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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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当身边的娘亲已经睡熟后,龙尹着衣走出门来,听着院中淅淅漓漓的雨声,这雨从傍晚就开始下了,此时已快至三更,竟然还没有停。空气中透出丝丝凉意,可以闻见泥土的清香。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吧!
她出来,只是想等一个人,今天与娘亲在一起时,她便已经知道他来了。自从为锷儿疗伤后,自己的感观便敏锐了数倍,即使他已经尽力掩饰,可还是没有逃出自己的感觉。
“藏风,”龙尹感受他的注视,轻声呼唤,隐于园中的藏风却是一振,她竟然能发现自己。那么必也是知道今天自己已经在此处呆了许久。自己刚来龙府便感应到了龙尹的气息,只是却不想那么快就现身相见,只想再多看看她,一旦现身,就代表着,自己不再是她单纯的“藏风”,她也不再是单纯的“龙尹”,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只有对立一途。怀抱着说不清的心情,他现出身来。
近距离看着那更加美丽的容颜,藏风不知道该说什么。龙尹却已经微笑着,“我们到那亭中去坐坐吧!”说着,便举步向稍远处的凉亭行去。藏风看着在风雨暗夜里那个瘦弱的身影,什么时候,她又变得这般孤单了?摇摇头,压下心里的疼痛,他跟上前面那个似乎永远只是独自一人的女孩。
“你的事办完了吗?”待两人落座,龙尹开口问道。
藏风微愣,他想不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应该还要在这里呆一断时间吧!?”
“是,”
龙尹轻道,“恐怕到时候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我知道。”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我要嫁人了,”半晌,龙尹打破沉默,“嫁进宫里。”
“我知道。”而且还知道这个决定是自己亲自促成的。藏风半低着头,面无表情,静静答道。
“藏风,”龙尹轻唤着,看着在她的呼唤中抬起头来的藏风,“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年!真的很感谢,恐怕现在没有办法再遵守当初的约定了,一时间,我还不能死!”听着她平静地诉说,藏风心里不禁掀起惊天巨浪,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到头来,又只是“我知道!”
一时间亭内陷入了一片安静,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样的沉静,藏风心里突然有一种生气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
“问我这一段时间去了哪里,问我为什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帮你,问我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进宫里?”藏风语气再无法保持平静,他站起身来,走到龙尹身边,盯着龙尹的双眼,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龙尹静静回望那双平时冷淡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伤痛与挣扎。她抬手贴上他的脸,“藏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藏风却是抓住她的双肩,嘲讽道:“谢我?谢我?谢我明知你身陷危险而弃你不顾,还是谢我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死路?”
“不是,”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却没有挣脱,“我谢你的真心,谢你为我挣扎为我痛苦。”说着,从他身前走出,看着亭外渐渐停止的落雨,“我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所以能清楚地知道,身上的命格对这个时空是多么大的危胁。你也知道,但是,你还是留下来陪我那么多年,我真的好开心。你是修真者,身具灵力,必是知道我的命运最终只有涣灭一途,你不能为了我枉顾这个时空的万物生灵,能容我快乐满足地过活十六年已是极限了。我不能让你为了必然消失的我赔上自己的全部。无论曾经你在青丘国是怎样的地位,作为天地生灵,你不能违背天地法则。这一切我都知道。”
藏风踉跄了一下,她知道,虽然并不是完全正确,可是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一清二楚。所以,她很早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甚至在自己之前。所以在天宁阁上的请求,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如今为了那些给过她温暖的人,明知最终那条路上会只剩自己一人,明知道天下容不下她,她还是愿意作出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所有给过她真心的人,其中也包括自己。原来,她竟是这么傻!也许,她甚至已经想过自己结束生命,只是现在俗世的权利之下,她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免去亲人朋友的危难。
“藏风,求你一件事!”
“什么?”
“带灼夭走吧!”龙尹回过身来,“不要让他做傻事,让他好好活着,告诉他,他的生命是我给的,那么在我允许之前,他不能私自决定这生命的结局。”
“我答应你!”
“谢谢!”龙尹脸上露出微笑,“天亮了,我也要去见见龙家其他人了。”深深看藏风一眼,“藏风,
再见了,
好好照顾自己!”
