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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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波流转,我笑道:“又拿这话来吹捧我!”清亮双眸刹时布满委屈,我作弄地揉捏他的脸颊,见他眼泛泪光,心中大为不忍,踮脚亲吻他的眼角,千重展颜一笑,如雨落繁花。拉他到屋里坐下,见一边案上置了敷冰果肉,就盛了两小碗来。
千重没什么胃口,拉我坐到他身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我,吃了大半,他伸手擦去我嘴角的果渍,伸舌添了一下指腹,眸中潋滟波光,端的惑人心魄。他突埋头在我肩上,轻声道:“连城一向心思高远,这天下本就没有几个可以与你倾心相交,把酒言欢。我去后,真不知还有什么人可以给你几分慰藉。”
他的眼泪打湿我的肩窝,“千重!”一人推门进去,却是惊寒。千重微蹭了两下,坐直身笑道:“是惊寒啊,好久不见。”惊寒身后闪出萧晚,端了一盘新鲜瓜果,神气十足地在我们面前晃晃。齐齐落座,惊寒并指如刀,破开新橙,分了千重,萧晚几瓣,剩下的如数堆到我面前。
萧晚撕开桃皮,笑道:“千重今日气色不错,我们在这奈何阵中也困了大半个月,不如去赛马,输的那个请大家喝酒!”我笑应:“好啊!”千重,惊寒自没有异议。过了一会儿,千重,萧晚各自回房去换便服,惊寒一把扣住我的手腕,银牙欲碎:“他方才想杀了你!”我清清一笑,道:“我知道。”
去离离房间,刚到房门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我推门进去,连声唤着:“离离,离离!”躲在墙角的离离闻声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睛一片红肿。我大为心疼,快步过去,蹲在她面前,焦急问道:“怎么了,离离?”离离抓住我的手,悲戚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若耶山庄没有了,锦瑟不记得我们了,香草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惊寒也走了,姑爷快……你和二小姐住在一个庄子里,却谁也不去看谁,连,连筝儿都跟我生分了!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抱着我痛苦失声,我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拍着她的肩。惊寒寻过来,我使个眼色,她在离离肩上一拂,抱离离到床上。我湿了帕子交给惊寒,转身去寻兰晓。我踹开房门,床上兰晓背对着我坐着,头发披散,拿一根簪子一下一下地戳着墙壁。
她桀桀笑了几声,语气凄凉:“是少庄主吧!少庄主当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我兰晓何德何能,能得沐家四郎之眷顾,今遭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兰晓不该痴心妄想,不该进这奈何阵,不该去见四郎,不该!”
簪子折断,他收势不及,手掌直撞上去,几乎洞穿。压下一腔怒火,我问道:“出什么事了?”兰晓仰头,缓缓拔出手掌,随手摁在衣上,很快就浸湿了一角衣裳,她笑道:“少庄主,婢子一向是很怕疼的,可是现在婢子不怕了,因为婢子的心已经死了!少庄主你知道吗,我背叛了玉家,背叛了你换来的一夕欢愉,竟只是我的幻梦一场。是四郎身边的小厮不耻我攀龙附凤,在我房中点了一味西域奇香!”
她癫狂大笑,突然转过身来,娟秀脸庞无比狰狞。笑歇,她扯扯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惨淡至极的笑容:“少庄主,四郎跟我说,他虽算不上洁身自好,但也不屑于去染指少庄主身边的丫头。少庄主,我是应该要恨四郎的,可我为什么只想恨你呢?”最后几字犹如呢喃,她定定望着虚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独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咄”地一道寒光直袭过去,兰晓一声痛呼,捂住肩头。惊寒现出身来,嗤笑一声:“还是不想死嘛。”指间又扣了一枚寒星,我叹道:“算了,让她去吧,量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回转,换了轻便衣裳,赶到与千重,萧晚约好的地点。山谷幽静,中间宽阔的马道蜿蜒纵深,十几匹好马喷着热气,欲脱缰而去。

萧晚选了一匹枣红马,梳理它的鬃毛,欢笑道:“桃子啊桃子,你可一定要给我争气啊,干掉他们!”惹得千重笑嗔:“又是桃子,从三岁起你就没换过,百余匹马都叫一个名字,亏你分得清谁是谁!”
