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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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贵妃流了产,皇后又被下了毒卧病在床,后宫仿佛陷入了多事之秋。
但是朝堂之上,由于西北的战事始终没有任何起色,以五十万大军对抗西域三十万的骑兵,本来该是胜券在握之事,可不知为何,沧明王举荐之人仍然无法顺利歼灭,甚至都无法正面迎敌。
而自丞相告老还乡之后,沧明王更是犹如失去了左膀右臂,恰在此时,刘临聪明地荐举了秋怀呈为征西大将军,天逸不置可否,但在朝堂上已经得到不少人的赞同。
秋家自秋似水被封为皇后以来,正逐渐地开始恢复原有的权势。
因感念新帝恩德,其满门都愈加的忠心耿耿。
于是在沧明王的无力挽回之下,秋怀呈取得了这五十万军权,取代了沧明王的心腹,整个西南半壁的兵权,已牢牢地握在了天逸的手中,而朝堂之下,随着丞相的离去,不少善观风水之辈已逐渐地开始倒戈相向,不再处处受沧明王钳制。但沧明王的残存势力仍然稳固,一时之间,天逸也暂时动他不得。
晨光微曦,他负手立于窗前,淡淡的光晕犹如一曾朦胧的光芒笼罩在他的周围,沉默良久,他转过身来,目光久久地落定在似水的身上,缓缓道:“其实,朕该谢谢你。”
似水苦笑道:“谢我什么?比起那些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甘心赴死之人,我所做的,又算得了什么。”
他微微扬起眉,一双锐利的深眸却是暗暗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打量着她。
“你在怪朕利用了你,甚至对你下毒吗?”
“不,我明白这只是你的帝王之术,我并不介意你利用我,若你真想杀我,我早已不能站在这里。”她平静地看着他,“但我不能原谅你的是,你竟连自己的孩子也如此设计。淑妃肚里,难道不是你的骨肉么?”
他的脸上仿佛有一闪而过的动容,眸光却在瞬间恢复成为冷静:“淑贵妃的身孕在朕意料之外。但朕……不后悔。”
他不后悔,自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帝王身边无真情,但是此时此刻,他在似水的话中竟然还是感到了一丝感伤,帝王无情,却也是世上最寂寞之人,即使身边有无数的佳人对着他巧笑兮分,但是又有几人是带着真心待他,有几个是超脱于他帝王的表象下看到他隐藏于内心深处的渴求。
他看向似水,眸光深邃,神情复杂,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若是有朝一日,他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子,如她这般,不懂得戴上面具,只是用着最单纯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女子,相伴着生活在这寂寞的深宫之中,那会不会是一种奢望?
他微微敛眉,阻止自己继续感伤下去,但是看向似水的眸光却又带了一丝不自觉的脉脉柔情:“朕谢你,并不是因为你为朕所做的,别人为朕赴汤蹈火,曲意奉承,大都是因为有求于朕,而你,却是唯一一个毫无所求的留在朕身边的人,所以,朕是真心的感激你。”
她叹了口气:“若你真要谢我,那我只求你一件事。”
“是什么?”他看着她。
“即使现在,你做不到你想做的事,但终有一日,你会真正的君临天下,届时,我只望你能善待天下,善待所有爱你的人,善待你的臣民。”
他微怔了怔,神情却颇耐人寻味,犀利的眸光仿佛可以穿越了她的身躯。
俊美的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
“朕答应你!”
他的声音清碎如冰,却带着帝王的傲然与威严。
她知道这是个君王的千金承诺,于是微微一笑,回想初见面时,他在她的眼中看来只是个温柔清雅致的少年,一如他的哥哥冰雁给人的淡雅飘逸之感,但是逐渐地,她看到他隐藏于温柔假象下的帝王威仪与深沉睿智,但他没有错,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错,眼前的少年终有一日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和男人,临驾在这御座之上傲视天下,弹指千里取人头,一笑烽飞灭诸侯。这是他的宿命,连他自己亦也无力抗拒的宿命。
一如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着的从出生开始就无法逃避的命运。
“为何会求朕这件事?朕以为在你眼中,朕早已一无事处。”他深深地看着她。
她不动不语地伫立着,半晌,方才迎视着他的目光,缓缓道:“在我眼中,你确实不是好人,可是我相信,你必会成为一代帝王与明君。而对天下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他的瞳眸中折射出摄人心神的光芒,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朕也要你记住一件事!”