亭中只剩藏风一人,他心里好恨,这样的龙尹,如果自己告诉她,她的生死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的死已成了让无数所谓仙人观注的事,是否也只是嘲弄地一笑便全无其他言语。只是,即使如此自己却依旧不能告诉她真相,因为怕她体内的野狐灵识醒来,让所有的安排失去作用。所以,只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命格的诅咒,去承担所有以天下至重为名的背叛与伤害。

走出凉亭的龙尹双手怀抱着自己,不敢回头,怕自己一软弱就会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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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又是一个无眠夜,龙家六个男人在龙尹的身份泄露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日子。良王上门救亲的事尚未解决,迷云的试探也还不知如何对待,一旨圣意,让龙家再次陷入了危机。
“天晚了,你们都回去歇歇吧!”龙宇揉揉有些疼痛的太阳**,语中满是疲惫。
“父亲您也要注意身体。”龙旭看着憔悴了许多的父亲,心中苦涩。
“不知是哪个该死的王八羔子,把小妹的消息传得满城都是。”龙崎心中怒极。
“如果龙家没有龙尹什么都不会发生,”龙风点出了事情的起始。
“龙家没有龙尹,也不会有现在活蹦乱跳的龙锷。”龙炎公道地开口。
“不要说了,都回去吧?”龙宇打断儿子的争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事情已经发生了,找出解决的办法才是正事。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们能做的已经够了,那么就听天命安排吧!”
“是。”五个儿子都不敢再多言,躬身行礼,准备离去。
书房的门却在这时候被人推开来。
六双眼睛下意识地望身门口,龙府的守卫竟是疏漏如斯吗?
却只见那一夜让所有人呆愣当场的人就站在门口。“我可以进来吗?”龙尹平静地开口,望向已回过神来的龙宇。
龙宇面无太多表情,点点头表示可以。
待龙尹站到了五人身边,他们方才醒过神来。一时间,无论刚才心中作何想法,此刻只要龙尹说一句不愿进宫,他们必是会拼尽全力地保她周全。
“你就是七妹吗?”龙炎小心地开口,生怕惊到了面前的玉人儿。
龙尹点点头,“我该如何称呼你们?”此话是问龙宇,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父亲”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
“我是你父亲,”龙宇叹息一声,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这个女儿的本意,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他们是你的五位兄长。”
“小妹,我是你五哥,龙崎。”见龙宇确认龙尹的身份,龙崎抢先开口。
“五哥!”龙尹笑着,依言轻唤。余下四人也依次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七妹,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对你有所无礼,大哥在这里跟你赔礼了。”龙旭为以前打龙尹二十板子的事道歉,“还有,谢你救了锷儿一命!”
龙尹只是摇头,“大哥不用放在心上。”
“尹儿,”龙炎上前,“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龙尹点头,“三哥想问我为什么回来吗?”见龙炎点头,龙尹再次望向龙宇,“父亲,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要我怎么做,您吩咐就是。”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现在只能让你进宫。”龙宇略一沉吟,“你要注意安全,不要让迷云或其他人有机会做出什么阻止你进宫的事。”
“我知道了,”龙尹点头,“这十天我一直易容待在龙府,只是陪在我娘身边,没有人知道我现在何处。”
“嗯,那就好!”龙宇也是点点头。
“尹儿,………”
“三哥有事?”
“你愿意进宫吗?”龙尹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龙炎,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意愿,我知道你身边一直有两个男人陪着,恕三哥多嘴,他们中有你的意中人吗?”
龙尹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藏风与灼夭,他们应该是听迷云的人说了此事。“三哥多虑了,他们只是尹儿的朋友,进宫是尹儿自己愿意的。谢谢你,三哥!”在场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了这声“三哥”中不同于常的认同。
“父亲,尹儿有一事请父亲承诺!”
“有什么事你说吧!”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希望您能保我娘亲周全!”双眼正对龙宇的视线,她要着承诺。
“我答应你!”
“谢父亲成全。”龙尹施以一礼,“尹儿告退。”
“等等,”刚到门边,忽听得龙风呼唤,“尹儿你能确定没有人发现你的身份吗?”
“四哥放心,”龙尹抬眼看向窗外,黎明的暑光已经渐渐笼罩龙府,“此刻,龙府尽可以大张旗鼓地准备了,吉时一到,我会准时出现。”
“你不用人帮忙吗?”
“不用,”龙尹摇头,“这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要留给我的娘亲,一切都她都会为我打理好的。且容我任性一回吧!”龙尹眼含恳求,“不会失了礼数的。”想起那纠缠在这个女儿身上的那个命格,龙宇还能说什么,也许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呆在母亲身边。龙宇点头,“你放心去准备吧!”
“谢父亲!”龙尹深深一礼,走出房来,看着天边渐亮的天光,深吸一口气,母亲该是在等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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