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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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清晨,宫中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对于那些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奴才,还有那些整日里,除了想方设法讨皇上欢心外,便没什么事的妃子们来说,过年是一年中难得几回的开心日子。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太后的万寿节和皇后的千秋节。
按宫里的规矩,初一那天,皇上皇后还有宫中大大小小的妃子,不管身份高低,都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贺岁。并且那一日的午膳晚膳都要在慈宁宫用过,意喻新的一年和睦顺心。
重华宫的寂静与宫中那种热闹的气氛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没有人肯踏足这里,即使偶尔有太监宫女路过,也不愿在此停留片刻。
反正闲着也没事,趁着天气尚好,小福子与小禄子用被冻的通红的双手,拿着扫帚一点一点地扫着宫院里的积雪,这雪要是不及时扫掉,等结了冰,就会滑倒走路的人了。
屋中,子矜手把手地教锦绣与绵意剪福字还有窗花,旁边放着个暖手炉,谁冷了就握在手里烘一会儿。
剪窗花原也不难,只需准备了纸,画了样,然后依样剪出来就行了,可一些窗花里面线条极细,很难落剪,往往一不小心就给剪断了。
忙活了半天锦绣总算剪出一个憨态可拘的年娃来,她乐呵呵地跑去贴在窗上,借着这些窗花与福字,重华宫总算也透出了一丝喜庆
经过几个月的调教,锦绣她们干起活来已经很利索了,这碧琳馆基本都是由她们几个负责打扫的,子矜和子佩主要负责打理清如的饮食起居。
重华宫的冷清也并不全是坏事,这四个新进宫的奴才,没有学会宫中奴才们普遍都有的势利,在子矜她们的言传身教下,对主子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同样的清如也从未责打过她们。进宫当奴才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既然这个可怜已经无法避免,那她至少不要让它再加剧,其实她这个做主子的也不见得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当所有人都将重华宫遗忘在脑后的时候,有一个人却牢牢地记着它,正确的说,应该是记着住在里面的那个人。
承乾宫在东边,重华宫在西边,中间隔着几座宫殿,所以从承乾宫这里望出去其实是看不到重华宫,但福临依然看的聚精会神,甚至已经开始想像清如听到那道口谕时的表情,想必是精彩万分吧,可惜他看不到了。
这一世,他已经寻到了能与他灵肉相契的至爱,至于那个贪心又爱慕虚荣的女人,就让她在那座的牢笼中看着自己慢慢变老吧,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福临也说不清,为何自己会如此厌恶清如,虚荣的女人他不是应该早看多了吗,怎么还会为她生气!
尤其是在看到那首诗,得知她也如其他女人那般贪心之时,心中那份怒意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恨她,没有理由的恨,所以在她进宫后用尽一切办法折磨她,封她为最低等的答应,赶去没人住的重华宫,甚至命人暗谕内务府苛扣她的俸例,这一切不顾后果的举动只因为他恨她,他要她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这样做的结果不仅得罪了皇额娘,连索尼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也开始对他不满,称病不朝,这一切都让他颇有压力,不过还好,他有香澜,有她这朵温润如玉的解语花在身边,只要看到她,任何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皇后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她的,要不是皇额娘反对,他早就废了那个没用的皇后,反正已经废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将皇后的凤冠亲手带在香澜的头上。
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与天下所有想到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一样,笑的无比幸福。
再回看重华宫,清如已经打扮停当站在外间,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在那里想必能见到福临吧,君心难测,既不能得其宠,看看他也好,让记忆中他的模样再清晰一点,也许未来的几年,几十年,她都要靠记忆度日。
清如不经意地摸着耳下带的那对玉耳环,耳坠是一对极为难得的羊脂暖玉,触手生温,她冰冷的心正如这玉般逐渐生温,她要的真的不多……
答应所能穿戴的服饰、首饰实在是很少,且不说旗服是最简单的样式,最普通的料子,连绣花也只是小小的几处,旗头上只能带单层的绒花,连簪子也不得超过两对。
遣了子佩去内堂拿斗篷,正等着,忽闻宫门处有脚步声,抬头看到一个太监正大步走进来,清如认得他,是福临身边的太监。
常喜进了屋,也不多话,直接宣道:“皇上口谕,如答应跪接!”
