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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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虽依然门庭冷清,但已不复冬天那般荒凉萧索的模样,许是因为春夏花草盛开,枝叶茂盛的缘故,但更多的只怕还是因为里面住的人心境不一样的缘故吧。
宫院里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盆栽,其中有不少是月凌送过来的,她最喜摆弄这些个东西,除此之外,里面竟还栽了几株桂花树。
最近,小福子结识了一个在内务府做事的小太监,两人关系不错,便问他要了几株来,又和小禄子两人在宫院的一角挖土开坑,这宫里原是不许随意栽树的,但重华宫冷清至此,谁还会有心思来管,所以他们也乐得逍遥自在,经过一番精心照顾,几株桂花树尽悉数活了下来。
而今已是七月中旬,再有半个来月,就到了桂花开的季节了,到时候整个宫院中都会飘满了桂花浓郁的香味,有次日夕来的时候,看到这些桂花树,乐得她直拍手,说以后要酿桂花酒就不用到其他地方去收集了,直接到这里拿就行了!
对于日夕这个与宫闱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孩儿,清如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喜爱,也许因为日夕身上有着她已经失去且再也寻不回的东西吧,只是不知日夕的纯真在这阴晦的宫中又能保持得了多久?清如不知,只愿这一日迟些到来,让她再多看些时候。
这日早起,趁着太阳还未升起,她拿了把花浇给那些开在盆中的花儿浇着水,每一盆都浇得很仔细,不多也不少,她总盼着花能开长久一些。古人常将美人比作花,却不知花谢了还会再开,而人却是如何也无法再重来的!
清如弯腰放下花浇,一边侍候着的子佩立刻走上来为她拭净双手,其间,小福子来报,说是夕贵人身边的蔚佳有事求见。
“着她进来吧!”她会来,想必是日夕有什么话要她转达。
不出一会儿功夫,蔚佳就随着小福子进来了,看到俏立于庭院中的清如后不慌不忙地低身施礼:“奴婢见过如贵人,如贵人吉祥!”
清如就着子佩的手,饮了口鲜奶后,温言道:“起来吧。”
蔚佳虽然是佟妃赏给日夕的,但她自跟随日夕以来伺候的极是尽心尽力,日夕对她颇为信任,所以清如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可是你家主子有话要你来传?”
“是!佟妃娘娘约了主子在畅音阁看戏,主子让奴婢来请如贵人您一起去。”畅音阁是宫里专门给皇帝和妃子们看戏的地方,各宫主子娘娘什么时候想看了就派人去点,那边有皇家御用的戏班,也有从宫外招来的。除了唱戏外,这些人只能在特定的范围内活动,四周有侍卫把守,一旦发现有人闯入东西宫范围立刻将其拿下查办。
“知道佟妃点的是哪出吗?”
“听主子说,佟妃娘娘这次点得是《西厢记》。”蔚佳微微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
《西厢记》是元代一位叫王实甫的杂剧作家所写,讲述了张生与崔莺莺在红娘的帮助下困阻终成眷属的故事。这出戏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放到宫中来演,却有点不大对劲。
佟妃…...以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来看,她是个从不做无用之功的人,一举一动皆有其含意在里面。清如蹙着眉走了几步,侧目道:“还有谁去了?”
蔚佳上前回道:“各宫的娘娘都去了,还有吟贵人,泽贵人,凌常在和舒常在也去了。”
这么多人都去了?难道佟妃真的仅仅只是想约人看戏而已?清如摸摸被初升的太阳照得有些微发烫的脸颊,虽仍有些不放心,但有水吟她们陪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逐道:“去回你家主子,就说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等改日我一定去她宫中给她陪不是。”
“可是,奴婢来之前主子吩咐了说一定要请您去的!”蔚佳颇有些为难地道。
清如转过身,淡然一笑:“放心吧,你家主子不会怪你的,快回去吧!”看其心意已定,蔚佳只得告退,临了清如又让人拿了封赏银给她。
留几人在院中摆弄花草,子矜扶了清如回到碧琳馆里,其间她几番欲言又止,见她这副模样,清如哪会不知她想问什么,说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夕贵人来请我,我也不去?”
“奴婢不敢!”子矜见心思被戳破,以为清如生气了,一慌神“扑通”跪了下来。
清如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这段时间,她总活在自己的情绪中,竟忽略了身边的人变化。
“你在怕我?”清如沉寂了一下问道,神情间带着几分疑问。
“是!”子矜低着头颅不敢正眼看清如。
“为什么?”清如从未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子矜竟会怕自己,她是这样,只怕子佩也是如此。
子矜迟疑了半响,见避不了,只得照实说也心中所想:“因为您变了,不再是以前相府中的小姐了!”
