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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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回头看了一眼慌忙跪下:“奴才李全叩见佟妃娘娘,娘娘吉祥!”坐在肩舆上的是一位明艳夺目的女子,身上是一袭大红团锦旗装,头上梳着华丽的旗头,两边长长的流苏垂在耳际,更衬得她雍容华贵!也是,这宫中什么都缺,却从来不会缺‘美貌’二字!
佟妃眼也不抬一下,依旧闲闲地拨弄着指上的金护甲。
李全是宫中的老人了,见佟妃不叫自己起来,忙又赔笑道:“回娘娘的话,这批正是新入选的秀女,共一百一十……二人!”说到人数的时候,李全稍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他在宫中多年岂会不知眼前这位看似娇弱的佟妃娘娘的利害,自入宫以来她便一直盛宠不衰,膝下又有皇三子,虽上面还有皇后在,但皇后性情温驯淳厚,且不得圣意,根本压不住她。
佟妃这才满意地抬起了美目,摆手让李全起来,她扶着近身太监的手下了肩舆,仪态万方地走到从刚才起就不敢出声的秀女面前。
众人俱是低眉敛目,不敢直视,唯有日夕仍好奇地打量着佟妃,在一群秀女中显得尤为扎眼,当即引来了佟妃的侧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乌雅日夕。”日夕甜甜地笑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没位份的秀女在回宫中主子娘娘的话时,前面要加一句‘回娘娘的话’,否则就是不敬之罪,这个规矩清如曾听湘远说过,但碍着佟妃在场不好当面提醒日夕,急的手心直冒汗。
不悦之色在佟妃的脸上一闪而过,快的谁都没看到,她制止了想上来训斥的李全,伸出带着护甲的手指在日夕脸上轻轻抚摸着,动作轻柔小心,如一位和善的长姐,“长得还不错,多大了?”
“十五了。”日夕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
李全在旁边不停地拭着脑门上滴下的汗,心里把日夕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这个秀女也太胆大了,什么规矩都不懂就在那里乱说。他可从没见佟妃娘娘除了皇上以外,还对谁说话这么温柔过,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千万不要因为她一个人而连累整个钟粹宫,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佟妃收回手嫣然一笑,声音愈发的甜腻软绵:“年轻就是好,本宫刚进宫的时候比你还要小呢,一转眼都老了!”
“娘娘明艳动人,不知多漂亮,才没有老呢!”日夕歪着头说道。
佟妃亲切地拍拍日夕的手,摘下手上的玉扳指给她带上,日夕慌忙摆手道:“娘娘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玉色清透自然,一看便知是珍品。
“本宫赏你,你就收下,不知为何,本宫今天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与你投缘的很,希望一个月后本宫还能看到你!”说完这句话,佟妃扔下满脸感动的日夕重新登上了肩舆,离去前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瞟了清如所在的位置一眼,嘴角噙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奴才恭送娘娘!”见佟妃离去,李全着实松了口气,不论佟妃打的是什么主意,至少这火一时半刻是烧不到他身上来了。
日夕开心地向姐妹们展示着她新得到的玉扳指,清如却高兴不起来,心中隐隐有着担心,她不明白佟妃为什么要对一个初进宫的秀女这么好,但绝不会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月凌则是一贯羞涩的笑,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反倒是水吟颇有些羡慕地看着佟妃离去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能成为像佟妃那样的女人,让所有人都敬她怕她!
四个女人四样心思,全然没注意到她们背后那双妒忌而又怨恨的眼睛!
出了钟粹宫,佟妃脸上的温柔立刻消失无踪,美艳动人的脸上平添了几份阴冷,她抚着尖尖的护甲,心里想着适才的事,刚才只要她稍稍一用力,那张如花娇颜就会像秋天的花一样枯萎……
“小德子,你说刚才那个乌雅氏如何?”佟妃扭头问走在肩舆旁边的小太监。
小德子看起来颇为机灵,闻言立刻回道:“回娘娘,奴才觉得那个秀女长得倒还不错,不过人似乎不怎么聪明,说话也不知进退,奴才真不明白……不明白娘娘您……”
佟妃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细眉道:“不明白本宫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是吗?”