等子佩取来斗篷的时候,常喜已经走了,除了清如木然地望着宫门外,所有人都低着头。子佩抖开斗篷为清如披上,正系着带子的手突然被清如按住。
“咱们不用去慈宁宫了!”声音平静地有点骇人,子佩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得问了声为什么,清如什么都没说,依旧那么直直地盯着外面,只是握着子佩的手猛然收紧,勒得她生疼,子佩从不知主子的力气竟然有那么大。
恨意,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出现在那双眼中……
福临,你究竟要迫我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意?

第二日,太后传来懿旨,要清如前往慈宁宫见驾!
孝庄太后终于按捺不住要亲自插手了,毕竟她忍的已经够久了……
慈宁宫常年弥漫着檀香的气味,檀香又被称为佛香,最是能安神定魄。
清如还没来的及拜倒就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扶住了:“罢了,不用多礼,让哀家看看你!”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孝庄难得的露出了慈祥的一面。
清如应了声,怯生生地抬起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慈祥的中年美妇人,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老的痕迹,有的只是成熟。
看了半晌孝庄点点头,挥手让奴才们退下,只留下苏墨尔一人在旁边伺侯着,她拉着清如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你比刚来的时候可瘦多了!“孝庄抚着清如削瘦的脸颊叹道,眼中颇有几分怜惜。
“太后您见过我?”以前清如总听人说当今太后是如何的利害,如何的有本事,而今终于亲眼见着了,想不到她对自己如此和善。
孝庄笑笑道:“是啊,你们刚进宫的时候,我曾远远见过你们,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胖多了,也没那么憔悴!”
清如低下头,黯然盯着自己的鞋尖,她有什么理由不憔悴……
孝庄很清楚清如心中的感受,这宫中女子的喜乐哪一个不是系在皇帝身上,她柔声道:“傻孩子,你受的苦,哀家都看在眼里,之所以迟迟不找你,是因为哀家希望有朝一日皇帝能够自己认识到他所犯下的错,可惜……”说到这儿,她失望地摇着头:“可惜哀家错估了皇上,他始终不明白皇帝的责任,更不能谅解哀家的苦心!”
“太后,您不要伤心了,皇上天纵英明,迟早会懂的,您再给他点时间!”真的会懂吗?清如一点信心也没有,但她只能这样说,安慰太后也安慰着自己。
“傻孩子,若皇上有你一半的贴心就好了!”孝庄怜惜地拍拍清如的手,她没看错,是个懂事的孩子,相信她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妃子。
孝庄褪下手上的翠玉镯子将其带在清如的腕上:“这个镯子是哀家刚进宫那会儿,先皇赏赐的第一件东西,现在我将它赏给你,你要好好收着!”玉在宫中的意义远较金银要高,孝庄将玉镯送给清如,就表示她认可了清如。
“这个这么贵重,清如不可以收的!”听闻这个镯子对太后这么有意义,清如哪还敢收,正要摘下,手却被牢牢按住:“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足够了,不一定非要留着个念相!”皇太极……她已经有多久没再想起他了,只有在想到他的时候,她才会记起自己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早就失去丈夫的女人。
她低头看着清如洁白手腕上的那抹翠绿道:“你阿玛是朝中重臣,你又是哀家亲点入宫的,莫说贵人,便是封个嫔、贵嫔也是应该的,然而皇上却只封了你个最低等的答应,你不知道这件事寒了多少人的心啊!”说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郁结一起叹出去,对这个儿子,她有着太多的无奈……
“不过你放心,哀家既然决定了插手,就不会再眼看着你受苦,哀家会助你拿回你本应得的东西!”这句话中有着不容人置疑的肯定。
清如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缓缓摇头,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知道不可能,福临对她的误会太深,深到无法用言语来化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你不愿意?难道你准备老死在这宫中?”孝庄对清如的回答很是意外,自己的好意被她拒绝,语气中带了一丝薄怒。
清如离开椅子,跪在孝庄身前:“太后,除了老死宫中,清如再也想不到别的出路了,皇上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只要他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即使您强行将我推到他身边又能怎么样,只会让他更讨厌我!清如不想再惹皇上不高兴了,太后,如果您真的疼我,就请您答应我吧!”言罢,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昨天晚上,她整整想了一夜,恨福临又怎么样,爱他,恨他,最终苦的都是自己,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断了念想,逼了自己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听着清如发自内心的话语,孝庄似乎心有感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竟然对皇上有情,难得……难得……”在宫中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情字之可贵,福临能有一个如此深爱他的女子,是他的福气罢!