乍听这言,清如不由鼻子一酸,这是第二个人这么说了,难道她真的变得这么利害吗?,居然连身边的人都开始怕她了,略带苦涩地说道:“即使真得变了又如何,你们依然是我最亲近的人啊,若连你们都怕我惧我,那我就在这宫中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话语中所带的落寞让人心了忍不住悲切。
“小姐……”子矜仰起头,眼中盈满了泪花,一声小姐勾起主仆二人往昔的回忆,其实隔的并不远,然于她们来讲,却恍如隔世!
清如将手搭在子矜的肩上,感慨道:“好久没听你们这么叫我了,还是这个听着亲切啊,以后你和子佩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子矜答话,不由问道:“怎么?不愿意吗?”
子矜这才如梦初醒,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不是!主……小姐,奴婢还以为……以为您……”
“以为什么?”清如奇道。
子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以为您再不像以前一样把当成自己人了。”
“真是个傻丫头!”清如扶起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过你们谨慎点也好,宫中毕竟不比在府中,一切都要三思而后行。今日我不去畅音阁为的也是这个,若今日去的只有咱们姐妹几人,我当然不会推辞,但是偏偏佟妃她们都去了。在这宫里,想要无风无波,平安度一生,唯有避世一路,只是要苦了你们了,若今日我有几分宠爱在身,还能求着皇上给你们指个好人家,出宫嫁了,而今……只怕要等满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发还出宫,唉!”
子矜擦着眼泪道:“能跟着小姐是奴婢们几世修来的神气,哪有什么苦的,奴婢愿意一辈子都陪在您身边!”
“傻丫头又在说傻话了,我一个人困死在宫中已经够了,何苦还要拉上你们两个垫背,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待会要出去一下,你过来替我换身简单点的衣服。”
子矜应着声,从挂满衣服的柜中取出一件素色绣银丝团绵的旗装来给清如换上。“小姐,你是要去那里吗?”她一边换一边问。
“是啊!”清如扶着头上略微有些歪的簪子道。
“要不要奴婢陪您一块儿去?”子矜不无担心地道,她对小姐最近时常去的时候地方不太放心。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你去问问小禄子,我叫他准备的东西弄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给我拿进来。”
“是!”
“等等!”清如唤住欲离开的子矜:“不要忘了将我们适才说的话转给子佩听。”
“小姐你放心,奴婢会的。”子矜笑着退了下去,隔了一会,清如接过子矜拿过来的锦盒离开了重华宫。
清如接过子矜拿过来的锦盒出了重华宫,一路往南,越过重重宫殿到了佛堂,一进门,便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许久前的那个梦又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在做一个悠长的梦呢,梦醒时便是逝的那一刻。
清如放下锦盒,于佛前拿起香点燃后插好,又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抬头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如来佛祖悲天悯人的慈悲面容,佛门清静地,往往是世间那些可怜之人最后的归宿,只是这许许多多的可怜人,佛祖真得全部都知道吗?
唉……清如直起身,拎起锦盒,来到位于佛堂不远的后殿,所谓后殿,其实就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冷宫,清如是在一次无意中发现这里的。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探身进去,口中喊着:“在吗?”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应,抬脚走了进去,殿中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她刚一走进,角落里就窜出一条白影来,在清如还没来得及反映前抢走了她手中的锦盒。
清如显得一点儿都不吃惊,仿佛早知道会是这样,白影抢了她的东西迅速的缩回到角落里,掀掉盖子后,抓起盒里的糕点胡乱的往嘴里塞。
这才看清,原来白影是一个蓬头垢面,神情不甚正常的女子,在塞了几口后,她突然把锦盒往地上一摔,口里的东西也吐了出来:“呸!呸!真难吃!”
