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番外(二十九下)【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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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番外(二十九下)【完整版】
休将短梦拟黄梁之二--康熙番外(二十九)
正月里,按例要封笔封玺,正月十五之前,除了紧急的军情要务,其它的折子都会由上书房暂且留中,都不会再呈上来。
原来堆积如山的御案上,如今除了文房外别无它物,从小便听祖训云: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乍然间清闲了下来,我的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往日里,每日不停的让自己忙着,心绪还能有个排遣,可是一歇下来,时光便如结了冰的水,凝固了似的,每一天都是分外的漫长。
雪后初霁,从窗户的菱花格子里望出去,天空一片通秀的碧蓝,真是难得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李德全!”我叫了声,东暖阁里地笼熏得暖,他正半阖着眼睛假寐呢,听见我的声音,有些如梦方醒般的回过神来看着我,我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袖口,“朕要更衣,去上驷院!”
墨绿色镶孔雀翎的云锦棉袍,外边套上紫貂皮滚白狐围的大氅,再戴上同样质地成套的暖帽,即便穿得这样瓷实,从烧着红萝炭的的龙辇里出来,被外边的寒气往脸上一扑,身上还是泛起了些许寒意。
南苑里种着不少的梅花,几场瑞雪一下,枝头的梅花含苞吐蕊,不畏严寒,竞相开放。一眼望去,白梅欺霜赛雪,香飘如海,红梅云蒸霞蔚,朵朵傲然。她们是如此高洁,让人丝毫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我正负手欣赏着梅花傲雪怒放的美景,冷不防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把我面前开得最美的那枝红梅折了下来。
我有些着恼的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常宁,你又胡闹!”
“嘿嘿。”常宁好似混不在意的痞笑,那枝刚摘下的花就夹在他修长的两指间,“三哥,你别是光看着呀,古人也有云,有花当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伸手接过他递到面前的梅枝,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一缕幽香让人通体舒泰。顺手把花交给身边的阿格尔,我问道,“你今天怎么拽起文来了。”
常宁抬头似是望了望天色,“三哥稍后便会知道。”随即他又痞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与他平时的玩世不恭相比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引得我不禁狐疑的琢磨起他的表情,“嘿!三哥,我可真羡慕你呀!”常宁一边跟着我朝上驷院的方向走,一边随手又折下一枝白梅,同时朝我晒笑着眨眨眼睛。
“羡慕朕?朕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对常宁今天的举动觉得很是不解。
常宁鬼笑着方要答,只听上驷院里传来了一曲舒缓悠扬的笛声,我顿时被那惊破梅心的笛声吸引住,循着笛声,我好象看到了在阳光下晶莹闪亮着静静蜿蜒流淌的贝尔加湖(1),终年雪封高耸入云的阿尔泰山(2),山脚下野花各自荣枯开落,构成一幅斑斓绚丽的绝美图画。笛声中更有那草浪如海、金风熏染的贡格尔草原(3),日薄西山之时,橘红色的火烧云透下道道如柱的霞光,将原本就金翠的万倾碧野着色的鲜艳又水灵。那是草原,是日上牧出、日暮歌还的草原,晚霞中牧羊人唱着那悠扬高亢的草原牧歌,能把人的心都穿透。
心中突然有丝了悟,颇有些尴尬的对上常宁有些戏谑的眼神,他潇洒的一扬脖子,“就让臣弟陪皇上进去瞧瞧是何方神圣吧!”
