁面上一凛,眼神瞬间恢复到剑一般的凌厉:“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凌云皇子,就算你与你所爱的人能跑到天涯海角,但你身后的那些虎视眈眈之人,便真的就会烟消云散了么??”
眉轻蹙,冰雁面上不为所动,依旧淡淡:“与燕楼联手,你又要付出多少?”
一笑置之,朗月汶未答,稳稳地步上台阶,气势凛然地坐上了龙座,朗笑一声,开口道:“燕楼所要我做的,只是协助他们杀了夜无尘。我原以为这是天方夜潭,这个男子可是西域的国主,如大漠雄鹰一般高深莫测,从来找不到半分的弱点,他一直都知道我的野心,却又从来不对我下手,只因为他自信自己有绝对的能力可以驾驭我,臣服我。以君臣来说,我朗月汶确实真心地佩服他!”
话锋一转,他眸光一暗:“然而这样的人,却又如此轻易地被人寻到了弱点,若无这弱点,他本可以永远不败,更勿论为我所制,一代枭雄死在儿女情长之中,我只怕,你将来会落到与他一样的下场。”
说到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冰雁,而后者却是云淡风清,清冷若夜地一笑:“我的事,还不劳阁下费心,我现下所求的是什么,将军心中自然清楚,这也正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
“不错,所以这样的你,如今不也同样有了为他人所制的弱点。”他好整以暇地一笑,缓缓地落座在金椅上,状似无心地道,“以凌云皇子的聪慧,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不该最明白么?何需来问我?”
面色不变,冰雁依然用那种让人迷醉的温润声音说道:“我从无兴趣揣摩他人的想法。”
一股摄人之气流露开来,弥漫大殿之上,朗月汶默然地看着冰雁,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半晌,他方才沉声道:“若我要杀了你所爱的女子,你又预备如何做?”
轻笑一声,冰雁淡淡,带着漫不经心的犀利和冷冽:
“那我便让这里,寸草不留……”
这声音说不出的温和,延展着华贵的雍懒,好似只是一句充满戏虐的话语,就在这闲懒的语气中,却隐含魔魅,更带着与声音截然不同的阴森与冷酷,极为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春雷一般,落地有声。
朗月汶陷入沉吟,时间似乎沉静了很久很久,定定地看着冰雁,他的眸中有着令人无法琢磨的阴沉不定:“我以为,当年那冠绝天下,令众生倾倒的凌云皇子,是不会为任何人而动心。”
“至少不会为她以外的人而动心。”他冷然答道,一句话,说得干脆利落。
朗月汶倒也涵养极佳,脸色未变,从金龙椅上站起身来,却是微微一笑:“那么我们换个条件,我要一个人,不知皇子是否舍得给!”
时间一点点地流失了,明亮的殿内似乎是变得幽沉了,冰雁不置一词,只是波澜不惊的站在原地,朗月汶也不再开口,两人四目相对,许久过去,同鬼魅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朗月汶开口道:“我要的正是你,凌云皇子!”
令他意外的是,冰雁并未流露出半分惊讶的神情,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眸光甚至是淡漠的,心平如镜,神清似水,:“原来将军也只是对一具美丽的皮囊感兴趣。”
朗月汶眸光一沉:“你以为我只是想要得到你的身体?”
冰雁眸中有微光闪过,以他的犀利,又怎会看不出朗月汶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极度自信的男子,并不会仅仅只局限于得到表面的东西,更不是那种只垂涎于他外表的好色之徒。
眉一挑,利芒掠眸而过:“将军的条件让我不由得不这么想。”
扬声轻笑,朗月汶细眯锐瞳,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浮上唇畔:“皇子是想用缓兵之计吗?”
冰雁傲然而睨,启唇清吟道:“难道你以为,我惟有从将军身上才可得到紫蛇红的解药?别忘了,天下还有一人有这个能力——燕楼。”他淡然道,眼神深处一片清平,“也许将军不知道,如今我所在乎的人,亦也是燕楼楼主所在乎的,若我与燕楼联手,不知将军又有几分胜算。”
朗月汶眼神有些幽深:“皇子真是好气魄,如今的形势也可以如此淡定?”悠然一笑,他步下台阶,站定在冰雁面前,锐利的眸子锁住他俊美的脸庞,“很快,我便可以成为西域的国主,更有着不下于燕楼的势力,皇子以为如今的自己,可还有与我抗衡的能力?”
他的话虽带着隐隐的压迫与威胁,然而一双深眸里却带着难以察觉的情意深藏其中。
冰雁凝眸冷吟:“那也要将军登得上这国主之位,虽然如今贵为亲王,然而这身份想要取代夜无尘恐怕也免不了蒙上拭主窜位的嫌疑,即使能只手遮天,但是否能驾驭各贵族与皇族也是个颇严峻的问题,毕竟将军这私生子的身份只是个密而不宣的事实,有心人只怕更会有意与将军逐鹿这一方宝座,届时鹿死谁手,只怕是不得而知,至于燕楼,他们既然已得到想要的夜无尘的性命,接下去只怕再不会牵涉到皇位之争中去,毕竟他们绝不会去做于己无利之事,将军恐怕不得不倚仗着自己在西域的势力孤军奋战了。”
哈哈一笑,朗月汶看来毫不在意,眸中泰半欣赏泰半复杂:“凌云皇子的眼光与睿智真是令人叹服。”
冰雁眼底深处仍是一片清平,唯淡淡道:“而我这样一个天朝皇子的身份,虽说在西域并无任何势力,但却足以将现下的局势更加搅混,使将军成为国主之日更加遥遥无期。换言之,若是我以天朝皇子之身份相助将军,则情形也许又将不同。不知将军如今预备选择哪一条路?”
他的声音清泽得像是吹拂过湖面的微风,表情更是不卑不亢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和煦的与温吞的,然而眼角处又隐含着锐利而不可抵挡的气势。
一阵轻笑响于殿堂,朗月汶眼中窜起火光,却是扬眉快意而笑:“皇子如此自信满满,倒教我刮目相看。”
“西域皇族并非只剩下你朗月汶一人,我更不信诺大的西域便只有云城的皇族方有紫蛇红的解药!”冰雁言尽于此,随即傲然而睨,扬眉冷笑,淡雅如云中之月,显得高贵而清雅,仿佛月华泄地,星辰光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