她不解地望着他。
他凝视着她,许久,他靠近她的身边,温柔的气息拂过她的面容,而那对如鹰隼般桀骜凌厉的眸子正燃烧着炙热的霸气火焰:
“有朝一日,朕不但要君临天下,更要得到你!”
闻言,似水有一瞬间的惊愕,但过不了半刻,她却淡淡地笑了。
“为何要笑?”天逸微眯着眼审视着她。
“我只是在笑皇上的贪心与贪婪,皇宫中已有这么多的女子为皇上神魂颠倒,皇上却还不知满足。”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端端正正地行下礼去,“似水可以祝皇上万寿无疆,君临天下,却无法祝皇上懂得珍惜女子的真心。”
她说完,也不待天逸说话,便起身退出了文华殿。
于是天安逸唇边的笑意倏忽地隐了下去,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女子,这样直白的,**裸地当面拒绝他,甚至顶撞他。
然而他的神色只是转瞬便又恢复成如常的淡然沉静。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她,会以对待一个平常人的模样,对他说最真心的话……而不是将他看作为一个只是高高在上的君主,甚至是一个残忍的,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毫无人性的帝王。
只是这个女子,虽是他的皇后……却是他所无法得到的皇后……
*****
这几日的天气极好,日色若金,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蓝澄澄的又如一汪碧玉。
淑贵妃的身子虽经下毒流产而元气大伤,然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终是慢慢痊愈了。
而德贵妃之事纵有余波,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天逸也再未来见过似水,后宫之中如今以秦婕妤最为受宠,不久,便听说她又晋升了两级,位列四品昭仪。除此以外,妃嫔中再没有一个人如她这般受此隆宠了,顿时嫉妒与私下的流言也是不止,但她为人甚是谨慎,也许是以德贵妃为了前车之鉴,故而行事豪无娇色,处处平和。只是一时之间,秦昭仪的风光与隆宠在后宫中也是风头无二了。
这日是淑贵妃的生辰,似水一早便乘着凤辇向着她的宫室而去,远远地便已看见整个淑妃宫中人头攒动,装扮一新。
一群宫侍远远地看见皇后的车辇便已站直了身躯,待到车来到跟前,皆福身请安。
宫轿停在在门前,她微笑着向众人示意,接着一个内监挑起了帘子,上前扶住她的手,一路进了正殿。
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开始渐渐习惯了这尊贵的皇后身份。也不再会在众人面前惶惶或是露出不适之色。嫔妃们早已都陆续地到齐了。正按身份位次站在贵妃身后。
淑贵妃更是站在人群之首,一身华贵的浅绿素裹长裙,头上配之以碧绿的翡翠金簪,垂着细细几缕流苏,将她本不甚出众的资色也衬托出几分颜色,而似水只是穿戴着最最家常的素淡衣裙,头上也只零星几点素净珠翠,远离盛装华服。只是眉目间却有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清雅之质
见到了似水,她浅笑着迎了上来,弯下身子福了福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似水忙扶起了她,关切地说道:“你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什么虚礼都不要行了。快点进去吧。”
正是春日,淑妃宫里的海棠花已开始长了叶子,冒出了些细嫩的花骨朵,碧绿枝叶间有几星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初染,望之绰约如处子。尚未开花,却幽香隐隐扑鼻,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沿岸垂杨匝地,舒展如舞中的新叶,如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轻摆,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景致虽好,却总让似水感觉有些荒凉,在这皇城中待的越久,似水越觉得这后宫不过是个天下女子所做的美梦罢了,黄梁一梦,终有醒来的一日,而越美的幻景,则越不长久,画梁春尽落香尘,繁华事散逐落花。
她默默往前走,浅草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嗦嗦声音。
两旁的宫侍们见她一路行来来,皆无声的跪下行礼。
“皇后娘娘今日肯大驾光临臣妾的生辰,真是让臣妾备感荣幸。”
似水笑着摇摇头,却并未说话,随着淑贵妃走入正殿,这贵妃宫虽没有皇后的宫中布置的雍容华贵,却也奇秀幽美,精致的画梁下垂着几串银制的流苏,镂刻着繁丽花纹,金辉银烁,紫金的香炉正在喷芳吐麝,袭袭香氲在堂中弥荡萦纡。
她坐上正座,却神思有些恍惚地看着台阶下众人齐齐向她恭敬地请安,随即按着妃嫔的名份各自就坐。随意瞥去,已比上次两大贵妃进宫是多出了整整十多位妃嫔,想来天逸身边也真是艳福不浅了。只是这些人中,又有谁是他真心对待的?似水这样想着,便看向了那个秦昭仪,只见她神情平和,一身月白色夹缎绣兰花纹的长裙,头上只是点缀着几枚珍珠,穿着甚是简单素净,与似水如出一辙。
似水对着一旁的淑贵妃道:“皇上今日可会来为你庆生?”
