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再嫁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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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花萼的坟头上添上最后一抔黄土,龙尹吩咐下人们先行离去,她和蔚然帝静静立在花萼墓前,只是看着眼前一方黄土,不发一语。秋意渐浓,此时的天气已带上了几分凉意。自己入宫已经半年了,半年里,似乎时时刻刻都有花萼小小的身影,然而,此刻这一方小小的坟墓便是生死之间再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萼儿,”龙尹在心中轻道,“你的妹妹,娘娘没有告知道她关于你离去的消息,等过两年,她再大一点时,娘娘会让人告诉她你的所在,那时再让她来看你。原谅娘娘的懦弱,竟是不敢面对你的亲人,因为娘娘没有保护好你……”
“你不要怕孤单,也许过不了多久,娘娘就会来陪你了,所以,你不要走得太快,等等娘娘。”
蔚然帝上前握住龙尹冰冷的小手,轻声安慰,“尹儿,不要太伤心了,花萼定也不愿看到你这般折磨自己。”
“皇上,……”龙尹轻唤一声,靠进蔚然怀中,伸手圈住他的腰际,不愿再抬起头来。感觉到自己胸前慢慢变得温热,蔚然叹息一声,轻拍着龙尹单薄的后背,这么多天来,她是第一次痛快地哭出来。积存的泪水、满心的愧疚,怕是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吧!他伸手拥紧龙尹,为她提供休憩的依靠。突然感到怀中的人儿立身不稳,蔚然连忙接住她软倒的身子,却不由惊惶地睁大了双眼。
自己胸前不单是被泪水浸湿,更沾满了龙尹的鲜血。此刻怀中的人儿嘴角依旧不断地溢出刺目的鲜红,她的脸色却是一片惊心怵目的惨白,“尹儿……”一声悲呼,蔚然抱起怀中的人儿飞身而起,“上苍保佑,她一定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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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是觉得好累,好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再不要醒来。身边是谁在咆啸,是什么人来了又去,蒙胧中是谁的怀抱这么温暖,是谁的呢喃这般温柔?那是谁的呼唤,这么让人心疼,听得她只觉得心都拧到一起一般。
终于,她还是睁开了双眼,入目所见便是无数忧愁的面孔,他们为什么这般伤心?听着蔚然帝厉声喝斥,“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再救不醒尹妃娘娘,你们的脑袋也不用再顶在颈上了!”
一干太医都是噤若寒蝉,下人们也是跪满一地,竟是没有人发现床上的龙尹已睁开眼睛。费力地伸手轻轻拉扯蔚然帝的衣袖,龙尹低声开口,“皇上……”
察觉到有人扯自己的衣袖,蔚然正要发作,突然意识到那微不可觉的力量来自己自己身后的床上,他有些忐忑地回头。入目所见便是那双日思夜想的星眸,颤抖的手轻轻探出,生怕是自己的幻觉,终于抚上了那消瘦却更显清丽的容颜。
“尹儿!尹儿!……”伸手把她拥入怀中,小心翼翼的力道,生怕怀中的人儿就这般碎了。
“皇上,是我,我没事,皇上不要担心……”
“尹儿,尹儿……”蔚然却似听不到龙尹的话一般,把头埋入她的颈间,反复地呢喃着这两个字,被他拥在怀中的龙尹只觉得自己的颈竟冰凉一片,他流泪了!?
下意识地伸手圈住他的腰际,静静任他抱着。
从宫女口中,龙尹才知道自己自从在花萼墓前昏倒至今已是半个月了。皇上带自己回来后就一直呆在香鸾殿中,连处理国事都移到了这里。半个月的时间,白天,这个男人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太医好生救治自己,晚上便抱着自己入睡,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看着蔚然消瘦的面容,龙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有些心疼,有些担忧,又有些欣喜,到头来只能在心底轻叹一声。“爱妃不舒服吗?”看到龙尹脸上神情变化,蔚然面露忧色。
“皇上,”龙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想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皇上抱我出去好吗?”
看到龙尹面上笑得平和,蔚然心中却是一阵激动,他重重点点头,“好!”说着上前一步,抱起龙尹走出房门,轻轻把她放到院中的软榻上。
“皇上,你也陪我坐好吗?”