“娘娘明鉴!”小德子忙躬身道。
佟妃笑了笑,将耳边晃动不已的流苏扯到眼前细细打量,眼中烟波流转:“在宫中,想要掌控一个聪明人为已用,要付出许多精力,而且风险太大,一旦被她反咬一口,后果会怎么样,你在宫中那么些年看的也不少了。
“但掌控一个愚笨的人就简单多了,只要你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像条狗一样对你死心塌地,即使将来背叛了也不要紧,对付一个不聪明的人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劲多少,既然如此,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本宫虽得蒙皇上恩宠,膝下又有三阿哥,但依然大意不得啊,静妃视我为眼中钉,太后也不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有贞嫔……”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丝寒光在眼底闪烁,贞嫔这个女人,她至今都看不透,但往往越是看不透的东西越是危险!
小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娘娘是想将乌雅氏收为已用啊,娘娘高见!”
佟妃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小德子,你看那些秀女中哪个最有希望中选?”
小德子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奴才觉得应是乌雅氏旁边的那位紫衣姑娘。”他说的是水吟。佟妃也不说破,冷冷一笑,目光森然,奴才就是奴才,也就那么点儿眼力劲。
“主子,奴才听来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德子吞吞吐吐地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佟妃不耐烦地说道。
小德子凑到佟妃近前轻声道:“主子您还记得前些日子襄亲王自杀的事吗?奴才听说是因为皇上看上了襄亲王的未婚妻,为此还和太后闹僵了,这一次,皇上亲自下令将她列入秀女之列,只待殿选那日便要封妃!”
乍听这消息佟妃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半响没说话,她不说话,小德子也不敢搭腔,静静地跟在旁边。
又来一个董鄂氏,看来她佟佳微宁与董鄂氏的纠葛是怎么也理不清了!
佟妃突然起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算命先生,他曾断言她将来会贵不可言,佟氏一族也将因她而满门显赫!唯一不足的是,有一个与她同样贵不可言的女子一起来到了这世间,终有一天,这个人会带着与她佟佳微宁相生相克的命盘出现,两人中注定要有一人失败!
佟妃仰首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为何,站在紫禁城里看天,总觉得天离她特别近,近到似乎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掌握!
美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肃杀之气,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即使是所谓的天命也不行!

这一年的秋雨似乎来得特别早,黑沉沉的夜空无声地落下点点雨滴,很快就交织成一片雨幕,而大地就如一位温柔的母亲,用她那广阔的胸怀承接起这些从天而降的泪水!
清如将手伸进雨中,感受到手心里的湿润,她的眉眼突然弯了起来,她记起以前,有一个来自蒙古草原上的少年就是这样接着她的眼泪说,只要她愿意,他愿接起她所有的泪水,直至两人白发苍苍……
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也会像他一样承接起她的泪水,不让眼泪坠地,不让悲伤蔓延,直至白发苍苍……
这一刻,她忘了他是皇帝,忘了这里是紫禁城,忘了董鄂香澜…...

日子就在规矩和礼仪的学习中一天天逝去,钟粹宫一派平静,其间马佳依云曾找过日夕几次麻烦,但都没怎么如意。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夜,秀女们都已学完了所有的规矩礼仪,只待明日便要参加殿选,是留是遣很快便见分晓了。
宫中给每个秀女都送了一盘月饼来,秀女们大都是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节,难免有些伤感想家,清如约了水吟还有日夕和月凌一起在院中赏月。月凌还特意做了盏花宫带来,灯上绘的是嫦娥奔月图。
水吟想着明日的殿选顿时没了什么兴趣,望着悬挂在夜空正中的明月道:“你们说,我们明天会被选上吗?”