众人听到她如此问,不由都面带期盼地看着淑贵妃,她们当中有些人也有些时日没有看到天逸,都念着今日也许会在此见到皇上,眼中不由都有些期待之情,不少人都是精心打扮,浓装艳抹而来。
淑贵妃答道:“皇上说也许晚些时辰会来。”
此言一出,众妃嫔皆是媚眼含春,艳笑潺潺,喜不自禁。即使她用的并非是肯定的语气,但是已足以让众人心头激动地乱跳一阵了。
淑贵妃仿若未见,她端起侍女们送上的香茶,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皇上却并未确切表态会来。
虽说赏赐还是送来了宫中,并为她请来了京中最好的戏班让她好好地看一天戏,并恩准她的家人今日可入宫探视。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皇上可以赏赐妃嫔任何的东西,却永远给不了她们真心,她明白这一点,入宫前,她就知道自己能进入皇宫得以服侍皇上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她不想争宠,守着贵妃的名份,她也可以安然地度过这一世。荣华富贵,贵妃身份,她拥有的已远远胜过她曾经可以想像的了。
只是当她第一眼见到这年轻俊美的皇帝时,她这么多年来平静如水的心湖还是被搅乱了
在后宫中越来越多的丽颜面前,她的失落并不是没有,怀上了龙种,她心中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抚平,却已发现到皇上对她的态度仍然是淡淡的,仿佛是远在天边一般的疏离感。
她看向一旁比她神态更为沉静的似水,她本以为天子是永不可能对任何人有真心的。
古来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貌,只是以色事人者,又有几个能长久,旧的红颜总会逝去,新的红颜甚至不待旧颜衰老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入宫中,人人所求的不过是皇上的些微的恩宠。
而对皇上来说,也许他早已看厌了那一张张姹紫嫣红的容颜,在他的眼中,也许再美的容颜都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对天子的作用,就如同她——三大辅政大臣之首,刘临之女。
所以她知道自己即使永不得宠,也必定永不会受到冷落,只要她戒言慎行,甚至如今,她有了身孕,只要生下龙子,便是皇长子,未来一定前途无可限量,她曾以为自己就该这样满足了,再无可多求。
直到那日,她在淑妃宫中听闻皇上正在审讯下毒之人,于是她强撑着前往容华殿中,行至门前,正看到德贵妃凄厉地哭喊着被人从殿中拖出。她惊讶莫名地朝内而去,正好看到了似水倒下的刹那,就在这一刹那,她终于在皇帝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控,他骤然地站起身来,冲下台阶一把横抱起她的身躯,俊美精致的容颜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只是厉声地大喝道:“太医呢?太医在什么地方?快宣太医!!”的138
那还是第一次,她看到他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她没有想到那个冷静优雅的帝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却不是为她。即使是知道他们的孩子已不在了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到他流露过半分的失控神情,想到这,她的心中剧烈地痛了起来。
身为一国之君,他总是冷静而温文的,即使微笑,也只是淡定从容的浅笑而已。哪怕是在芙蓉帐中温柔谴倦之时,他的脸上也有着可怕的冷静与从容。
她曾以为,这样一个年轻优雅的帝王,注定该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所主宰。
入宫前,爹爹曾告诫过她,新帝绝不是普通的君主,让她切记为人处世之则,处处恪守本份。
爹爹说这话时,眼中有着一抹惧色,然而更多的还是叹服与欣赏。
她曾以为似水不过是个备受冷落,毫不得宠的皇后,入宫以来,她始终以为德贵妃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即使她无心争宠,却也不由得不羡慕德贵妃的风光无限。
他对她是如此宠溺,无论她在后宫如何嚣张霸道,甚至逾制接连赐死了几名宫女与六七品级的才人时,皇上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丝毫未曾追究。
但是那次,当德贵妃在皇帝面前不屑地嘲笑皇后身子孱弱,竟连乾清宫的门也出不了,只怕不久于人世之时,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悦与怒火。只是那丝凛厉的光芒消逝的太快,她来不及捕捉,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因为只是转瞬间,他便又微笑着与德贵妃笑语道,皇后既然身子不好,你们便也让她静心养病,切不可前去打扰,让朕为难。