一株两丈余高的腊梅树下,我的白蹄乌正悠闲自在的刨着地下的积雪,同时用它长着雪白鬃毛的脖子亲昵的蹭着靠在它身上的人。
图娅穿着一身雪白的蒙古袍子,袍子上镶着红色的毛滚边,腰间系着根同样红色的腰带,穿着白色的羊皮马靴,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俐落。明媚的阳光斜照在她线条优美的脸侧,长长的睫毛落下曼妙的剪影。
此时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正悠然神住的仰望着天空,纤纤的手指配合着嘴边的竹笛,吹奏着那首让人联想起无限塞外风光的曲子。
我虽已经隐隐猜到,可真正见到时还是禁不住愕然,远远望着图娅,一时间竟不忍上前破坏此刻的悠远与宁静。
“三哥,我说你是好福气吧。”常宁单手拢在嘴边,凑到我的耳边压低的声音道,“这三个月来,我每次来这骝马,都会见到她在照顾你的马。”常宁似是叹了口气,又道,“你对她不理不睬,她对你可是用情至深呢!”说着他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的手臂,挥了挥手中握着的白梅,咧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我可不-会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我骑我的摘星去了。”
常宁转身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图娅停住了吹奏,无限眷恋的将脸贴到了白蹄乌的背上,幽幽道,“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呀。”
她爱怜的摩挲着白蹄乌的脖子,“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易地而处,你还能常常看到他,他到哪里都带着你。可是我呢,小时候我看到阿妈给阿爸绣的香囊,上面绣着,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可是你知道吗?我想见他一面,是这么难,这么难。”滴滴热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我的呼吸一紧,胸口象被一团棉絮塞住,堵得发慌,再也听不下去,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图娅的喃喃自语。
图娅回过身来视线只和我的轻轻一碰,立时桃染满腮,忙不叠的别过脸去,连耳根都羞红了。
李德全见状,忙挥挥手,招呼阿格尔带人退下了。
诺大的上驷院里只剩下我和图娅两个人,空气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静谥。久久之后,我清清了喉咙,打破了压抑的沉寂,缓步走到图娅面前,沙哑着嗓子问,“听常宁说你经常上这来?”
“嗯。”图娅脸上红晕方退,闻言又红了起来。
“你喜欢它?”我伸手抚摸着白乌蹄的额间问。
“嗯!”图娅再度点头。接着又苦笑了一下说,“我…臣妾都哄了它好久了,可是,草料也喂过,澡也替它洗过,松仁糖也吃过,它就是不肯让我…。让臣妾骑。
此时离的近了,我才发觉她的眉间埋藏着的轻郁,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了上来,我解下身上的大氅系到她身上,拉过白蹄乌的缰绳,倐的翻身上马,朝图娅伸出手臂,“来,上来!”
图娅不可置信的呆望着我,水漾的眼睛瞬间闪过惊喜交集的迷离。我驭马到她身边,左手握住了她的手,右臂在她腰上一扯,把她带上了马背。将她安置在我身前,“你别再臣妾臣妾的了,你说着别扭,朕听得也别扭,打今儿起,你不必在朕面前自称臣妾。”说着我一拨缰绳,
“走,朕带你看梅花去。”
图娅温热的身子嵌在我的怀里,马儿腾起时带起她的散发飘拂到我的脸上,图娅天鹅般优美的颈线就在我的眼前;我凝神静气,尽量把精神都集中到操控白蹄乌上。
白蹄乌撒开四足在熟悉的梅林小道上自在飞奔,海蓝色潋滟的天空中缠绕着几丝绸缎般的云彩,阵阵微风卷起梅林中无数的红白花瓣裹在我们周围,如同下着一场绵密而又香气芬芳的粉雨,“好美啊!”图娅禁不住的低叹。
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迷人的馥郁,我淡然一笑,“很美吗?前面还有更美的。”
白蹄乌载着我和图娅又跑一阵,无边的嫩黄扑入眼帘,无数株高大的虎蹄素心腊梅在枝头吐着幽香,花朵鹅黄粉嫩,逆着太阳的辉光,就见那花朵的颜色是那么的清澈透亮,似刚刚从水中浸润而出,水水的、嫩嫩的,花冠的周遭和着似化而未化的雪,如珍珠般闪烁。
我用脚跟轻点白蹄乌的腹部,它会意放缓了速度,终于在腊梅林中间最大最高的那株前停下了脚步。
温柔和煦的阳光穿过疏落有致的枝条,在雪地上留有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图娅似被眼前的美景震撼,静静的沉默不语。
轻抚过一朵娇艳的花,多年前的记忆如浮云般从心头缓缓掠过。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图娅的话,让我想起了额娘,额娘不快乐,我记忆中的额娘从未有过一次真心的笑容。从我记事起,她似乎总在等待,长久的等待,无望的等待,可我却从未曾从她嘴里听到过一句埋怨。