清如已经从阿玛口中知道自己是太后钦定的人,所以根本不担心选不选得上的问题。月凌则低着头不说话,倒是日夕咬着月饼不以为然地道:“选不选得上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回家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君,岂不是比待在后宫和无数女人争宠更好?!”
水吟摇摇头略带些无奈地说:“妹妹你不懂,能被皇上选中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家中更是殷切期望我们能雀屏中选,好增光添彩,若明日我们被发完回家,会被人看不起的。”
日夕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继续吃她的月饼,倒是月凌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突然低低地啜泣着,殷红的唇上被咬出一道道血痕来。
“妹妹,你哭什么,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出来?”清如温言安抚着她。
月凌抹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我娘是舞女出身,又嫁给我阿玛做了小妾,家里没有人看的起她,大娘更是经常欺负我娘,而我又是个女儿身,不得阿玛喜欢,这一次我来京城的盘缠还是我娘凑的,她把所有的首饰都变卖了,如果这一次我不能中选,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娘!”
清如她们一直都知道几人中月凌的家世是最差的,但没想到会是如此情况,一个月来的相处已经使她们产生了深厚的情谊。
日夕伸手握住月凌微微发抖的手:“月凌,我相信你,明天你一定会被选中的,两位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她在问清如和水吟。
清如看着眼前两双诚挚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用力地点点头:“嗯!只要我们姐妹同心,互相扶持,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
“对!谁说后宫之中没有情谊,咱们要永远做好姐妹!”水吟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四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一夜,她们聊到很晚才散,日夕回到房中已经快到子时了,见桌上放了一碗冰糖燕窝,以为是秋容送来的,正好她也有些饿了,便端起来吃了大半。
十三年八月十六,天刚微亮,清如便起来梳洗装扮了,她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不叫秋容她们,自己取来水细细洁了面,将朦胧的睡意与微尘一并洗去,随后坐在镜前执笔描眉,一笔一笔勾画出柳叶弯眉。
随后放下笔以手指沾了胭脂轻描腮间,随着指间的游离,一抹嫣红出现在颊间,最后再是为双唇点上朱色。
原本就动人的容貌再配上这精致无瑕的妆容,真是美的让人目眩,挽好发髻,再换了旗装与花盆底鞋。此刻天已大亮,各院秀女都纷纷起来打扮了。
贴完眉间最后一个花钿,清如对着镜中的自己露齿一笑,心中涨满了无限的喜悦,再有一会儿,她就能见到他了,一个多月未见,不知他可曾有像自己一样想过她……
她绝不要输给董鄂香澜,还有后宫那些妃子!迎着初升的太阳,清如在心中许下誓言,脸上写满倔强之色。
门外响起敲门声,“姐姐,我可以进来吗?”是日夕的声音。
清如忙收拾起思绪去开门,日夕也是一副穿戴完整的样子,不知她擦了什么香粉,身影过处带起一阵香风,不似普通的胭脂香,倒有点像花的味道。
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高兴,清如沏了杯茶给她问道:“妹妹,马上就要开始殿选了,你不在房里待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日夕把扇子往桌上一扔,气呼呼地道:“别提了,今儿个不知撞了什么邪,真是倒霉透了!”
原来早晨秋容端水来给日夕梳洗的时候,有几只蜜蜂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跟着飞了进来,它们对近前的秋容完全没反应,反而一直围着日夕飞个不停,日夕曾听人讲过,蜜蜂只会蜇那些招惹到它的人,只要你不去招惹就不会来蜇你,所以日夕坐在那里不敢动,更不敢去赶它们,哪晓得那些蜜蜂跟疯了似得都蜇了上来,吓得她一时间不知是叫好还是跑好。
等把蜜蜂赶走后才发现她已经被蜇起了两个大包,边说边拉起衣服给清如看,果然在她的脖颈和手臂处有两处红肿。
“姐姐你说这事怪不怪,现在又不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怎么还会有蜜蜂跑出来蜇人呢?”