“你先起来。”
“求太后成全!”清如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孝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摸着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悠悠地说道:“曾几何时,哀家也像你一样,以为退一步就会海阔天空,可事实是残酷的,你越是退就越无路可退,最终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在这宫中,你必须要争,哪怕是头破血流也要争,因为这就是深宫女子唯一的出路,同样,也是你唯一的出路,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机会出头,也唯有这样才有可能让皇上知道你对他的情!孩子,你坦白的告诉哀家,你是真的不想再得到皇上的爱了吗?”
“我……我想,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清如先前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决心,被太后几句话就给瓦解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福临的感情。
孝庄将清如从地上拉起来,用绢帕替她拭着额上沾到的灰:“不要担心,哀家会告诉你怎么做,哀家相信,以你的才情与美貌终有一日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清如低头想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郑重地点下头,她还是决定再赌一次,而赌注,就是她的一辈子。
正说着,有宫女在外面请示,苏墨尔走过去问了事情,然后向孝庄垂手启道:“回禀太后,皇贵妃在宫外求见。”
“她来做什么?”孝庄眉头轻挑道。
“奴婢不知!”
“就说哀家身子不舒服,叫她改日再来。”看孝庄的样子似乎不太喜欢董鄂香澜。
苏墨尔应声退下,想来是出去回复。
自殿选一别后,清如就再没见过董鄂香澜,想来她现在应是过得很好吧,同样是女人,可她与她的区别就如天上的仙子与地上的乞丐一般大。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太后好像在叫她,回过头来,她看到太后的眼中已没了刚才的慈祥,冷漠的目光是如此渗人,她遥望着天空:“如儿,你知道宫中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不等清如回答,她又接着说道:“是专宠!宫中最忌讳的就是专宠二字,历朝历代,那些得到皇帝专宠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因为有太多人注意着她们!所以如儿,你要记住,若将来有朝一日,你得宠于皇上,万万不要将所有宠爱集于一身,集宠一身,便是集怨一身,皇上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他必须要做到雨露均沾,这样才能使后宫太平,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平安!”
清如轻轻地嗯了声,望着太后的侧脸,她不禁想起太后还是庄妃时候的事。当年先皇对庄妃的亲姐姐辰妃海兰珠的恩宠,与今日福临对董鄂香澜的恩宠不逞多让,进宫最晚,位份却仅次于皇后,还为她专门建了座关雎宫,而先其姐入宫的庄妃却位居五宫之末,可以想像庄妃当时是如何的不甘与怨忿。
辰妃之子一出生便被封为皇太子,庄妃之子出生时却无人问津,可惜那位皇太子没过多久就夭折了,而辰妃也很快死了,最终坐上皇位的,是原本最不被看好的永福宫庄妃之子福临,他们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使得太后始终不喜董鄂香澜,不论她是如何的贤惠。
孝庄出神地望着外面风吹雪花飞的情景,自言自语地说道:“又到了起风的时节了……”
接下来的日子,清如每天都去慈宁宫陪太后理佛,闲时便抄抄佛经,很少有年轻人像她这样静下心来,许是与佛有缘吧……
太后也一直没再提起要帮她得宠的事,但清如并不急,她知道太后没有忘,只是在等时机,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在慈宁宫期间,清如碰到过皇后几次,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凡,即使走在街上也不会引人注意,何况是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不过她的性格很好,淳厚朴实,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皇后应有的美貌、威严、权威她一样都没有,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当母仪天下皇后,私底下孝庄也曾说过她不适合做皇后,可惜她姓的是博尔济吉特氏,福临的后位只能由这个姓氏的女子来坐。
其他来给太后请安的妃子中,清如印象最深的就是前皇后静妃,论美貌她并不输给董鄂香澜多少,她的美是一种野性的美,狂野、倔强、不认输,是典型的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女子!