额娘不恨,可是我恨,我恨那个姓董鄂的女人,那个抢走皇阿玛的女人,没有她,我额娘不会早生华发,没有她,我额娘不会形容枯稿。
那一年,皇阿玛废后另立,二哥拉着我躲在帘子后偷看,我看着皇阿玛拿起盘子的玉如意,没有走向那群含羞带怯的待选之女,而是一步步迈向端坐一旁的董鄂氏。
我在那一刻屏息静气,可是,皇祖母一声含着愠怒的“皇帝!”唤回了皇阿玛继续前行的脚步,那瞬间,我看到皇阿玛眼中的痛苦,我看着他转身把如意递给了又一个博尔济吉特氏。皇祖母笑了,我也笑了。
后来,就是在这颗腊梅树下,我看到皇阿玛和董鄂皇贵妃交颈而拥,皇贵妃无限爱恋的望着我的皇阿玛,用如玉的手指抚着他的脸颊,声音轻柔如呓语,“福临,福临,我不要那个冰冷的玉如意,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眼底珍藏的那清泪一滴。”
那一刻,我知道额娘输了,后宫的那些女人全输了,输得彻底,可是我,却再也恨不起来。
眼看一花,原来是图娅在我眼前轻晃着手,“皇上,你有心事?”
“没有。”我收回了神智,拨下图娅的手,“对了,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我岔开话题。
“那曲子的名字叫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图娅轻轻的把她的手放入我的掌心。
感觉到图娅手心的冰意,我双手覆住了她的,轻搓了几下,“要不要朕派人去喀尔喀接你阿爸来京里小住?”
图娅摇了摇头,“不用,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很习惯,皇上不用为我担心。”
曲意即心意,望着图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真不知如何安慰她的思乡之情。
看到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图娅又道,“真的不用…”
腊梅枝上忽有一只不知名的大鸟儿“扑愣愣”震翅而起,激起了一树桠的雪花簌簌地尽数掉下,劈头盖脸扑到我和图娅的身上。
图娅惊叫一声,纵身投入我怀里,我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收紧双臂将她牢牢护住。
“没事了。”我轻拍着图娅的背。
她蓦然从我怀中抬起头来,促不及防之下,她柔软的唇刷过我的。
我们俩同时一震,时间好象静止了,图娅的玉颊霞似云烧,水雾样的眼睛在我的唇上瞟来瞟去。我全身僵硬,只觉一阵燥热,难受非常,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别开脸去。
不知过了多久,尴尬的沉默才渐渐散去。图娅伤怀的声音响起,“皇上,我想回去了。”
在回宫的路上,图娅数度欲言又止,终于在下龙辇的那一刻,她象是下定决心般回过头,“皇上。。。后天是…是我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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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星欲敛,月儿暗淡,天即将破晓。我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眶,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桌上的红烛已尽,唯有梁上的银制宫灯依然灼灼长明,银灯虽好,又怎抵她娇颜如花,凝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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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齐!”苏平安扬着脖子高声的唱诺完,李德全双手捧着乌木三镶银箸递到我的手中。
我执着银箸久久,皱眉望着桌上七十二道精致无比的菜肴,它们每道都被冠上一个优雅的名字。可我为何连尝一口的兴趣都欠奉?
“皇帝,可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皇祖母关心的看向我。
“不是。”我连忙挟起离我最近的一块芙蓉蟹斗,放入口中,“朕只是在想启了封以后不知有多少朝务要等着处理。”
皇祖母又挟了一筷烩鹿肉到我的碗中,“皇帝的心思太重了,你身为一国之君,要管的事实在是多如牛毛,所谓张驰有道,皇帝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自己个的身子也要保重。”
“是!”我低头应了声,又食不知味的吞下了鹿肉。
皇祖母满意的微笑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后道,“玄烨呀,明儿个就是元宵了,哀家和太后想着,今年不止要猜灯迷,还要来点新鲜玩意。”

“什么新鲜玩意?”我抬眼看向皇祖母。
“对对子。”皇祖母挥了下手,沈嬷嬷将几页纸呈了上来,“哀家和太后已经各出了一个上联,就差皇上的了。三付对子,三个彩头。彩头哀家已经备下了。皇帝看这个主意可好?”
