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傍晚时分,青年终于追上了前面的那女子和小男孩。前方一大一小的身影手牵着手,在夕阳中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青年小心地在远处看着他们,不敢上前,远远的听到女子开口,“愿儿,走吧,去看看你娘亲!”
“是,小姨!”小男孩乖巧地应声,二人走到一方坟墓前止住了脚步。小男孩儿上前跪在坟前,开口道,“娘,今天小姨带我去镇上了,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玩了好多好玩的东西,我过得很好,娘你不要担心!……”絮絮地说着一天做过的事,小男孩儿脸上神彩飞扬,哪里还见白天时的冷僻。
墓碑上,“傅雨心之墓”几个大字向世人诉说着墓主人尴尬的身份,墓碑下方写着“子傅永愿立”。看着眼前这一方坟墓,龙尹叹息一声,这里还保留着傅雨心的气息,她还没有安息,因为她的男人还没有回来。想起九年前她对自己的嘱托,龙尹取下腰上的玉箫,心中轻道,“今天是愿儿九岁生日,你给自己的期限也到了,所以,安心地走吧,十年的等待,无论以后还会不会有幸福,也都够了……”
低沉呜咽的箫声在荒野中响起,那旋律中盛满着安宁,诉说着无尽的希望,是的,就是希望,哪怕一点音律都不懂的人也能体味到其中的希望。四野的生命,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在这乐声中放缓了呼吸,静静体味着生命的律动。
不远处的白发青年与小女孩儿都为耳中听到的旋律痴迷,青年本就精通音律,他以音乐悟透生命,此刻听到这样的乐声比常人多的又岂止是感动!这首曲子诉说着生命中所要经历的无数挫折,可是,其中又时时蕴藏着淡淡的生意。这样的感觉让人的灵魂自然产生一种安宁与满足。
听到激动处,青年突然双手虚放,十指轻动,流水般的旋律自他的指间流出,应和着龙尹的箫声。龙尹听到了那清越的琴音,却没有停止,依旧静心演奏着心中的乐曲。曲声中,龙尹知道傅雨心的灵魂正一点点变淡,一点点地放弃,去到她该去的地方。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辉消失在山巅,四野出现一片黑暗,悠扬的乐音也慢慢散去。龙尹收起手中的玉箫,扶起地上的傅永愿,弯身拂去小男孩儿身上的泥土。“小姨,娘走了,对吗?”
“她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龙尹牵起男孩儿的手,转身之际,看到白天的白发青年与那小女孩儿就立在自己面前。“是你?”
“龙尹龙姑娘?”听到青年叫出自己的名字,龙尹没有丝毫吃惊。
“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唤这个名字了!”龙尹轻轻对自己说道,望向面前的青年,“杜吟风?天乐师?”
“正是在下!姑娘知道在下!”
“《秋煞》是一首很了不起的曲子!”龙尹知道天下间能够应和自己乐声的人也只有眼前的男子,“杜先生不嫌弃的话,请到舍下一聚如何?”
“承蒙姑娘不弃,是吟风的荣幸。”杜吟风强抑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不致失态。龙尹点点头,牵着愿儿在前面引路。
同龙尹回到她与傅永愿居住的别院已经很多天了,龙尹并没有与他过多交谈。在杜吟风看来,她每天所做的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所改变。并不是说她对自己师徒二人冷淡,相反,每天一到吃饭时间那个叫愿儿的小男孩儿总会礼貌地来请自己师徒。四个人好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席间,龙尹会客气地为自己布菜,对痴儿更是照顾有嘉。这样的日子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四个人已经生活在一起许久许久。他很喜欢这种感觉,非常喜欢。
一旁的痴儿见自己的师父又开始傻笑,顺着师父的目光,那里龙尹正在菜园里细心地照看新种的蔬菜,这样的景象很美。可是,像自己师父这样看到傻笑也未免太丢脸了点。小大人似得叹口气,痴儿拉拉师父的衣摆,“你喜欢人家就去跟她说说话好吗?求求你了,师父大人,不要再这样偷偷看着别人傻笑好不好?”
听着自己徒弟的抱怨,杜吟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很明显吗?”
“不,不是明显,——而是,你时刻都在用傻笑和眼神跟别人告白!”这样的答案让杜吟风一窒,“不至于吧!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那是别人修养好,难不成要等着被人家赶出去你才开口啊!”痴儿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样什么都不说,简直就是骚扰!”
杜吟风脸色有些僵硬,知道徒弟说得没错,什么都不说,却一直做出如此反应的确不是个办法,“痴儿,我这就去,可是……”
“可是什么,还没开始呢,就不敢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痴儿,你,你……”可怜的天乐师可不记得自己有教过徒儿这个,“你跟谁学的?”
“你管我啊,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吧,师父大人!”于是可怜的师父被强势的徒儿推到了院中,“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你师父终于要行动了啊!”花从里,两个小孩子悄悄藏起身形,都想要偷听大人们说什么。
“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可是一直在等这一天呢,天天看你师父那冒火的眼神,啧,真吓人!”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嘛,在你小姨面前装得那么乖!”