她看每一个女人的眼中都带着几分敌意,原来,她也是爱福临的……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福临也曾喜欢过她,然后两个同样高傲,同样不肯妥协的人走在一起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清如曾听太后唤过她的名字:拉蕾……
这个名字,让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个率真的少年:拉卓!当年就是他与父亲吴克善亲王一起将妹妹送来京城与福临完婚的,然后仅仅过了两年她就被废了,顺治十一年他再次来到京城,这一次是送侄女来与福临完婚,成为他的继后。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遇见了他,一别经年,不知他在那片草原上过的可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年京城的冬天特别冷,一向身体健硕的太后竟然病了,且病情来势汹汹。
太后生病自然非同小可,当夜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差不多全来了,不过上次给清如看过病的那个秦太医却不在此列。经过太医们的联合会诊,得出一致结论,认为太后乃是由受凉引起风寒之症,这原不是什么大病,但不知为何寒气竟然郁结不散,且又侵入了肺腑,所以有些棘手。
几位太医不敢马上开药,几番斟酌思量,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想了一遍后才开出了药。
当下立刻有宫女拿了药方去拿药,彼时福临也正好到了,与其一道来的不是皇后而是董鄂香澜,想来福临今夜又是宿在了承乾宫,进了来,福临先给病床上的孝庄行礼,身为皇贵妃的董鄂香澜也跟着见了礼。
从福临出现的一刹那,清如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一袭深蓝色的龙袍将他浑然天成的贵气完全衬托了出来,俊美依旧,较原先多了份踌躇满志。
直到这一刻,清如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爱福临,光是这样看着他就让她激动不已,强捺着心头的激动,她抽出帕子行礼道:“清如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请安!”
“你怎么在这里?朕不是叫你在宫中静养的吗,你怎么跑到太后这里来了?”福临这才注意到站在床尾的清如,惊讶过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责问。
因为福临没叫她起喀,清如只能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回答:“臣妾是得知太后生病了,所以特意过来探望的。”
“探望?你是太医吗?你可真有本事啊,居然连朕的旨意都不听了,信不信朕现在就治你的罪?!”福临怒气冲冲地道,待要再说,旁边有人在扯他的袖子,是董鄂香澜,她抿着唇朝福临摇摇头,又朝太后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免得吵到太后,惹她生气。
福临哼了一声,虽然面色不霁,但终还是不再说了,董鄂香澜这才转过头,对还蹲着的清如温言道:“如答应,你起来吧!”
谢了恩清如终于可以直起已经有些酸麻的腿,然而心中的酸楚却更甚了,她对他心心念念,他对她却如仇人相见,真是可悲……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孝庄挣扎着支起身道:“皇上,你不要怪如儿,是哀家传旨召她来陪哀家的。”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福临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替孝庄抚着胸口顺气,犹豫了一下道:“既然是皇额娘的意思,那就先让她留着吧!”终还是不忍拂了她的意,犹其此刻还是在病中。
福临瞪了清如一眼道:“你暂时就先留在慈宁宫,要好生伺候太后,若有什么差池,朕拿你是问!”他对她,永远都没有好脸色,清如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点头,将所有的苦楚都咬牙往肚里吞。
又陪着孝庄说了会儿话,福临因还有奏折未批所以先告退了,留下董鄂香澜在慈宁宫伺候着。福临一离开,董鄂香澜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这时苏墨尔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她打起精神道:“皇额娘,让臣妾来服侍您用药可好?”皇后与皇贵妃可以与皇上一样称呼太后为皇额娘。
董鄂香澜对这位太后总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惧怕,她知道太后从来就不喜欢她,不论是家世还是皇上对她的专宠,都让太后对她很不满。
本以为太后不会答应让她服侍,哪知竟然同意了,董鄂香澜忙接过药碗跪坐在床前,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药舀起细细吹凉后再喂到孝庄嘴边。
突然间清如有些同情起这个女人来,她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福临给的,离了福临的宠爱她就什么都不是!她在宫中表面风光,可实际上一直活的战战兢兢,微小谨慎,深怕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可惜的是,她不知道系在她身上的无限恩宠才是她所犯下的最大差错,又或者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离不了那带给她危险的恩宠!