她疯了似地在地上爬着,完全没意识到地上的肮脏,口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清如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哪料反被她抓住,枯爪一样的十指牢牢地钳住清如的手,她每一个指甲中都嵌满了黑色的泥巴,浑浊的眼中透着颠狂:“你是什么人,居然给本宫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本宫的雨花酥呢,还有千丝糕和枣泥糕呢,是不是被你偷吃了,你这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本宫可是皇上最喜欢的语嫔啊,皇上说了,等我生下孩子后就封我做贵嫔,哈哈哈,我是语贵嫔啦,我是语贵嫔啦,每一个人看到我都要下跪,哈哈哈!”她疯狂的挥舞着手臂,大笑着,忽地,她不笑了,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皇上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也不来抱我……解语想皇上了,呜……皇上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要解语了,呜……”这一刻她如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竟是伤心至极。
清如并不认识她,只是偶尔有一次经过佛堂时,听到里面有哭声才进来看看,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外墙缝处一朵枯萎了的野花掉眼睛,很是伤心,那时看她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打听了以后,清如才知道原来那里是冷宫,里面关的是四年前失宠的语嫔,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境况是很可怜的,没人照顾不说,连饭菜也是一些别人吃下的冷饭冷菜。

清如看她可怜,就时常拿些糕点来给她吃,有时候她饿了就会不管好坏,拿起来就吃,要是不饿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了。
清如低下身收拾起被打翻的锦盒,准备离开,却意外看到了一双碧绿妖异的眼睛,它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清如被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纯黑的猫儿,它竟完全不怕生人,喵了一声后低头舔起脚边的糕点来,尾巴还一甩一甩的,似乎吃的很高兴。
“你也是来看她的吗?”顺着这个唯美的声音望去,一位娴静婉约的女子正扶着门框亭亭而立,清如在太后那里曾见过她,是景仁宫的恪嫔,她正欲行礼,却被恪嫔制止了:“这里没什么人,就不用多礼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来看她的呢?”她手指着依旧在发疯的解语。
“是!”清如照实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疯子这么好?”恪嫔的语中透着几分好奇,她每走一步,地上厚厚的积灰就扬起些许,但很快又重归地下。如贵人……她曾听太后说起过,好像并不得皇帝的心意,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
清如望着不再哭闹改玩自己头发的解语道:“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说这话的时候,清如眼中充满了怜悯,在解语身上,她仿佛看到深藏于心底的另一个自己,若不是还有理智压着,她定然和解语一样疯。
“可怜?”恪嫔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听的笑话:“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可怜,你不觉得有时候不疯的人比疯的人更可怜吗?因为她们还有着常人的思维与**,还要忍受着宫中无止无尽的煎熬!”
“既然娘娘您觉得她不可怜,那又为何要来看她呢?”清如问道,恪嫔平日极少出现在宫里,在新入宫的妃嫔眼中,她就如同一个谜一样。
一个汉家姑娘能被皇上封为嫔,想来当初荣宠应是极盛,而今皇上虽不再有召见她的时候,但也从不曾亏待过她,所有的吃穿用度一如从前,没有哪一个人敢克扣半分。
点点吃完了糕点跑到恪嫔脚下围着她转,嘴里喵喵的叫个不停,似乎很想她抱,恪嫔刚一张开双臂,它就跳了上来,清如不禁有些怀疑那到底还是不是一只猫,怎得会如此通人性。
点点窝在恪嫔怀里舒服的蹭着脑袋,不时用爪子挠一下两只小耳朵,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想不想抱抱?”恪嫔看出清如的心思,将点点递到她面前,但对刚才的问题却是一字也不提,在接过点点的时候,清如看到了恪嫔的一双手,一根护甲也没有套的手,每一根手指都和她的声音一样,柔美的不像世间人,大抵仙子的手也不过如此吧。
清如不知恪嫔在想些什么,目光不离其身,却见她从袖里取出一包用手帕包得好好的东西,打开了,原来也是几块糕点,却比清如带来的要精致数分,那些糕点像是用无数银线缠成,丝丝分明,似乎一碰就碎。
她把糕点递到解语面前,果然又被她抢过去往嘴里塞,一边还冲恪嫔傻傻地笑着,“这千丝糕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呢!”恪嫔低低地说着,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娘娘您认识她?”清如有些吃惊地道。
恪嫔从怀中取出一把黄杨木梳给解语一下下梳着凌乱的头发,动作是如此轻柔。
“想不想听听她的故事?”恪嫔背对着清如说。
“想!”清如脱口而出,她实在是有些好奇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吧!”恪嫔从来都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竟起了波澜:“顺治九年,皇上大婚后第一次选秀,我与解语,还有佟妃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而她,是那一届秀女中最出色的一个,比佟妃和我都要出色,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前途将无可限量,而事实也似乎如此,从常在升到贵人,再到嫔,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她还怀上龙种,皇上开金口说要在她诞下龙儿的那天册封她为贵嫔,可是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解语一生的命运!”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指甲轻轻挑起解语头上的一根头发,迎着从残破的窗纸中透进来的阳光,那根头发竟闪着银色的光泽。
梳子怎么也落不下去,解语……她才二十一岁而已,竟已有了白发的踪迹,冷宫……果然是最易催人老的地方!
清如也看到了她捻在指间的那根银丝,手不自觉地抚上鬓角,旋即又放下,红颜终有老去的一天,而人也终有白发缠绕的一日。
恪嫔不急不徐的声音又在这空荡荡的宫殿中响起:“有人向皇上告密说语嫔是假怀孕,而且她还收买了侍卫与家人私通消息,在她家的府邸养了数个与她同孕期的孕妇,只待那些孕妃十月临盆之时,便从中将男婴抱入宫中冒充龙种!混淆皇家血脉那是滔天大罪,皇上和太后得知后均下旨秘密查探,一定要查清此事!”