“那敢情好。到时候有人把皇祖母的好东西赢了去,您可别心疼就行!”我想了想,从慈宁宫的窗棂望出去,正见花园小池塘边一棵垂柳,夕阳下,柳丝垂绦随风轻摆。遂接过李德全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下:“烟锁池塘柳”。
皇祖母一看,“皇帝,你这上联也忒难了点,要把这金木水火土一气儿全对仗功整了,怕是不易!”
太后跟着偏过头一瞧,用帕子捂着嘴笑着对皇祖母说,“老佛爷,您还没心疼,皇上已经替您心疼了,一心要为您把彩头省下来哩!”
坐着肩舆离开慈宁宫时,夜色又再度降临,暮鼓沉沉,一下下的敲打着,整个宫阙如同沉浸在朦朦胧胧的混沌之中。两旁的宫灯忽明忽暗,只有众人的脚步如磐石般沉滞,回响在窄窄的甬道上,格外清冷悠长。身边不断后退的斑驳宫墙把每一天都隔成了咫尺万里的距离。
夜风徐来,也带来了一阙清越的箫声,我的手轻轻一抬,肩舆停了下来,让我得以凝神倾听,萧音在夜晚风拂叶动的气氛中婉转起伏,吹奏之人似乎把所有的情怀都投入了这箫声里,她所诠释的情怀便如云锁空山,这次的都烈玛比上次在草原听到时更多了一份凄婉和深深压抑着的失落与伤情,更凭添了几分觉醒泪尽,万般皆空的悲怆。我和身边的李德全交换了一下眼神,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动容表情。这曲音不象是从图娅的箫声中流泻出来的,倒象是直接从我的内心深处奏响而出的,如此的黯然神伤。
萧声渐止,李德全小心翼翼的观了观我的脸色,期期艾艾道,“皇上,奴才记起…记起今儿个…。好象是…。好象是…。”
“是图娅的生辰!”我终看不下去,叹了口气,替李德全说了出来,隔了一晌,我轻叹道,“去绛雪轩吧!”
“喳!”李德全满面春风的应了声。
我的嘴角滑过一抹苦笑,这个奴才的心思我如何不知,若说我的心从不曾对图娅有过一丝驿动,那是自欺欺人。可是对小菊的思念,就象一根无形的线,时光的流逝剪不断牵挂的羁绊,有形的结解了,无形的惦念却不会减一丝一毫。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绛雪轩一片静逸,屋内的烛光映着窗边独坐的人影如梦似幻。推门而入,图娅低落的声音传来,“我不饿,我不想吃,你下去吧。”
我放轻了脚步走到图娅的面前,她闭着眼,一手执着萧,斜倚窗边,脂粉未施的秀美脸庞沐浴在温柔的月色里,我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残存的泪痕,她吃惊的睁开眼,见了我,眼中光彩乍现。“皇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说着泪意又沁了出来,“别哭,图娅,别哭。”
我用拇指拭着她落下的眼泪,“朕不是来了吗?”
我牵着她的手到桌边坐下,唤来李德全备膳。
不多时酒菜齐备,李德全心细如尘,连长寿面都备下了一碗。
“吃吧。”我挑了几样菜,放到图娅碗里,“我不饿。”图娅摇摇头说。
“今儿个是你生辰,别的都可以不吃,寿面却是一定要吃的。我将面碗推到她的面前,见她全无兴致的模样,便挑起一筷子来,“来,乖乖的,张嘴!”图娅痴望着我,顺从的就着我的手,把面吃了。
我想让她吃完整碗时,她却怎么也不肯了。
“我们草原上过生辰时没有吃面的规矩。”她推开碗,半撒着娇道。
“朕知道,你们要喝马奶酒嘛!”我有些无奈的拉着她的手,“你再吃些菜,朕就命人去取马奶酒来,如何?”