清如拉高了日夕的领子遮住红肿的地方,半开玩笑地说:“还好是在这些衣服能挡住的地方,要是在脸上我看你怎么办,谁叫你用那么香的香粉,说不定那些蜜蜂就是被你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呢,还不快去把香粉给洗了!”

不料日夕一脸的不解的说道:“我没擦香粉啊!”
“不可能,我明明闻到你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花香了啊,不信你自己闻闻。”
日夕用力地闻了几下茫然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闻到。”瞧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下可轮到清如吃惊了,当下把梳妆台上所有的胭脂香粉都拿来给日夕闻,每一次她都准备的说出是哪种香味,这就表示日夕的嗅觉没有出问题,可偏偏就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真是太奇怪了。
正当清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有几只蜜蜂从没关的窗户里飞进来,直奔日夕所在的方向。
已经被吓过一次的日夕,一听见那熟悉的“嗡嗡”声,立刻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躲到清如身后结结巴巴地说:“蜜……蜜蜂又……又来了!”
“别怕!别怕啊!”清如嘴里安慰日夕,实际自己心里也怕得紧,随手抓起架子上的衣服胡乱扔过去,也是那几只蜜蜂倒霉,正好被一堆衣服扔了个正着。见蜜蜂在衣服下面飞不起来,清如和日夕跳上去就是一阵狂踩,直到衣服下的蜜蜂再也不会动了为止。
清如赶忙关严了门窗,确认不会再有蜜蜂能飞进来后,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事来得好生蹊跷,那些蜜蜂明明都飞不稳了,为啥还要追着日夕不放?是因为她身上那奇怪的香味?可那香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可这事非要想办法解决不可,否则日夕就不能参加一会儿的殿选了。
清如对惊魂未定的日夕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湘远姑姑叫来,看看她是不是知道。”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万一又来了怎么办,我怕!!”日夕满脸紧张地攥着清如的袖子不放。
“不要怕,门窗都关着不会进来的,要不这样,我先去把月凌叫来陪你好不好?”在清如的柔声劝解下日夕终于松了手,可还是很紧张,坐立不安。
清如出门后先去了月凌那里把事情说了,等她急急去陪日夕后方去找了湘远,此时离辰时二刻殿选吉时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湘远一进屋便闻到那股不同寻常的香味,确实是从日夕身上散发出来的,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清如说了整件事,对于如此怪异的事她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稀奇的事也见得不少了,自然也多了些经验,她理了一下思绪道:“日夕小主,请您仔细想一下,今天早上您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比较特别的?”
已经平复了心情的日夕依言想了一下摇头道:“和以前一样啊,起床后秋容端水来给我洗脸,没什么特别的啊!”
“那昨天晚上呢?”湘远追问道
“昨天晚上?”日夕皱了一下眉头,掰着手指慢慢回想道:“昨天晚上用过饭后,和姐姐她们在院中赏月,一直到很晚,其间吃了几个月饼,回房后吃了晚冰糖燕窝,然后就睡了啊。”
“除此之外就没再碰过其他特别的东西,比如说少见的花草之类?”