恪嫔用绢子拭着解语嘴边吃完糕点留下的残渣,梳好头发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些许,虽然解语已经疯了,但她对恪嫔似乎还有着零星的记忆,不论是刚才的梳头还是现在都没有丝毫反抗,反而一直咧着嘴冲她笑。
“后来呢?”清如听得入神,数年前的事随着恪嫔的话重现在她眼前。
“后来?”恪嫔再一次笑出声来,清如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出她隐在笑声背后的那丝凄然:“后来的事你不都看到了吗?否则解语何至于被关在冷宫里,何至于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事情真如别人看到的那样吗?”清如实在无法将眼前痴傻的疯妇与恪嫔口中那个精于手段,想出假怀孕搏宠的语嫔联系在一起。清如听得过于认真,连点点伸出粉红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她的脸颊也没发现。
“真相如何对现在的解语来说还重要吗?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恪嫔直起身,想转身,却发现解语正紧紧扯着她的衣摆,不让她离开,恪嫔想扳开她的手,哪知她就是不肯松开,一边还蹬着腿道:“我还要吃,我还要吃,不给我千丝糕就不让你走!”
恪嫔来得次数多了,知道该如何应付思维已经不正常的解语:“语嫔,皇上就要过来了,你这么贪吃小心皇上不喜欢你了哦!”
解语听了先是一阵发呆,随后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拍手大叫:“喔!喔!皇上来喽,皇上来看解语喽,来看我们的小阿哥了,哈哈哈,我要做贵妃啦!”跳了一会儿,她又变得有些伤脑筋,嘴里不停地嘟嚷着,若不是清如离得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解语要化个最漂亮的梅花妆给皇上看,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唉呀,本宫的镜子呢?眉笔呢?胭脂呢?”她趴在地上一阵翻找,在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顿时笑开了眼,即使已经疯了,即使被关在冷宫这么多年,她笑起来的神态还是很动人。
她所谓的镜子不过是一块肮脏的看不清的碎镜片,眉笔胭脂也不过是几根树枝和破布。
“我们出去吧!”恪嫔不想再看下去,低着头快步从清如身边走过,似有些慌不择路的模样。
清如跟着在她后面出去了,在回身关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解语依旧拿着那些东西笑得那么开心。
梦……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一个梦,能活在梦长醉不醒,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习惯了里面阴暗的色调,一下子到了外面,眼睛有些适应不了,她伸手挡在额前遮着刺眼的阳光。
一直安静的点点不知怎的竟动了起来,挣扎着不肯再让清如抱,脖子上的金铃随着它脑袋的晃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恪嫔一接过,它便再次安静下来,两只前爪抱着小脑袋又开始打起瞌睡来。
恪嫔依旧是那副淡然若水,波澜不惊的模样,若不是微红的眼圈出卖了她,清如真要以为刚才她所讲的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了。
“娘娘,您和语嫔很要好吗?”在一阵沉默后清如问道。
“君心莫挽长相知,皆道人间逍遥好。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说这两句话的时候,恪嫔的眼睛始终不离那扇将门里与门外隔成两个世界的雕花残门。
话里行间的意思,清如不能完全明白,但依然能深切的感受到其间那份温馨与缠绵。
恪嫔随后又说道:“莫挽是我的名字,这两句话是皇上分别写给我和解语!”
莫挽……好别致的名字,想及此,清如不由又多看了恪嫔几眼,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如风?如诗?还是如画?又或者都不是!
“那娘娘您呢?”在脱口问出这句后她就后悔了,她与恪嫔今次只是初见,怎能问如此不该的问题。
所幸恪嫔并没有生气,反而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盯得她心中不安,半晌方道:“想听我的故事吗?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该回去了,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是!”清如看恪嫔那样,知道她是不会再说了,离去的时候,她耳边一直回荡着解语时哭时笑的样子,还有恪嫔念那两句诗时的神情。
恪嫔望着清如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丝淡雅的笑容,低下头对怀里的猫说:“点眯,你看这个女孩儿,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啊?”
“喵!”点点不甚感兴趣的叫了声应付主人,随即继续打它的盹。恪嫔揉揉点点的头,赫舍里清如是吗,真想看看她以后会怎么样……
“皇上,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攥着男人的衣服,苦苦哀求着,只希望他能信她一句。
“相信你?你做出这种事,还有脸来叫朕相信你,朕现在恨不得一剑杀了你!”男人狠狠地推开女人,任由她摔在坚硬的地上,血一下子就出来了,糊了她的眼,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一片赤红。
“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你会相信我的。”女人绝望的问着。
“是你亲手毁去朕的信任的,你的家人也是被你的自私害死了的,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哭!把她拖下去!谁敢求情,一齐打入冷宫!”
语嫔富察氏,意图混淆大清皇室血统,欺君罔上,罪无可恕,现去其名位,褥夺封号,金册除名,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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