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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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一时半会还吃不了饭,落尘干脆掏出怀中的血灵珠放在手中把玩。原本窝在床上睡觉的小狐狸忽然弓起身子,毛发竖起,戒备的磨着牙,猛的跃起想夺落尘手中的血灵珠。落尘一把拎住小狐狸的耳朵,悬在空中摇了摇。
“小家伙,这可不能给你当玩具,你再闹我可不要你了。”
小狐狸朝落尘‘呜呜’叫了几声,乖巧的缩到落尘怀中,可一双灵活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血灵珠不放。
“嗯,把这东西放哪好呢?带在身上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啊。对了!”
落尘右掌平摊,丝丝黑线由指尖溢出,在掌中血灵珠的表面缠绕附着,片刻后,原本血色的珠子变成了闪着黑色光芒的黑晶玉石。落尘嘴角微挑,左手手指舞蹈般翻转,黑晶玉石缓缓漂浮到空中,两端各牵出一条丝线,绕着落尘的脖子结成细链。
落尘摸了摸胸前的链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不错。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将这颗珠子当装饰品挂在胸前吧。”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落尘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轻歌,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突然被落尘推出来的轻歌茫然的盯着虚空。
“……落尘,你这是干嘛?”
〈说了交给你了啊。我对和老头子说话没兴趣,这种事你比较在行,所以,加油吧!〉
轻歌哭笑不得的动了动身体,他还是第一次控制这个身体,感觉还很新鲜。其实落尘说的也没错,以他的急性子,搞不好说到一半就要掀桌子了。虽然不喜欢,但说到与人周旋,勾心斗角,却是轻歌的强项,他那柔弱无所依的外表和气质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心生怜意,而忘了往往越是看似无害的东西越是奇毒无比。
轻歌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面染尘色,发丝零乱,这种样子可不能见客。等会与王爷的会面决定着他们能否留在府中继续探听消息,因此必须在第一眼就让王爷留下深刻的印象。
环伺左右,轻歌发现桌子的一角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盒内各式装饰用品应有尽有。这王府倒底不一般,想的如此周到,连客人的房间也放了许多价值不菲的饰品。
轻歌将发带扯掉,用象牙梳细细的梳理浓黑的长发,然后选了一枝最朴素的白玉簪子将挽起的发固定。正当轻歌整理自己的衣着时,门外传来蓝儿清脆的声音。
“公子,刘总管派人来请公子去大厅用膳。”
轻歌站起身,朝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小狐狸招招手。
“小冰紫,过来,今天你可是主角啊。”
小狐狸欢叫一声,跃上轻歌的肩头,亲呢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打开房门,轻歌朝蓝儿和来领路的人嫣然一笑。
“有劳了。”
两人面色潮红,直勾勾的看着轻歌,竟是连话都忘了说。
“请问,可以走了吗?”
“……啊?是是!请……请这边走!”
领路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引着轻歌离开厢房,朝大厅走去。
夜幕如墨,星辰灿烂,晚风带着清莲的幽香拂过鼻间,水榭亭廊之上,景致的宫灯蜿蜒而去,竟让轻歌有一瞬的恍惚
在原来的世界,他总是依在亭柱之上,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闭目倾听着随风传来的莺歌燕语,丝竹轻钟,还有那个人断断续续的朗笑声,心便合着那声音一遍遍的痛,最后竟弄不清是为他的薄情寡意而痛,还是为自己的痴傻而痛。如果真能将这颗心撕裂了,丢弃了,倒也干净,可偏偏,还是舍不得。即便是痛,也是因为自己爱他至深,那仿佛已成为他活着的证明。如今,命运终究是将这份缘扯断了。今后,这颗心便只属于自己,再也不给任何人。
谈笑声传来,远远便能看到围坐在圆桌边的三人。轻歌打起精神,随着侍从踏进厅中。
看到缓步而入的轻歌,三人不约而同的停止谈笑,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儿。
满头的乌发只用一根极朴素的白玉簪子挽起,一身白衣,腰间一根腰带直垂到脚下,随着行走的步伐摇摆不定,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装饰,但衬着那白玉似的脸庞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由黑暗处缓缓走来,直如拨云而出的明月般圣洁高雅。
轻歌但笑不语的任他们欣赏,同时也在观察着这三人。
采清流他是认识的。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必定是武王采啸凌。此人两鬓微白,面如刀刻,眼神锐利如刀,常年征战在他的眉宇间印下了淡淡杀伐之气。而他身边的那位男子虽相貌平平,却让轻歌莫名的觉得危险。
武王到底年长,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又将轻歌打量了一番,叹道。
“果然如流儿所说是个世间难得的人儿。本王自诩阅人无数,却没想今日能见到如此绝色。”
轻歌面色如常,不卑不亢,从容对答。
“王爷谬赞。外貌是父母所给,本已天定。再美的皮囊,数年后也不过是归于尘土。比起这虚无缥缈之物,王爷征战沙场,威镇四方,忧国忧民,对皇上一片忠心,此等大义,才值得世人钦佩。”
世上做臣子的哪个不想被人称赞为忠肝义胆,为国为民。轻歌这番话言词恳切,说的武王心花怒放,连连朗笑。
“好!好!轻尘公子,请坐!”
“谢王爷!”
轻歌从容落坐,动作幽雅自如。小狐狸从轻歌的肩头跳到他膝上,眼睛滴遛遛盯着桌上的饭菜猛瞧。
“那就是紫玄狐吧?听流儿说,这紫玄狐是公子所养?”