她是那么的想得到别人的认同,然而宫中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她,都恨她!这位看似最风光的皇贵妃,实际也只是后宫众多可怜女子之一罢了……
孝庄只吃了几口就不摇头不吃了,她微眯着眼对董鄂香澜道:“皇贵妃,哀家有些话想和你说。”孝庄从来都不叫她的名字。
“皇额娘请讲。”董鄂香澜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婉转动听,如黄莺出谷。
“你已经贵为皇贵妃了,有些事不用哀家讲,你也应该知道,不管皇上怎么喜欢你,他到底还是皇上,而你说到底也只是个妃子,哪有皇帝夜夜留宿在妃子寝宫的道理。哀家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要多劝着皇上点,让他多在乾清宫翻翻牌子知道吗?!”这么长一串话说下来,竟连气都不喘一下,与刚才福临在场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孝庄的一番话,让董鄂香澜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白了:“皇额娘教训的是,臣妾记下了,一定会多规劝皇上的。”声音中有着些许涩意。
闻言,孝庄满意地点点头,略一罢手道:“你先下去吧,哀家有些乏了。”
“是,香澜先行告退!”她低着头告退,出了慈宁宫,脑中崩紧的弦才稍微松了些,可是心头依旧被乌云所笼。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孝庄太后这一病好的极慢,这期间清如一直留在慈宁宫伺候,这样一来与水吟她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听说日夕前些日子已经侍了寝,似乎是佟妃引荐给皇上的,没几天后,日夕便由夕常在晋为夕贵人了。
如此一来,她们四人中还剩下她和月凌不曾侍过寝了,唉,不知月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太后生病的这些日子里,陆续有不少妃子来请安,皇后、佟妃、悼妃、静妃、淑妃还有宁贵嫔和恪嫔,然而来的最勤的却是董鄂香澜,每次来总是亲自给太后端茶送水,但每一次都被太后不咸不淡地给打发回去了。
直到三月天气逐渐转暖之时,太后的病才终于大好了,这日趁着皇上,皇贵妃,还有佟妃、静妃、悼妃都在,太后拉着清如的手对福临说:“皇上,这一次哀家的病能好,可多亏了如儿这孩子的悉心照顾,你是不是应该打赏一下如儿啊?”
“不知皇额娘希望儿臣怎么赏她?”福临沉着张脸道。
孝庄似乎没看到他的脸色,依旧乐呵呵地道:“依哀家的意思嘛,赏金银珠宝什么的没啥意思,不如就给如儿进个位份吧?”
福临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终于明白皇额娘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不过他可不准备就这么逐了皇额娘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正想回绝,又听到孝庄对董鄂香澜说:“皇贵妃,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外,就属你位份最尊,今儿个皇后不在,你就帮着皇上一起拿个主意,看是晋如儿常在好还是贵人好?”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帮清如晋位了。
董鄂香澜没想到太后会调转枪口对准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一迟疑可让坐在她对面的静妃到了逮机会,她语带奚落地说:“不就是晋个贵人嘛,皇贵妃需要想那么久吗?还是说您根本就不想让别人晋封啊?!”拉蕾心中恨极了董鄂香澜,巴不得她难受。
“静妃!”福临语带警告地瞪了拉蕾一眼,气得她两眼直冒火,至于另外的两位,佟妃装着没听见,看来她是不准备淌这趟浑水了,而悼妃素来胆子小,根本不敢插话。
董鄂香澜被她讥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不容易才撑起笑脸对孝庄道:“皇额娘,依臣妾的意思,不如就封了如答应为贵人罢!”
此话大出福临的意料之外,想要反对,却被董鄂香澜死死按着他的手不让他说,无奈之下只得默认了,也唯有她的话福临才会听进去。
孝庄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她面带笑容的提醒着清如:“还不快谢恩!”
清如盈盈拜下:“清如谢皇上大恩!谢皇贵妃大恩!”
福临心烦至极地挥手让她起来,他没看到清如望着自己的眼神,董鄂香澜却看得真切,在那双眼中,她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光芒,但比她要炙热许多,那种光芒让她害怕,甚至让她颤抖,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福临的手,这个女人……
本以为事情就那么完了,哪知道末了孝庄又说出一句话来:“哀家已经让敬事房备了如儿的牌子,今晚就由她来侍寝吧,毕竟侍过寝的晋封才名正言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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