他的语气充满着宠溺,连她都以为,那是他为了照顾德贵妃。
但是她错了。的d5
如今看着秦昭仪的受宠,她的心头的疑惑终于逐渐地开始被解了开来。
他并非真心宠爱德贵妃,甚至,他从未真正地宠爱过任何人,他的心中,也许……
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身影而已
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
“启秉贵妃娘娘,云慧郡主已来到宫门前候见了。”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快传!”她说道。
一旁的似水微皱了皱眉,云慧郡主,总觉得这名字听着依稀有些熟悉,仿佛好象曾在哪里听过。
还来不及细想,她就看到一抹明艳的身影由殿门向内而入,离得有些远,一时也没看清楚容貌,只见她向着众人福了福道:“云慧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和诸位娘娘。”
“快起来,云慧妹妹,难得你进宫来看本宫,多日不见,倒仿佛是长高了不少啊。”淑贵妃微笑着上前扶起了她,那女子乍然抬起头来,似水一怔,脑中电光火石一般的,终于想起了她是谁
正是当日在梅竹山庄中,嚷嚷要见冰雁的那个刁蛮郡主。
而比她更惊讶的,则是云慧的脸,只见她亦也是一楞,注视着似水,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怎么了?看皇后娘娘也竟然看呆了不成?”淑贵妃取笑她道。
云慧郡主却是微眯起眼,上前一步冷冷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她根本就不是皇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云慧郡主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云慧妹妹,此话可不能乱说啊。”淑贵妃率先回过神来说道。
云慧郡主冷笑一声,道:“我看是你们都被骗了,我听说皇后娘娘乃是秋家的小姐,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岳山脚下的梅竹山庄,甚至还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我当初确确实实曾在梅竹山庄中见过她,又怎会有错?”
淑贵妃与众人被她说的话完全地弄糊涂了,看了看似水,只见她只是微微皱眉地注视着云慧郡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始终未置一词。
而周围的嫔妃们虽都面面相觑,但终究不解是何事,也不敢出声。
云慧郡主随即又上前一步道:“我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蒙蔽皇上,但是今日既然在这里见到了你,我就不能不将你的真面目公布天下,决不能让你再欺骗天下人。”
说着,她转身朝淑贵妃福了福,便朝殿门外走去。
“云慧妹妹、云慧妹妹?”淑贵妃在她的身后唤了两句,终是留不住她。
只得立即转身对着似水跪下道:“请皇后娘娘赎罪,饶恕云慧郡主之大不敬之罪。”
“贵妃快快请起。”似水上前扶起她,叹了口气,心知朝堂恐怕马上便即将有轩然大波。
也罢,她却不见惊慌地站直了身躯,目光缓缓巡视过众人惊讶与犹疑的面庞,淡淡道:“今日之事,后宫之内不得擅加议论,一切事宜,由皇上出面定夺。”她的声音难得的带有隐隐的威仪,众人皆福了福,答了声“诺”
云慧郡主回去后不久,朝堂上便又涌起了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沧明王率先率众臣上奏,请皇上彻查皇后身份,怀疑其并非秋家之女。
一时之间,皇后娘娘的身份成为了众臣的质疑对象,甚至连带也波及到了整个秋家。
天逸在沧明王等人重重威逼之下,在重臣面前宣布进行庭议。
而后宫之中的似水则已开始有了隐隐的预感。
虽然他并未来见似水,也没有收到他遣人传来只言片语,但是似水明白,此时的天逸,一定正陷入风波中。
乾清宫中,
她环顾室内,这皇城处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然而她的心头充斥的,却只是满满的无奈,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如风中杨柳,天地之大,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人生一场,终究不过是过往云烟,无论如何执着,到最后却不过是一捧黄土。
她蹙了蹙眉。无论她是皇后还是平民,富贵浮云,梦里浮生;
极尽繁华,最终仍不过一掬细沙
人间一场,终究会随风而逝。身分、地位,对她来说,没有什麽意义。
她只觉自己的生活如一场如梦令,尘光中。这般回首,过去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感觉是那麽的不真实,像浮游在晨光中那点点的尘埃。像是一场梦!