图娅灿然一笑,“不用让人去取,我这里就有。”
说完她起身,翩然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两手各抱了一小坛酒出来,她将其中一坛放在我的面前道,“这坛是你的。”的7
图娅麻利的把两坛酒拆了封,一股奇异的香气随即扑鼻而来,我深吸了口气奇道,“这是马奶酒么?朕怎么闻着不是马奶酒的味道?”
图娅笑着说,“自然不是一般的马奶酒,”她的脸上忽地有些失落,满满的替我斟了一杯说,“这是我阿爸送来的,皇上你尝尝。”
我轻呷了一口,只觉佳酿入喉,酒味醇厚,用舌头在嘴中轻轻翻搅,就如雾化了一般,在口中弥漫开来,轻轻咽下,又如一股细细的暖流滑过喉咙,直达胸臆。最难得是香味浓郁协调,令人回味绵长。
我不禁讶然的看着图娅,“这真是马奶酒?”为何竟全无一点寻常马奶酒的腥涩之味?
图娅淡然道,“这的确是马奶酒,只不过酿造的方式与通常大有不同,里面加了葡萄,山渣,青梅,枸杞还有…还有仙灵脾(4)。怎么样,味道如何?”
我举起杯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比一般的马奶酒好喝多了。你可知酿造的方法?朕可命内务府依法而制。”
图娅表情一僵,缓缓道,“这酒,要选新鲜上好的马奶和果子,经过浸渍、提汁、发酵、调较、过滤、醇化的工序,九蒸九酿,再装入胡杨木做的桶里埋入地下陈酿十年方可制成。”
我听得怔住,“十年?那看来等这两坛喝完,朕若还想喝,只得让你阿爸先送几桶来救救急了。”
图娅别开眼去低低道,“这酒…只酿得两坛。”
“为何只有两坛呢?”
图娅大窘,咬着唇,红着脸说,“这是我阿爸在十年前就为我出嫁准备的,一年前随着嫁妆一起送来的。”
屋内一阵难堪的沉默,我们各自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一年前纳图娅的那天晚上,我心中愁绪难抒,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顾不得在身边合衣而眠的图娅,逃也似的匆匆离开绛雪轩,原来今天喝的,竟是一年前就该喝下的合卺酒。
“且不管它是什么酒,”图娅朝我明朗一笑,“有酒当醉,人生几何!喝吧!”说着又替我和她自己满斟了一杯,“我敬皇上一杯。”
一边听着图娅说她小时和阿爸阿妈在草原上的趣事,一边饮酒,不知不觉间,我俩都有了几分醉意,“皇上,你看到过我阿爸的那只海冬青吗?它的翅膀,那么大,它振翅飞起来的时候呀,好象再高的山,也挡不住它!”图娅伸手比划了一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图娅,你在这里快乐吗?”我伸手挡住了图娅提杯欲饮的手。
图娅的脸上显出了几分迷惘和哀伤,“快乐?我不知道。”
取走她手上的酒杯,我轻叹着说,“图娅,朕知道你不快乐,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图娅恍如未闻,抱着酒坛说,“我是不快乐,只因有件事,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什么事?”我不动声色把酒杯放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图娅噘了噘嘴,无限惆怅的说,“我想不通,你告诉我,这世上,究竟情为何物?”