“好!”面对龙尹的要求,蔚然发现自己竟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待蔚然坐下身来,龙尹轻轻靠进他怀中,满足地叹息一声。“皇上,来生,我再嫁给你好不好!”幽幽开口,龙尹伸手圈住他的腰际。
“好,我一定会等着尹儿!”蔚然语气平静,心中却是一阵阵揪痛。
“如果我走了,皇上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伤心,……”
“尹儿,不要说了,”听着她交待遗言一样的嘱咐,蔚然不由抱紧怀中的人儿,把头埋进她的发间,“我们不要说这些,好吗?尹儿,你……“他说不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来,因为纵使龙尹能恢复健康,他与她也注定了要分离。

因为担心龙尹的身子撑不住,藏风已经教会了龙明珠百日内提升功力的方法,所以,龙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已只有百日。这样的时候,叫他如何还能说出那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
“皇上,答应我好吗?”龙尹伸手抚平蔚然眉间的轻褶,“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也许撑不过这个冬天了,所以,皇上,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也不要怪罪下人,好吗?”
“我答应你!”蔚然轻吻着龙尹冰凉的小手,努力开口。
“谢谢皇上!”龙尹轻轻微笑,“来生,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皇上还会爱上我吗?”
“在我心中,你就是你,我一定能找到你,只是那时,也许我也只会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你怕是更不会再动心了。”蔚然也随之微笑,知道她不想再说那些沉重的事。“现在让你动心,我都花了这么多气力。”
“哪有啊,”龙尹不依地开口,“皇上让我受的罪也不少啊!怎么能这么说呢?”
“是,是,我错了,娘娘恕罪!”
“这还差不多!”龙尹娇俏地一笑,惹得蔚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吻上那令人渴望的红唇。龙尹略惊,却是没有再像以前一般回避,她俏脸微红,怯怯地回应着蔚然的索吻。蔚然一震,不由更加深这个吻,极尽温柔怜惜的心意借着这一吻传达。两颗心再不去想未来会如何,此刻,只是两心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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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当冬去春来,拈花园再次千树花放时,龙明珠的功法终于大成,五行大阵终于成形。这也代表着龙尹的生命走到了最后。她的身体在冬日的寒凉中每况愈下,最终竟是再下不来床。
看着窗外春光明媚,龙尹突然产生一种渴望,想要再出去看一看,想要再去触摸一回那春天盛放的花瓣。“子茵,”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扶我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娘娘,您的身体?”
“没事,今天我感觉很好,”
“爱妃想要去哪里?”正在这时蔚然进到房里,看到龙尹挣扎着想起身,不由连忙上前扶持。
“皇上,臣妾想去拈花园,听说那里的桃花开了。”听到龙尹说起拈花园时,蔚然神色一变,因为,那里就是他们选定的摆阵之地。五行大阵已成,可是他们都下意识地拖延时间,只是,该来的,总是会来。龙尹的身体已到了极限,容不得他们再等。
“尹儿想去,那就去吧!”蔚然努力微笑,“来人,为娘娘更衣。”
“是,皇上。”
“小鸢,把我的那身嫁衣取来吧,我想穿它过去!”
“娘娘!”几个宫女都是一惊,嫁衣?“尹儿为什么要穿嫁衣?”蔚然心中一惊,她知道什么了吗?
“皇上,我嫁给你的时候也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我想再在桃花纷飞中嫁给你一次!就当是我与皇上来生的婚礼,好吗?”因为,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年前是逼于无奈,这一次却是真心想嫁给这个爱自己的男人。
心中一悸,蔚然强抑心痛,“好,我也会再穿上喜服,再娶尹儿一次!”
“谢谢皇上!”蔚然伸手抚上龙尹不见丝毫血色的脸庞,摇摇头,“该是我谢你才是,能得到尹儿的真心,是我莫大的福气。”
“皇上,……”阻止龙尹想说的话,蔚然深深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不断祈求上苍,不要让她恨自己!
“来人,为娘娘更衣!”
再次穿上娘亲为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这一回却是满心的期待与欢喜,“娘亲,这一回女儿真的得到了幸福,有一个男人真心疼爱女儿,愿意同女儿约定三生。远在千里之外的您听到女儿的心声了吗?这一生背负着这样的命格,是女儿的不幸,却也是幸运,女儿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终于在带给天下浩劫之前,上苍怜悯,让女儿能摆脱这个命格的纠缠。来生,定会有来生的,女儿一定还会找到你们,把这一生不敢付出与争取的一切都找回来。所以,娘亲,不要为女儿的离去伤心,这将是女儿的新生。”
看着身着喜服的蔚然迎面而来,龙尹面上绽放出最动人的微笑。把自己的手放进他伸出的手中,握紧,这是自己的幸福!
桃花盛开的时节,历尽两世,终于找到了可以停留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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