一场如梦令,醒来的时候,世界却已完全变了样

不!也许风景还是一样。只是她的心事平添,心情愁填。
“梦儿!”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呼唤她的名字,一个让她的灵魂深处感到微微激荡的名字。
她缓缓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抹修长如竹又挺拔若松的身影,那精致俊美的脸上彷若莹白的雪那般不沾染天地颜色,犹如蓝天上随心飘动的云絮,又好似挟带着淡淡叶香的一缕清风,纤尘不染,云淡风清,那深邃如朗星般的瞳眸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仿佛正在诉说着千言万语。
“慕容公子?”她有片刻的惊愕,随即回过神来,“你怎会在此?”
他却是没有作声,沉思良久地看着她,许久,方才轻轻道:“我已在你的身边多日。”
她惊奇不已地看着他。
他沉声道:“从你入宫之时,我便一路潜行跟踪,你在这乾清宫的每一日,我都陪着你度过。”
于是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那病中所看到的人影与听到的叹息声并非是自己所做的梦。
但是他为何不愿现身在她的面前。
“可你……为何?”似水怔怔地望着他问道。
他半垂视线,掩饰眸里神色,声音中仿佛有一丝无奈:“我只是怕你为难,所以只得暗中保护你,你入宫的消息我一得知,便用尽了千方百计,一个人千辛万苦地潜入了这皇城,只要见到你安好,我便可以放心。”的9
她低叹一声,“我已嫁给了皇上,你又何苦……”
他直视他,脸色不变,哑声说道:“你不必多说,我都懂……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人可以了解你,那必定是我。在这里的每一日,我都明白你是怎样过来,也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却觉得心头一热,淡淡的笑了。
慕容绛雪定定注视他半晌,才缓说道:“如今,你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即使你想要报答当初冰雁的恩情,也足以偿还了,时至今日,你为每个人所做的都已经够了,宫中已不再是久留之地,再留下,只怕你自己……”
“我知道……”她淡淡叹息,云淡风清地浅笑,双眸却掩不住一阵淡悲与无奈。很多事,已超出了她力所能及,她感觉自己似乎是那棵命运手中的棋子,即使她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么,却已是力不从心了。
慕容绛雪静静的凝视着她,眼中轻柔透亮,如烟似水,恬适的笑意让那俊逸雅贵的面容看来更是清俊绝伦,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恍神间,他突然紧紧地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慕容…公子…”他的力气好大,几乎将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回答她的是他那清冷曼妙的声音
“让我在你身边可好?若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皇宫,不论你叫什么,你究竟是谁都不重要,从此后,这世间便再没有秋似水,也没有飘雪一剑慕容绛雪,”
她没有回答,却是淡淡地笑了,她何尝不想离开这里?何尝不想躲在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的身后,再不用理会这世间上所有的一切,……
只是的她现在即使想远远逃开,也已无法逃避,她看向眼前的慕容绛雪,在皇宫中的这段日子以来,她心中明白皇城的守备是如何森严,城墙上与所有的宫门口附近都可见来回巡逻的皇城羽林军和虎目放光的大内高手,每一关都勘察严密到连一只苍蝇也难以飞过,数以千万计的严阵以待的禁卫军与大内侍卫们守护着这座错综复杂,庞大无比的皇城,这不单单是为了维持皇室的安全,更由于天逸多年来的精心安排,所以即使是权贵无比,手握大权在这皇城中随意进出的沧明王,也无法轻易遣人能动得了天逸的一根汗毛,世上最安全的人是帝王,可是最不安全的人,也是帝王,这看似雍容华贵的帝位下往往潜伏着令人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无奈。
这是天下最尊贵和富丽堂皇的皇城,也是最牢固的铜墙铁壁与美丽的金丝笼。
既关着天逸,如今也关着她。
她即使不问,也能想象当初慕容绛雪是如何废尽九牛二虎之力地潜入进来,他是天下顶尖高手,武功卓绝的飘雪一剑,也许他孤身一人可以仗着横霸天下的武功而来去,可是若再带上一个毫不懂武功的她,又怎会是如此轻易的事,何况他对皇城恐怕并不熟悉,根本不清楚皇城的每一处都几乎精巧地设计了重重机关甚至精准的弓弩手们。
即使他勉强着带着她做到了,只怕也是危险重重,在江湖中流浪的那段日子中,是他对她细心照顾,带着她治病去毒,一路送着她去到梅竹山庄,如今,她绝不能为了自己,而让他这陷入危机之中。朝中大臣要对付的她,而不是他。
她想着,微笑着,那微笑清澈而美丽,仿佛点亮了他周围的一切:“好。”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他的眸光忽地亮了起来,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两把火炬,闪耀着莫名的激动光芒:“你真的愿意?愿意随我……”的38
他的狂喜是显而易见,她的心中激荡起强烈的不忍。却依旧是克制着,微笑着。
她必须让他远离这战场,让他顺利地离开这里,她必须保护他,用她微薄的,最后的力量。
眼下,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绝不能让他牵涉到这危险之中,
于是,似水静静地凝视着他,清澄如水的瞳眸对上他俊雅清逸的脸庞:“三日后,我会出宫去大觉寺进香,届时,在宫外,我们更可以顺利地离开不是吗?所以,你先出宫,在大觉寺中等我,待我到了,再一起走,你说可好?”
