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只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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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尹出了房门,沿着檐下的走廊如常前进,走廊靠近院中的一侧种了一丛茶花,这是这两年来木玄闲来无事的消遣。如今,花苗已经比现在的龙尹高出许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在。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一世的身体反应十分敏锐,六人中木明的性格比较活,经常以在背后惊吓别人为乐,加以他一身出众的轻身术,其余五人除了木醒,其他人都被他吓到过,生生就是一个老顽童。不过,每次他想吓自己,身体却已先一步反应,所以至今,他仍然没有得逞,为这这老头好生郁闷。
想到这些,龙尹不由会心一笑,这迷云山上自己接触的人都是好人,真心以待,若真有一日因为自己为这方净土带来灾厄,那时就用这残生还了迷云山的情吧!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隐藏好自己,既然有人窥视,凭感觉知道不是那六人,那么,就把这人找出来吧!权且看看是敌是友。
走到窥视者所在的地方,龙尹出其不意地自廊上钻出,扑进了花丛中死死抱住了那个“东西”。入手时是毛绒绒的温暖,龙尹吓得一惊,别是什么猛兽啊。那东西想是吓到了,一时间忘了挣扎,被龙尹趁机抱得更紧,待到回过神来想挣脱,却已经来不及了。
龙尹呵呵笑着,不顾身各处被茶花划伤的疼痛,迈开短短的双腿,抱紧怀中的东西努力钻出花丛。呵呵,谢天谢地,不是自己被别人抱出来。这样至少证明还没有人发现自己在这里。至于这不是人的东西可是比人好应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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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藏风,是一只青狐,“藏风”是一个奇怪的女人给我起的名字。这个女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在她两岁时,那天晚上,我躲在她的窗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事情,我已经重复半年了。是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狐狸,我本是青丘国里的九尾天狐,可是不知为什么,从出生开始,我便只有一条尾巴,而且身上的皮毛也不像其他的同族一样是雪白的,反而是最低等的青色。所以,在我**之后,我被逐出了青丘国,我开始在各个空间中流浪,我见过很多人和事,可以说没有能让我感到有趣的,所以在任何一个空间我都不会停留太久。
可是半年前,我到得这个时空,第一眼,我看到了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不想流浪了。于是,每天,我就躲在暗处看着她与其他人的互动。那天晚上,我被她抓住了。被一个两岁的幼儿紧紧抱在怀里。她抱着我辛苦地从花丛中爬出来,这个白痴的女人竟没有发现我只是向征性挣扎了一下,便随她抱着回到屋内。当时真想狠狠摇晃她,让她清醒一点,不要这么轻易得就带一个陌生人回家。可是,也因为她的不清醒,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走进她的生活,再不用躲藏在暗外。所以,我决定原谅她这次。不过不许再有下回了。
到了灯光下,这个笨女人两眼放光地打量着我,被她看得受不了,我变成了人身。本来以为她会吓得哭泣,甚至我已经捂上了耳朵,可是,半晌后,我只是看到一对瞪大的眼睛和微张的小嘴——晚上出来她没有戴面纱。她吓傻了吗?正待我上前检视之际,这个女人突然跳了起来,只到我膝盖的身高,所以,她抱住了我的双腿。“男狐狸精,天啦,天啦,我太幸运了!”