萧晚朝他直吐舌头:“你每次取得名字倒是花哨,可哪一次不是我手下败将。大侠,这次如何称呼你的爱马啊?”千重笑吟:“欢歌。”“呸!”萧晚啐他一口,翻身上马。四骑并头,萧晚一指远处山头,我三人会意,同她一道扬鞭策马。
四匹马如同离弦之箭疾射出去,萧晚是此中高手,我三人难以望其项背,头一盏茶的功夫还勉强可以并驾齐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拉开距离。**马儿皆属烈性,我和惊寒被激起斗狠之心,连连策马,倒是千重不太放在心上,落后一个马身犹笑意不减。
眼见追萧晚无望,我提僵欲放缓马速,不意迎面一道黑影袭来,带起的风割得肌肤生疼,亏得惊寒眼明手快,一把将我拽过去。我惊魂甫定,那巨大黑影从我马鞍上掠过,竟是一只巨大的黑鹰,马鞍经它一爪之力顿四分五裂。
巨鹰径袭向千重,千重向后一仰,紧贴在马背上,锋利鹰爪堪勘不及他的面门。巨鹰一个盘旋,俯冲回来,千重一脚踢向它爪心,登时被它死死钳住,巨鹰展翅,千重倒悬空中。他另一只脚斜撩鹰爪,巨鹰吃痛,松爪,千重一个翻身,梯云纵正落到巨鹰背上。巨鹰翻转不休,千重死死抱住,漆黑羽翼中那一袭红衣泼散开来,如同红莲烈火,肆意欢腾。
人鹰一齐坠下,落到地上犹一路翻滚,我和惊寒大骇,下马,急奔过去,方呼一声:“千重!”就听到一阵闷笑!千重四肢打开躺在地上,巨鹰站在他腰侧,头贴在他颈间,有如鸽子一样温顺,泼墨一样的双眸竟流露出几分眷顾。
我又惊又气,末了忍不住笑出来,瘫在地上,惊寒同我一般,恨不得上前踢那人那畜生几脚。萧晚打马回来,见状,马鞭指向千重,笑道:“你与旧友重逢,自当把酒言欢,不如顺带捎上此次赛马,反正到最后,输得也一定是你。”
千重搂搂巨鹰的脖子,笑应:“好说。”他半起身附在巨鹰耳边嘀咕几句,巨鹰刹时烦躁地刨着地面,千重忙抚摸他的羽毛以示安抚。累了他好一阵子窃窃私语,巨鹰才展翅飞走。牵马缓行,萧晚突道:“千重,我怎么觉得小铁比上次见它更威风了!”
千重轻轻一笑,微仰头道:“它不是小铁,它是小铁的孩子。”“那小铁呢?我记得以前在切切郡,它三天见不到你,就要掀房揭瓦以示威胁了。”萧晚道。千重半低下头,方才与巨鹰玩闹,他束发金冠险些被打散,此刻悠忽滑落几缕头发,漾在他颊边,半掩住他嘴角苦涩的笑容。
萧晚立刻察觉,迟疑道:“小铁它……”千重微微一笑,道:“它不在了。不过它应该不会寂寞,我很快就会去陪它了。”萧晚叹道:“二哥当初花了那么多心思要驯服小铁,可每一次都被小铁戏耍的灰头灰脸,偏你一个笑容就勾了它去,二哥为这恨得牙痒痒,一连几天脾气都冲的吓人。现在小铁不在了,二哥昏迷一年了,你也要走了,没准你们三个在地府聚全了。你可要让这点我二哥,小铁那么偏心你,二哥势单力薄,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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