她确实原定于三日后去大觉寺中进香,但明日的庭议中,她会前去亲自了解所有的一切。
但是三日时光,足以让他离开皇宫,在宫外安全之处,远离这危机重重地宫廷斗争。
“好!我等你,带你离开。”他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狂喜已在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她直直地看进他俊美的黑眸中,心口倏地一紧,清秀的脸上,笑容却是如此平淡而优美。
在宫中的时光,她终于学会了带上了面具,却未想到,是为了欺骗眼前的人。
可是,她必须这样做,她不得不……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而坚定,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安定,她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他的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梅香,清雅却又柔和,仿佛是一种透明的温柔,那被飘带所系的黑色长发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眶却是微微的湿润了。这样一个男子,他值得更好的人,终有一日,他可以忘了她,会过着真正属于他的人生,而不能为了她,丧命于此。
这么想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更抓紧了他一分,他感觉到她的不安,于是他的双臂也更收紧了些,微风拂过,清幽的深宫中,雪白飘逸的轻纱,在这俊美蓝衣少年的怀中,是一副如此静止而唯美的画卷,一份让人不忍破坏的和谐。
于是似水静静站在原地,在他的怀中,安静地,轻轻地呼吸着,仿佛这是一个永久不醒的美梦。
*****
太和殿庭议的a1d
她一步步缓缓地在内侍的带领下朝着雄伟庄严的正殿而去。雕梁画栋的正殿门前砌着至少数十层的青石台阶,盘旋在柱上的龙凤图案更显得它气势恢宏、庄严雄伟。那古老石阶的累累踏痕,记录着历史的沧桑岁月。浩大而庄严的象征着天子威仪的仪仗,则停在了殿门前。
她一步步地走着,神情却是那么的淡然从容,仿佛是刀山火海面前,都不可能使她变色的平静与淡定。
如近的她,已不再是那个躲在每个人的身后与怀中,只能企求着他人的照顾的弱女子。
她已逐渐的知道该做什么,该怎样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其无法躲避的命运,即使她是那么的弱小,却还是想要真正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勇敢的,坚强的,做她想做的人。
殿门前,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昂起了头,一步跨了进去。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喝,大殿中的众人脸上都充满了惊愕之色,连御座上的天逸亦也楞住了,他们没有想到,似水会亲自来到庭议,来到这大殿之上。
一时间,大殿中充满了死寂一般的森然,数双目光只是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而她却是仿若未觉,只是一径走到天逸的御座下,盈盈跪道:“臣妾参见皇上。”
沧明王第一个回过神来,不由上前一步喝道:“大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似水回过头去,正对上位列首班的沧明王的面孔,那是个四旬开外的中年人,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有着一双精明锐利与不甘于世的利眸。
“本宫身为一国之后,为何不能来此?”她毫不惧怕地平静地注视着他,声音中带着令人叹服的清朗与威仪。
沧明王冷笑一声:“一个冒充皇后进入皇宫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来此正殿?”