于是被吓到的反而成了我。
她用的是一般的语言,并不是别人教她的梵文。她给我讲了关于她所有的事,前世、今生,我知道她是天命极煞之女“青狐煞”,也知道了她转生的原因,她前世的世界我去过,她所说的一切我都明白,可是我不懂,来自那个时空的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可以把别人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一切全盘接受。以她来自那个时空的智慧,若想改变,她可以做到的。
于是我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是,有什么区别吗?我想告诉她当然有区别,可是面对那双淡然的眼睛,我知道我的回答对她没有意义。我见过青狐煞命格的女子,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清淡的,估且不计性格,那些女子都是人类相貌中极致的媚惑,虽然媚的风格不同,可是总是脱不开此字。这样的风情于我们狐族而言是没有影响的,每一次这样的女子出世,我都有所感应,也会去看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然而这一次她的出世,我无知无觉,见到之后却是再不想离开。我可以确定她的命格是青狐煞,但必不是一般的青狐煞那么简单。我决定留下来,我想陪着她。我想就算我想走都不行,这个女人的双手一直圈在我的腿上。

她问我叫什么,我说我没有名字,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更加开心地说,“我帮你取一个好不好?”我怔怔看着她,名字?我真的没有过,一个注定被遗弃的人没有人会在意他叫什么。见我不回答,她自动自发地当我默认了,又说道:“我最喜欢的书里也有一只青狐,他叫‘藏风’,你也叫藏风好不好?”于是,我有了名字。
我问她为什么不怕我,想要留下我,她当时一怔,呆呆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你就不想让你走了!”沉思片刻,她复又问道:“我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只是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应允道:“藏风会陪着尹儿,一直到尹儿讨厌我的一天。”
她笑了,她不知道前一刻她脸上的担忧是多么明显,这一刻她的笑容是这么的真实。我知道,这个女孩儿其实好寂寞。无论前世或今生,我猜想她其实都是这样的简单,只是,身边的人故意忘记了她的简单,然后,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隐藏的能力。
——藏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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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木醒来到时,便看到龙尹怀中多了一只华美的青狐,脸色一变,上前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龙尹在木玄离开的那天,同时拜六人为师,木醒是大师父。
“是昨天弟子在茶花丛里找到的。”龙尹老实回答。见木醒神色不善,龙尹小声道:“大师父,尹儿不能养他吗?”
木醒静静看着面前乖巧的弟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孩子已被世间亏欠太多,小小年纪,孤身在这万仞天宁阁上,有父母兄长不得见,就连自己这六个所谓的师父也要个人得空才能来这见她一面,就说自己,已经十日不曾来过了。难得她不曾哭过,任性过,连六人中最难相处的木柯都真心疼爱着这个苦命的徒儿。学起佛经、梵文来更是认真不已。进步惊人,从平时做事来看,心性亦是纯良。虽说是因为从小与世隔绝,可是本性是不会变的。这个孩子天生的温和性格与是否出世并无关联。若得是在凡尘之中,定会叫父母欢喜非常啊。叹息一声,“只要它没有危害,你就留下它做个伴吧!”
“谢谢师父!”龙尹开心地说道。
看着一脸欢喜的弟子与青狐玩得开心,木醒不再出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时光如梭,转眼间,龙尹在山上已待了十个春秋。十岁的小女孩仿若是玉石雕就,那样的眉目如画,连身为女子的木玄见了都会有恍若梦幻的感觉。自从五岁龙尹学会基本的梵文后,他们便让她自行到阁中去阅读,不再是口耳相传的教导。于是,龙尹的六个师父不再时常上天宁阁来,终而至今一年不曾听见师父唤自己“尹儿”。
龙尹似乎没什么变化,每天依旧仔细研读佛经,可是,藏风知道,那些佛经,她已经全都能背诵了,眼睛虽然盯着书本,她的灵识却一直观注着门口。经过这些年的观察,藏风知道,龙尹的命格与其说是青狐煞,还不如说是**引子。人们面对她的时候,对她最多就是为她的美丽惊奇罢了,反而是对自己的内心,却是无法压抑的心魔觉醒。试问世间谁没有渴望,只要你有想要的东西,面对她的的时候,这样的心绪便难以抑制。心中寻思的只是如何利用她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面对她,等于直面自己最真实丑陋的本身。也许这就注定了,她永远都没有不寂寞的时候。
这些日子,她抱着狐身的自己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要自己一不在她面前,总是会见她马上开始找寻。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这样长时间的封闭与隔离啊,这迷云山上真有好人吗?藏风问起她可愿离开这里,只要她愿意,他会带着她离开的。可是,龙尹总是摇头。然后说:“如果藏风想离开了,可不可以先杀死尹儿再走!?”
每每这种时候,藏风都会化作人身,叹息着将那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轻轻道:“藏风不走!陪尹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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