“没有!”日夕很肯定地回答。
这就奇怪了,饭菜和月饼都是宫里统一分配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啊,剩下的就只有燕窝了,难道……
“那碗燕窝还在吗?”湘远问道,神情严肃。
“在我房里,还剩下小半碗,怎么啦?”日夕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然而等她们来到日夕房里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碗燕窝,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叫来了秋月和秋容都说不是她们收的,再问她们昨夜是谁送的燕窝,秋月倒是说了,昨夜厨房里确实炖过一盅燕窝,但那是依云小主指名要的,也是她亲手送过去的,不知怎么的竟到了日夕小主的房里。
听完这话众人一阵哗然,这事情越发的复杂了,马佳依云的燕窝怎么会出现在日夕的房里,是她自己拿过来的,还是别人为之?还有那碗燕窝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又是加了什么呢,竟能把蜜蜂吸引过来?不论是谁做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要日夕参加不了殿选
毫无疑问,就目前知道的一切来说马佳依云的嫌疑是最大的,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因为最重要的证据已经没有了。
“不如我们把这事禀报李公公吧?也许他会有办法!”看大家都不说话,月凌怯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这事不能让李公公知道!”清如立即否定了月凌的想法,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还是越少人知道好。
“我也觉得这事还是不要惊动李公公的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湘远与清如想法一致。
“可是……可是这香味怎么办?要是不想办法弄掉,我都没法出门了!”日夕担忧地问出了最关键,也是最无法逃避的问题。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离殿选还剩下半个时辰,她们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想出了几个办法都行不通。
日夕先受不了了,跳起来叫道:“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本来就没想过做什么妃子,我现在就去找马佳依云算帐,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如意,拼着再被蜇几下,我也要叫她去不成,哼!”日夕并不是呲牙必报的人,而今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气极了。
湘远及时拉住气冲冲的日夕道:“日夕小主先别急,还有时间,幸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让我再想想。”
说不出为什么,清如总觉得湘远有什么事瞒着她们,尤其是最后那句“让我再想想”更是感觉话里有话。
这时,月凌突然眼睛一亮道:“既然是这香气在做怪,那是不是可以用比它更浓的香味来掩盖?”
苦无良策之下咋听这话,清如不禁拍掌道:“这倒是个办法,说不得只有试试了,不过这更香的东西哪里有啊,普通的胭脂香粉肯定不行!”
“这倒不担心,离家时,额娘给了我一瓶香凝露,只要抹一点就可以香上一整天。”月凌欣然说道。
“那就好,你快去取来。”清如道,有了解决之法,大家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唯有湘远仍是一副忧色,她瞧了瞧日夕身上的伤口道:“我去拿些消肿的药膏来。”
香凝露确实奇香无比,将日夕身上原有的花香味冲淡了不少,同时湘远也取来了药膏,涂在肿块上顿觉一阵清凉,日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时辰差不多了,吉时不容耽搁,三人整了一下仪容就要出门,突然湘远叫道:“日夕小主,你头上的簪子有点歪了,我帮你插好。”借扶簪之际,她将指间藏着的东西悄悄**日夕的发中。
一直注意着湘远举动的清如并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她也不说破,在经过湘远身边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众秀女来到院中站好后,由李全引着前往英武殿见驾,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出现蜜蜂,日夕的心总算放下来,她恨恨地瞪了一眼不远处马佳依云,她也看到了日夕,似乎很吃惊的样子,至此两人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到了英武殿秀女每十人一班,执帕而立,等候皇帝亲阅,李全给每个秀女都发了块牌子,上书某人某官之女及姓名,若得皇上中意,得以充入后宫者则留牌子,反之则撂牌子。
秀女们俱是屏息静气,紧张万分,有些胆小者甚至有手脚发软,无人发现最后一排中多了个人。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大清顺治皇帝出现在英武殿中,这是清如第一次看到穿戴正式朝冠龙袍的福临,上次在襄亲王府时他穿的是帝皇便装。
今日的福临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脸上一直挂笑容,待他在龙椅上坐稳后,旁边的贴身太监常喜展开手里的册子道:“吉时已到,殿选正式开始,众秀女近前,等候皇上点选!”
接着便开始一个个点名,被点到名的秀女出列行礼,福临看过后若有意则问几个问题,然后决定留与不留,若留,则会有太监上前将该名秀女手中的牌子收去,以作登记,殿选结束后再由皇上册封位份,不过新进的秀女位份一般都不会太高,多在嫔以下,至于是封常在或贵人,就要看皇帝的喜爱度及该秀女家族在朝中的地位了。
至于最低等的答应,一般只有宫女被皇上临幸后才会封的,正儿八经选秀进去的,通常都跳过这一级。
福临看的极快,似有些不耐烦,不多时就看了六十来个,其中多是问都不问就直接撂了牌子,出人意料的是那个马佳依云,她竟然被留了牌子。
“满州正红旗,瓜尔佳水吟!”