闻言,似水丝毫未怒,却是轻轻地笑了
“你刚才称呼本宫什么?”她冷冷地注视着他,后者不由一楞。
还未等沧明王回答,她又缓缓道,
“身为朝廷命官,见了本宫竟然不跪,在皇上面前对本宫还敢如此口言不驯,莫非你是丝毫不将皇上放在眼中了么?”似水的声音充满了皇后所需的全部威仪与高贵,一瞬间,大殿中的众人,都感到凉嗖嗖的一片寒意,她的目光缓缓掠过每个人的面孔,语声平淡的说道:“古来君臣之礼,臣子见到君主就必须行叩拜之礼,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一刻,你就必须叩拜本宫,除非,你想谋逆?”她的声音并不响,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这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带来一阵寒冰砭骨的冷悸。
沧明王没有料到一个小小丫头竟也有如此的气势,不由一时楞在当场。
似水的目光与他胶着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是一种隐隐的交战,众人看向御座上的年轻君主,只见他未置一词,惟有目光中带着一抹令人震慑的光芒,那光芒犀利的让所有人不得不低下头去。
半晌,沧明王的身后便传来的悉悉唆唆的衣袖摩擦声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跪拜在地。似水依旧神情未变,一双清澈而又坚定的眸子只是看着沧明王一人。
顷刻后,他惊愕地朝后望去,发现空阔的大殿上,众人都已跪在了地下,微敛眉,他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跪了下去:“皇后娘娘万岁。”
他这声一出,身后的众朝臣皆跟随着朗声道:“皇后娘娘万岁!”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上,只剩下一阵整齐划一的恭敬声,她遥视向御座上的天逸略带惊讶的深眸,露出一抹盈盈浅笑,却没有走上台阶,而是依旧站在御座台阶下,缓缓扫视过众人阴晴不定的脸,淡淡道:“平身!”
于是众人起身,她看向沧明王与众朝臣阴晴不定的脸,遂道:“本宫知道,今日庭议是为追究本宫的来历,既然是与本宫有关,本宫也不愿躲于人后,如今亲自来此,只为亲自面对你们的质疑,而不让某些人以此为借口要挟皇上。”
似水的话说的如此直白,众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沧明王虽是微怔了一下,却还是上前一步,率先发难道:“皇后娘娘说自己是秋家的人,如今却被云慧郡主发现曾流落江湖,若真是秋将军的么女,又怎会不在秋府中,堂堂的秋小姐,竟然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的19
似水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地道:“本宫承认,自己确实曾流落于民间,甚至还因失忆而完全无法记得过去的事,也想不起自己便是秋似水。”
“既是失去记忆,又缘何说自己秋似水?莫非是受人指使?受何人指使?”沧明王上前一步愈加咄咄逼人起来,话中寓意再明显不过,矛头甚至直指皇上。众人都心中明白,却又不愿做声。
就连刘临也始终保持沉默,他虽与沧明王不和,但是若皇后一倒,那么后宫之中必定以他的女儿独大,再无人可与她匹敌,若是有可能再度怀上龙种,以他辅政大臣的身份与他女儿的贵妃身份,皇后之位只怕指日以待,如此一来,岂非于己是大大有利之事。
更重要的事,皇后事发之前,女儿曾遣人暗中递过口讯于他,让他切勿插手此事,他虽不十二分肯定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但也知道这对刘家是有利而无害之事,故此,他虽未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支持沧明王,却也始终以保留的姿态不语不言。
似水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莫非依王爷看来,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便无资格借助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沧明王冷笑一声,又道:“既然如此,请问皇后娘娘,是否能说得出秋家的事物,服侍自己的丫鬟或是乳母为谁?天下容貌相似者甚多,若是你居心叵测,虏走了真正的秋似水在先,随即冒名顶替进宫,也未尝没有可能。”
似水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方才缓缓道:“照王爷说来,似乎执意认定了本宫乃是假冒顶替入宫了?”她瞥向众朝臣,朗声道:“这大殿之上,可有秋家之人?”