“确实。轻尘幼年丧母,家父为此看破世俗,从此归隐山林,每日只是闲耕野作,读诗饮酒,无事时也会教轻尘读些诗书,日子倒也轻闲。不想数日前家父病逝,轻尘少年心性,不愿在山中终老一生,葬了家父后便出山游历,也好增些见识。”

这就是轻歌和落尘商量的结果。凭武王的权势,不管编造什么身份都有可能被查出破绽,倒不如干脆说自己是归隐之人。所谓归隐,便是与世俗的一切断了关系,想来这王爷也不会特意到每一座山里去查是否真有轻尘这个人。
“原来轻尘竟是隐士高人之子,怪不得谈吐不俗。”采清流赞叹的插了一句。
轻歌柔柔一笑,低头温柔的抚摸着膝上正流着口水的小狐狸,眼中有淡淡的忧伤。
“什么隐士高人,那不过是世人的想象。其实山中的岁月着实寂寞。家父对母亲思念甚深,整日郁郁寡欢,如果不是小冰紫陪着我……”
轻歌还没说完,坐在武王身边的男子忽然身子一颤。
轻歌疑惑的看向他:“这位是……”
“哦,本王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吴机子先生,是本王特意从回春阁请来的疗伤高手。先生,是否有哪里不妥?”
“不,我只是觉得冰紫这名字有些耳熟。”
这人长相平平,声音倒是悦耳的很。
“……恐怕只是错觉吧,打扰各位,失礼了。”
武王见吴机子没什么事,转头看着轻歌。
“轻尘公子,本王有一事相求。”
“轻尘乡间野民,怎值得一个‘求’字?王爷有事,吩咐便是。”
“我皇亲弟瑞王爷几日前无故染疾,经御医诊治,需用紫玄狐之血入药方可痊愈。本王知道紫玄狐灵性之物,珍贵非常,但瑞王爷命在旦夕,轻尘公子是明理之人,如能慷慨相救,本王感激不尽。本王保证,取血之时绝不会伤及紫玄狐性命。待瑞王爷康复,本王会奏请皇上,赐你高官爵位,良田豪宅,公子意下如何?”
轻歌猛的站起,面色肃然。
“王爷这样说是看轻了轻尘。同是东麒国人,轻尘虽不能像王爷一般驰骋沙场,守土拓疆,但又岂是那种不知轻重,贪图小利之人?再说,以王爷之尊,大可以直接下令夺走紫玄狐,但王爷如今却屈尊降贵,恳词相劝,实在让轻尘钦佩不已,如果轻尘再不答应,倒真是不识大体了。既然是为了救瑞王爷,轻尘愿将紫玄狐双手奉上。”
武王怔怔的看着轻歌,片刻后,昂首大笑。
“好!好!轻尘公子胸襟之广,让本王刮目相看!”
笑声渐止,武王沉吟片刻,对轻歌说道。
“方才轻尘公子说过你已父母双亡,不知本王可有这等福气收你这品性高洁之人为义子?”
轻歌一愣,随即垂下头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喜悦,嘴上却还在婉言谢绝。
“轻尘只是一介布衣,怎可……”
“轻尘,我爹要收义子那可是千年难得,你还不快答应,我也好多个才情皆佳的弟弟。”
轻歌抬头看了看一脸喜色的采清流,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武王,一拜到底。
“孩儿见过干爹。”
“哈哈哈!想不到本王年过半百又多了个如此出色的儿子!来啊,上酒,今晚本王要和我儿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晚宴过后,已有些醉意的轻歌在仆人的搀扶下来到一个精致华丽的房间。这刘总管不愧是王府总管,见轻歌身份已经不同,即刻就为他换了房间。
遣退一干下仆后,轻歌一头倒在床上,手指轻揉着额角。而落尘则在身体里贼笑。
〈轻歌,你这家伙够厉害啊!把那个王爷哄的团团转。这下我们顶着王爷义子的身份,打听神器要方便的多了。〉
“还是不要太大意的好,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武王是完全信任我们的。”
〈不管啦!天大的事明天再说。睡觉睡觉!〉
“落尘,你还真是没什么烦恼啊!”
〈烦恼都是人自找的。再说了,这种和老头子聊天的事都由你顶着,我最多出来帮你打打架,有什么好烦恼的?〉
轻歌苦笑,敢情他天生就是劳累碌命啊!
月色如轻纱般笼罩着床上熟睡的人儿。蜷缩在他身边的小狐狸突然动了动耳朵,抬起头望了望月亮,然后跃下床。月光下,它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短小的四肢开始拉长,身体逐渐直立,尖尖的嘴往内缩,毛发缓缓褪去,顷刻之间,一个宛如美玉雕琢而成的少年出现在月光下。
少年凝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儿,颤抖着缓缓伸出右手,当他的指尖触摸到那光滑的肌肤时,一滴清泪散落在空中。
“轻尘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冰紫……冰紫已等了您千年,终于把您给等回来了。这一次,冰紫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少年缓缓俯下身子,将脸贴在轻歌的胸前,却在看到挂在胸前的血灵珠时突然满眼恨意。
“血灵珠!那个人也来了!他到底还是不肯放弃!轻尘大人,冰紫绝不会再让那两个人伤害您,绝不!”
少年说完这些话,含着泪闭上双眼,沉沉睡去,身体又逐渐恢复成原样。
原本还在熟睡的人突然睁开双眼,凝视着蜷成一团的小狐狸。
“轻尘大人?轻歌,你觉得它是在叫我们,还是在叫另外一个人?”
〈……〉
“轻歌,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知道,如果它真的威胁到我们,我不会阻止你杀它。〉
落尘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那皎洁的明月。
“看来那个神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嘴角忽然上挑,阴冷而邪魅的气息仿佛将那月华也吞噬殆尽。
“这样,才更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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