图娅似是根本不需要我的解释,继续说,“你说究竟情为何物,可教人无怨无悔,生死相许?情为何物,可教人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我愕然无语。的05f
压抑着急跳的心,我看着已然有点醉意朦胧的图娅,她半趴在桌上,乌亮的秀发披散在肩头,两颊绯红,说不出的动人,我并非铁石心肠,对她几次三番的表白,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可是图娅,在我心中,她和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女人有着云泥之别,我不想用一个院子几个奴婢就打发了她,若把自己当成她的兄长,我尚知如何自处,可若是把她当作妻子…小菊清美善良的玉容又再度浮现在眼前。
狠了狠心,我站起身来,“时辰不早,朕要回去了,你也早些安置了吧。”
一转身,腰已经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一具火热的身体也贴上了我的背。
“别走,求你,再陪我一会,就一会儿。”我的呼吸一紧,图娅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余音回旋缭绕。
尘封已久的记忆如片片飞絮,纷至沓来,蜂飞蝶舞般涌入脑海,我心中立时涌起难以名状的滋味,往事顷刻间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好象又回到了夕阳下的海子边,红彤彤水面上升腾起烟霞般的薄雾,远处的崇山峻岭层峦叠翠,小菊的手臂紧紧环在我的腰上,那一天之前,我从未过被人这样毫无保留的紧紧抱着,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自那一刻起,我终于深陷其中,不能自拨。
僵硬的转过身,心心念念的容颜慢慢的和眼前的人重叠,所有的人和事,似乎都变得既遥远又模糊,象是一场美丽无边的梦境,亦幻亦真,“你要朕留下?”我的嗓子又干又涩。
“嗯!”小菊跟中异彩涟涟,叫人为之神夺,她的螓首轻靠在我的怀里,用手指轻划着我胸前的团龙纹,“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可不可要一个礼物?”
“你要什么?”我埋首在她的发间,鼻端所及尽是她发间清爽淡雅的香气,酥酥入骨,小菊,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小菊灿然一笑,暖如朝阳,我痴迷地凝望着她迷离娇媚的神情,闻着她散放出来的甜美气息,缓缓地、一丝丝的渗入我的血脉里。
她踮起脚在我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下轻轻一吻,“就是这个!”
我如遭雷殛,只觉一阵滚烫的热流由唇上扩散开去,须臾之间弥漫全身,狂喜之下,我倐的收紧双臂,又紧又狠把她圈在我的怀里,只怕自己稍一放手,她便如幻像般消失不见,这一次,换我重重吻上她花瓣般丰润的红唇,这是一个委婉执著、深刻而又长久的吻,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这样吻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身子渐渐的热了起来,连屋里的红烛也闪着奇异的光彩。微颤的喘息着,我抚着她如丝缎柔滑的秀发,犹如久旱干裂的大地骤逢甘霖,我挑开小菊的贝齿,吮着她的舌尖,贪婪地品尝她口中香甜的滋昧,潜藏已久的渴望终在今夜猛烈地爆发出来,如洪水猛兽般将我吞噬,小菊娇怯但又热情的反应让我更加心荡神驰,单纯的唇舌纠缠已经不能够让我满足。我拥着她顺势倒到了床榻之上,强健的身体密密的压上她的,我的脑中一片混沌,只任由**驱策着我,在她的身上印下一个个濡湿的吻,脑中唯一残存的意识就是小菊回来了,她又再度回到我身边,而这一次,我会紧紧抓住,再也不放手。
碧纱窗外,风温柔的掠过,月亮妖娆的从云朵后面露出半张脸来,将水仙花婀娜的剪影倒映在粉白的墙上。屋里热气氤氲,马奶酒的余香四处飘散,月醉了,人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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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贝尔加湖在康熙朝本来是属于大清的版图,后来由于葛尔丹伙同罗刹人一起搞鬼,所以在尼布楚条约签订以后,现在归俄罗斯所有了。
(2)阿尔泰山在新疆和内蒙古的交际处,边上就是我非常向往的喀纳斯湖,我心中璀璨的明珠。
(3)贡格尔草原位于内蒙古克什克腾旗
亲们应该知道十三的音乐细胞和火热大胆是遗传自谁了吧。呵呵!大家一定要边听配乐边看呀,不然感觉大打折扣。我自己就是边听边写的。
唉,小康美人在怀也不知道乘胜追击,大家拍我吧。
(4)仙灵脾又叫淫羊藿,李时珍说:“淫羊藿味甘气香,性温不寒,能益精气。哈哈哈,听听名字就知道这玩意是主要做什么用的了。不要拍我,这本来就是图娅她老爸给她洞房时准备的。有点那个功效纯属正常。的75f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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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3月11日
歌曲:《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某晕拭目以待某水的拿手好戏……
3月12日
汗……原来就这样,女配与女主的待遇果然不同!!!!
不过这章写的的确很美,就像那坛陈酿十年的马奶酒,入口极香,回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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