“哼,你管得太多了吧,”傅永愿轻哂,“我和小姨的事跟你说不明白的。”
“你跟你小姨?”小女孩显然是误会了,不由由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儿,难不成他跟自己一样也不是人吗?

“嘘,小声点,”这时候杜吟风已经走到龙尹身边,偷听的二人连忙噤声。
“龙姑娘!”
“尹姑娘!”
“啊?”
“叫我尹姑娘吧!”虽然名字并改变不了什么。
“尹姑娘,那个,……那个,”
“什么?”
“那个,你累吗?要不,我帮你吧!”吞吞吐吐半天,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关系,这些事,我都做习惯了。”龙尹轻笑,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有话想说,可是,竟然不好意思,这样的认知让龙尹好笑非常。
“你师父真没用!”
“你!”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自己师父的样子,痴儿复又垮下双肩“他真的很没用!”
“尹姑娘……”
“嘘!”龙尹忽然示意他不要开口,然后小心地弯下身子,一点点摸到两个小孩子身边。
“你说他怎么那么没用,平时看起来风度翩翩人模人样的,关键时候竟然掉价。”
“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让一个平时不错的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了小乌龟……”听着两个孩子的话,杜吟风突然脸上发烧,偷眼看旁边的龙尹,发现她嘴角含笑,说不出的娇俏。看两个小鬼头越说越起劲儿,龙尹一手一个,扶上他们的双肩,“那你们觉得要怎样才能不当小乌龟啊?”
“当然是要……”
“小姨!”
“尹阿姨!”两个被抓的“现行犯”认命地低下头来。
“师父!”痴儿小心地轻唤一声,不敢抬头看自己师父的表情。
“呵呵,好了,两个小东西,”龙尹见杜吟风脸色不太好看,解围道,“自己去一边玩吧,愿儿,带痴儿姐姐去看看你的作品。”
“是,小姨!”
“都怪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发现了!”
“这怎么能怪我呢?谁知道你小姨这么历害,再说还不定她是发现谁呢?!”
“不可能是我,这些年,我跟在小姨身边,已经能掩藏自己的气息了,只要小姨不特意去找,是不会发现我的,所以一定是你被发现了……”
“才怪呢,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特意去找……”看着两个小孩子一边争吵,一边走远的身影,龙尹好笑得摇头,回过身来发现杜吟风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己,又是一乐。
“尹姑娘!这事……”
“杜先生,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龙尹轻敛笑容,示意杜吟风坐下。
她要赶自己走了吗?杜吟风心情一时低落下来,默默点头,“谢谢姑娘的招待,吟风过得很好。”
“愿儿也觉得这几天很开心,他平时没什么朋友,难得痴儿和他和得来,这几天他活泼了许多。”
“那你呢?”看到龙尹有些吃惊地看向自己,杜吟风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是说,我们在这里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龙尹摇摇头,“杜先生多虑了!”她立起身来,看一眼自己呆了快十年的地方,“我在这里过了很长的日子,看着愿儿从一丁点大的小婴儿长到现在已经到我的腰上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带大一个孩子。也一直担心教不好这个孩子,这几天看到他与你们相处,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所以,我也很开心!”
“我,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我是问你呢,你开心吗?不是因为愿儿!”杜吟风见一直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龙尹没有回头,半晌在杜吟风以为她不会开口时,龙尹淡淡的声线传入耳中。“你听说过我以前的事吧!”回过身来见杜吟风点头,龙尹轻扯嘴角,“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知道的是否正确,我只是想说,对于过去东西,我什么都不愿再想起。在你们来之前,我以为我会就这么陪着愿儿一辈子,不再理会外面的一切。可是,看到你,想起《秋煞》,想起许多许多的东西,说实话,我,并不舒服。”
“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龙尹笑着打断杜吟风,“我经历了两次生命,清醒地知道自己经历着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学会,这第三回的生命来得莫名其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活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这平静的十年,我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迷迷糊糊地就过来了。见到你以后,让我开始思索曾经的一切,才发现有很多东西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放下了。我的内心并不若表面的平静,所以,我想,我也要谢谢你!”
“你打算怎么办,去找他们吗?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
“不,他们会来找我……”龙尹自信地一笑,“你,愿意与我一起经历未来的将会遇到的一切吗?”听到龙尹的邀请,杜吟风震惊地抬起头来,对上的便是龙尹轻松而温和的笑容。
“你没有听错,我在请你一直陪我走下去。”
“为什么?”冷静下来的杜吟风恢复了该有的神智,他知道龙尹不可能喜欢上他,至少不可能现在就喜欢。
“因为你也懂得生命中的挣扎,因为我想利用你!”
“刺激他们?!”杜吟风突然轻笑出声。
“是啊,你答应吗?”龙尹双眼放光,满心渴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你会!”
“哦?这么自信。”
“因为,生命本就是一场游戏,这个角色,你会感兴趣!”
“回答我一个问题,”杜吟风语意稍顿,看着龙尹的眼睛,“他们中,有你真心喜欢的人吗?”
“有或者没有,有什么区别吗?”龙尹正色对上杜吟风的视线。
看着那双澄澈的星眸,杜吟风坚定地开口,“我答应你!!”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