说话间,只见两具坚毅挺拔的身影站出了臣班,
“臣、秋怀臾,秋怀呈。”
“叩见皇后娘娘。”两人伏下了身子拜倒,异口同声。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自从进入了宫中,她便一直想见到秋家的人,奈何古来后宫,入宫的女子与家人都是无法轻易得见的,即使是贵为一国之后的她。
如今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却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
两人一身武将打扮,抬起头来,皆是目光如炬,洒脱飞扬的俊朗男儿。
早先沧明王质疑皇后的身份时,他们心里自然也明白,沧明王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打压秋家的势力,借此孤立皇上,更可以重新巩固他在朝中的势力。
只是奈何他们在朝堂上仍没有足够的说话分量,何况皇上也因亲政尚不久,凡事都不得不忌讳权势根基稳固的沧明王。
他们两人自小就离家在军营中历练,秋似水在名分上是他们最小的妹妹,却是甚少得见,她在入宫之前,曾神秘失踪,全家人心急如焚的四处寻找未果,不久后,却传闻她已进了宫。
随即秋家开始逐渐地水涨船高,逐渐地开始恢复自沧明王等人把持朝政以来而失去的军权。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在这朝堂之上,也算是亲人重逢,两人的面上都有些少许的动容。
似水缓缓的步上前去,注视着他们,柔声道:“两位哥哥,原谅似水没有恢复记忆,连自己的亲人也记不清了,如今终于得见,请让似水拜见两位大哥。”说着,她婷婷地福了一福。
秋怀臾与秋怀呈慌忙上前扶起她道:“皇后娘娘,此礼可行不得啊。”
似水看向他们,察觉到他们看向她的目光中并无一丝惊异与生疏,于是心中明白他们必定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她温柔地一笑,又道:“似水今日能见到两位大哥,容两位大哥承认是妹妹,已是别无所求。”她回头,遥望向众人,遂又回头对着秋怀臾与秋怀呈沉声道:“如今这朝堂之上,似水唯一可以托付的便是你们了,似水别无所求,只盼着秋家每一个人,都能真正的效忠于皇上,不存私心,不为一己欲念而欺君,不依仗着已有的权势而野心勃勃,做一个真正的忠臣,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天下人。”
她着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一时之间,朝堂上的众人都有些不太自然地微微低头。
秋怀臾与秋怀呈看着她,皆朗声道:“是!”
似水淡淡一笑,回过头去,目光坚定。
她的脸不惧,眼不移,唇是白的,挺直头颈,迎着朝堂上众人的目光,她向着御座上的皇帝跪了下去,低哑而坚定地说道:“臣妾失去记忆,但却并未告之皇上,犯有欺君之罪,致使皇上与秋家备受质疑,如今臣妾不愿皇上为难,愿一死以证清白,并明臣妾之心志,请皇上成全。”
她的话一出,众臣皆是楞住了,连沧明王亦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为了保全皇上与秋家,而一个人独揽下所有的罪责,甚至甘愿以欺君之罪自死。
天逸不敢置信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来,道:“皇后……”
“请皇上成全!”她打断他的话,那声音清透柔软如冰丝,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执着。
对着御座上的天逸却是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颜。
一瞬间,仿佛周身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天地万物皆化为虚空,朦胧中他的眼里只映下着抹绝美的笑颜,冉冉地点亮了他全部的视线。
记忆中她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
自从她成为皇后以来,他竟从未看过她粲然的笑颜,只有一抹的哀伤与忧郁紧锁在她的眉头下。在寂寥的深宫中,她仿佛是一朵正不断枯萎的花朵。
而今,她终于愿意对着他焉然而笑,却是此情此景。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楚,热泪漫进眼眶。
她知道她是为他而笑,她知道他终于即将达成他的梦想
成就霸业,君临天下。
只要她甘心赴死,天下人便再无人敢于质疑她的真实身份,没有人敢再借题发挥逼迫皇上,认为她是由皇上安排,假冒顶替成秋似水而入宫之人,甚至质疑天子隐瞒了她失忆之事。
而秋家,也会因她的死,而真正的与沧明王一派对立起来,愈加忠心耿耿地效忠于君主。
整个天下,都将明白,她为何而死,又死于谁手。
从这一刻开始,才可以真正的削弱沧明王的势力。
是的,若是她这么做,那么对他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他却有了流泪的冲动。
而她亦也清楚地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于是她笑着,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天逸站在龙椅前,手中微微地沁着薄汗,目光直直地望着站在堂下的梦儿,悲辛愈发深浓。
他定定看她,那俊美的脸上蕴雅如常,目中却已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旋即碎开,那双比黑夜更幽深的眸子,静静的,似优昙绽放。
也许,都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在梦中,他为了这天下,为了他的皇图霸业,牺牲了一个天下唯一一个最了解他,亦也最宽容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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