听到自己的名字,水吟赶忙走到前面盈盈拜倒:“瓜尔佳水吟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水吟的在众多秀女中是较为出色的一个,福临命她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后,朝常喜点点头,常喜会意地道:“瓜尔佳水吟,留牌子!”随即便有人上来收了她的牌子,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日夕、月凌都先后都被留了牌子。
“满州正黄旗,赫舍里清如。”等叫到清如的时候已经是百名之后了。
“赫舍里清如见过皇上,愿吾皇福体安康!”皇帝是正黄旗的旗主,同属正黄旗的赫舍里一族相当于皇帝的直属臣子,所以严格来讲他们确实应该称呼其为吾皇。
这时,一直端坐在龙椅上的福临站了起来,走下台阶来到低着头的清如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打量着,脸上笑意不减:“好一个精致无瑕的美人啊,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打扮吧?!只是不知这美貌的下面藏的,是怎样一颗心,是蛇心还是蝎心?”
他不理会清如的诧异,继续说着:“你就这么想做朕的妃子吗?放心,朕会满足你的,不过朕向你保证,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再笨的人也能听出福临话中的厌恶,何况聪明如她,可清如怎么也想不明白,先前与她相谈甚欢的福临为何会突然厌她至此。
福临很高兴看到清如所表现出来的恐慌,这正是他要的结果,脸上笑意又浓了几分,凑到她耳边,用轻的唯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你不该写那首《摽有梅》的,它过早暴露了你的真面目,也使得原先朕对你的那点儿好感荡然无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呵呵!”
说完这句话福临便转身离开,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的瞬间,清如终于有机会看清那双隐藏在笑意背后的眼睛,只这一眼,她心痛的几乎当场哭出来:他误会她了!他误会她了!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向他解释了,因为……他不会信!
皇帝的心是那么高高在上,他早已习惯了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待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这样的他是孤独的,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份可以与他灵魂契合的感情,可实际上,他早已不习惯人间最单纯的爱情了!
清如错了,她的错不在于爱上了皇帝,而在于她将皇帝想的太单纯了,单纯到用常理去理解,去对待!
“皇上有旨,赫舍里清如留牌子。”清如的命运就被这么一句话决定下来了,深不见底的后宫从此成为了她往后人生的归宿。
“满州正白旗,董鄂香澜!”
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有她的名字,但真听到的时候,清如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紧,她紧紧咬着下唇,唯有痛才能止住她哭泣的**。
看到福临欣喜若狂地扶起董鄂香澜,清如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福临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温柔更是她梦寐以求的,然而现在统统落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输,但没想到会输的这么惨!
董鄂香澜,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困扰她一生的梦魇……

一百一十二名秀女,最后得以留牌子的不过寥寥十数人,各人晋封的旨意,第二日便下来了:
瓜尔佳水吟,册封为贵人,赐居长春宫静怡轩;
乌雅日夕,册封为常在,赐居永寿宫昭云轩;
钮祜禄月凌,册封为常在,赐居咸福宫凝晖堂;
赫舍里清如,册封为答应,赐居重华宫碧琳馆;
……
董鄂香澜,册封为贤妃,赐居承乾宫主位,授金册金印;
……
八月二十八日,拟晋贤妃董鄂氏为皇贵妃。
……
十二月初六,行皇贵妃册封礼,授金册金宝,行册立礼,颁赦天下!同月,晋董鄂妃父鄂硕为三等伯,赐双眼顶戴花翎!

为册立皇贵妃而大赦天下,在整个大清朝来说也是空前绝后的一次破格,至此,后宫原有的格局全部被打破,董鄂妃毫无争议的成为了后宫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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