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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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过三日,吃过早饭,楚鸿就不见踪影。中午回来,拎了两条活鱼,惹得离离大叫:“你去江中捞鱼?”楚鸿一味地把离离往厨房推。离离一笑,命楚鸿寻一套小厮的衣服穿上给她打下手,楚鸿把鱼往她怀里一丢,一缕烟似的走了。再回来,青衣短打,全一副小厮打扮,只腰间插了一把纸扇兼桃花眼水漾灵动甚是突兀,弄得一向沉静的万俟兮也跟着去厨房凑热闹。
院中,和惊寒继续以前的残局,有人叩门。料峭、筝儿前去开门,回来道,是沐小夫人求见。我和惊寒对望一眼,微有些诧异,她身份颇高,就算猎玉城主夫人见了她也要行礼,何以会屈尊降贵来求见我这妻不成妻妾不成妾,高强囚居的晚辈?示意料峭请人进来,一名少妇并两个丫环进来,少妇眉目如画,微带病容,柔弱的如开春之柳,两个小丫头却满是精明之色。
我方待起身,她已朝我盈盈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我诧道:“你也是玉家女儿?”她抬头,柔柔一笑,道:“玉伶溪见过少庄主!”又要拜下,我示意筝儿拦住她,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起身,突摇晃了几下,那两个小丫头忙一左一右扶住她。她抬袖撑着额际,竟虚弱至极。一个小丫头道:“我家夫人血气不足,起的猛了便会如此。家主疼爱夫人,连每月祭祖叩拜都免了!”言下之意,我怎有胆子受她家夫人三拜。
我突想起那日沐俊卿斥兰晓的那句“欺主之奴”不由一笑,那丫头见我仍未有请玉伶溪坐下的意思,眉角一挑,冷笑一声。惊寒抢道:“如此便是你家家主的不是了。依我看,你家夫人只要多跪几次,也就无这许多毛病了。你说呢,小夫人?”最后三字被她说的不轻不重,意蕴深长。
那小丫头正要还口,缓过一些的玉伶溪拦住她,自站直了,沉膝跪下,头伏在地,不发一语。很快,赢弱面上,虚汗滴下。我笑道:“小夫人还是快起来吧,连城受不受这礼都不打紧,可万一要是累着夫人的身子,连城还不被沐家扫地出门?我若耶玉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闻言,两个丫环目光阴毒地看着我,恨恨不已。
突听一声讥讽:“让她跪!有些人生来就是贱胚子,你千万不能对她太好,只有打她,骂她,将各种阴险的手段都用在她身上,她心里才会舒坦。”却是楚鸿倚柱说道。他仍一身小厮打扮,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多轻蔑讥诮之意。
玉伶溪早已跌坐在地,呆呆地望着他,怆然一笑:“是你?”楚鸿冷声道:“是我。”“你……”玉伶溪讷讷,浑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两个小丫头看苗头不对,忙去扶起她,唤着:“夫人!”玉伶溪任由她们搀起,仍盯着楚鸿,终于续道:“你还好吗?”
楚鸿嘴角泛起讥讽笑意:“好得很!”玉伶溪身体一晃,面色惨白,竟险些昏厥。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惨笑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楚鸿“切”地冷笑,背过身去,再回转,疏离一笑,启唇道:“滚。”
玉伶溪犹自强笑:“当年的事……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楚鸿笑意更深,抽出腰间纸扇,轻点额际,思索一阵,道:“滚远点。”玉伶溪刹泪如雨下,哽咽道:“你当真……”楚鸿展扇挡住口鼻,道:“让我想想,你好像还真能为我做些什么。”“你说!”玉伶溪切道,脸上泛起绝处逢生般的喜悦。

楚鸿摇扇,薄凉一笑,一字一顿道:“马上滚。”“噗”我终是没忍住,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歉意地朝楚鸿一笑。楚鸿面上掠过一丝恼怒,咬牙切齿道:“玉连城!”那厢,玉伶溪已昏过去。两个小丫头大叫着:“夫人!夫人!”门外抢进一中年妇人,并指切脉,暗缓神情,将玉伶溪拦腰抱起。两个小丫环如见靠山,围在她身边,叫道:“三娘!”
怨毒的目光落到我与惊寒身上,被唤作“三娘”的妇人冷笑一声:“咱们走!”惊寒可没有性子等她来秋后算账,五指合拢,捏碎一枚棋子,数十枚碎片疾射过去,生生封住了那妇人的退路。
三娘将玉伶溪向一个丫环怀中一抛,一抖手,甩出一段红绫,左扑右闪,固有狼狈,到底将这些碎片一一击落。“软红锻啊!”惊寒低叹一声,又捏几枚棋子在手,楚鸿大叫:“换一样吧,那可是上等的和田玉啊!”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我笑道:“料峭,筝儿送客!”那妇人抱着玉伶溪纵身而去,两个小丫头也跟着掠走。恰离离叉腰喝道:“楚鸿,你还想不想吃?”“想!”楚鸿应着,大步流星地奔去厨房,颇有一份悲壮意味。
万俟兮从小楼出来,叹一声:“楚大公子果非常人也!”又忙了一阵,离离终于端上鱼,楚鸿却失了兴致,夹了一筷,送到嘴边,又放下,我同惊寒自顾吃着。万俟兮一开始还想与君同悲,捱了一会,终是向我们靠拢,大快朵颐。楚鸿看着我们,面如死灰,小丫头们收拾了桌面。
我道:“大公子,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清歌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楚鸿冷冷看我,道:“难听!”我也不恼,落落笑道:“不唱了。”
自是借酒消愁。楚鸿说他以前常变幻身份,一会是豪门贵公子,一会是落魄穷书生,遇到玉伶溪也就是管娃的那次,他的身份是古董店的学徒。彼时管娃则是卖豆腐花的少女,初见,便有似曾相识之感。没多少时日,已两心相许。
楚鸿修书给楚家家主,说不日将携新妇归。楚鸿一向行为放荡,常混迹青楼楚馆,得此消息,楚家可谓合府欢庆。不料,迭变突起,几日后,管娃被江湖客误伤,中了“冷霜”之毒,楚鸿策马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借来“胭脂玉”。将“胭脂玉”递到管娃手里,他便倦怠睡去。
醒来,管娃与“胭脂玉”皆已不见。问邻人,却说管娃华服羽衣,宝马雕车去了。这“胭脂玉”可吸附世间之毒,是楚鸿倚着通家之宜,几乎跪求才借来的。如今无迹可寻,莫家恼怒,放话到江湖、各世家,说江浙楚鸿言而无信。楚鸿一时心灰意冷,越发放纵,名声彻底败坏开来。
这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管娃的下落,可任他将这神州翻遍,也无管娃的一丝音讯。恨极时,也盼管娃死了吧,省却相见两难。近来,他已淡了寻访之意,不料,竟见着了管娃,如今已贵为长刀沐家家主夫人的玉伶溪。真是君已成名我亦嫁!楚鸿大醉,我被他撩起一丝烦苦,冲万俟兮一笑,道:“先生啊,这长刀沐家可真是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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