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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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睁开眼,映入轻歌眼中的便是采麒月那紧拧着的眉,见他醒来,便立刻舒展开来,瞬息之间,竟让轻歌心中生出阵阵苦涩。
“轻歌,你醒了!”
轻歌坐起来靠在床沿上,这才注意到站在床尾的冷翎珏,见他嘴唇动了动,轻歌了然的先一步说道。
“落尘还未醒。”
冷翎珏点点头,似乎是放下心来。
“轻歌,你们与国师谈了什么?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轻歌垂着头,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独自静一静。”
自始至终,轻歌没有抬头看采麒月一眼,似乎只要看了,那泪便再也止不住。手紧拽着被褥,死死咬着唇,将头压的更低,这会儿,绝不能落泪,一旦哭了,自己便再也舍不得这个人,再也无法将他剜出自己的心,所以,绝不能哭!
一阵静默之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与殿门关闭的声音。泪,便随着那声音默默的落下来。
“轻尘,以前我一直想要一个身体,可为什么如今却恨不得舍了它?轻尘,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为什么?”
‘诛仙’,‘破魔’,‘斩妖’这三把神兵利器是轻尘亲自打造交给三位尊主的,在他们最后的记忆中,那两把穿透轻尘身体的剑便是其中的‘诛仙’与‘破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对轻尘刀剑相向?为什么轻尘会避都不避的承受?到底自己忘了什么?那段空白的记忆中到底有怎样的真相?
脑中像有人在擂鼓般嗡嗡作响,针刺般一阵阵疼着,各种各样的片段在脑中飞掠,轻歌只觉得一阵头晕,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他不相信轻尘已经死了,不仅因为轻尘是创神,拥有不灭的**与灵魂,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个人,创神旦——将他与落尘送到这个世界的男子。
他们陪了轻尘几千年,自然见过其它创神,而其中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便是创神旦。不是因为他拥有比轻尘更加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恐惧。那个男人,与轻尘完全不同。轻尘疼惜自己创造的生灵,从来不舍得伤了他们一分一毫,而那个男人,却能在谈笑间创造一个极其完美的世界,而下一秒却毫无理由的将其变成宇宙中的尘埃。在他的眼中,创造与毁灭不过是一个游戏,一个由他的心情决定的游戏,生与死尽在他的手中,眼波流转间,便已天地皆变。
这样冷酷的人,却独独对轻尘宠的紧。轻尘说喜欢他创造的世界,他便自此再不起毁灭的念头,轻尘无意间对一种生物皱了皱眉,下一秒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他们的影子。虽然有时也会故意逗的轻尘直跳脚,那个男人却是真正将轻尘疼入心坎的,所以,他绝不会任由轻尘这样死去。
想到这儿,轻歌稍稍放下心来。或许他应该再去见一次夜鸾,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那段空白的记忆。
正想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朝轻歌福了福身。
“轻尘公子,太后有旨,请您去一下锦福宫。”
太后?轻歌皱了皱眉。进宫后他不过见过太后两次,因为采麒月的关系,这太后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差到极点,这会儿听到太后要见他,轻歌没来由的觉得厌烦,但对方到底是太后,他一介布衣恐怕是没资格拒绝了。
“我知道了。”
轻歌随着那宫女来到锦福宫,太后似乎是在等他,见到他来,急忙让人看坐。轻歌态度恭谨的坐着,心里却在琢磨为何太后会单独召见自己。
“轻尘公子莫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要将你召到锦福宫?”
太后含笑而谈,一语中的。
既已被看穿心思,轻歌干脆老实的点点头。
太后忽然露出一抹苦笑。她原本就有闭月羞花之貌,以前总是板着个脸,不怒自威,让人不敢接近,这会儿秀眉轻皱,美目含泪,眼脚眉稍都透着丝让人心疼的脆弱,看的轻歌竟是心中一颤。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必定是个天下最无情的母亲。可是,我又何尝想这样。先帝早逝,麒月小小年纪便登基为王。世人只看得到皇帝处于万人之上,睥睨天下,高贵而风光,可这内里的苦又有谁知道?麒月既然为帝,我这作太后的便只能当他是皇帝,不能当他是皇儿,于是处处严格要求他,不准他撒娇使性子,便是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内心也不行。我当时所想的不过是要让麒月成为一个明君,也好在百年之后坦然面对列组列宗,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我太后的身份。可是……”
太后声音哽咽,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直坠。
“……当麒月真正成为一位合格的君王之时,我却发现我与他之间竟是形同陌路。轻尘,我何尝不想像疼爱辰儿一般疼爱他,可是,长久的冷漠让我不知道如何去爱这个孩子,明明……明明在我的记忆中他还是那个小小的,喜欢拉着我的衣袖的娃娃,什么时候,竟已经长成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了?轻尘,麒月他只知道我对他不如对辰儿那样宠爱,心中便一直怪着我,即使来见我,也不过冷冷的几句,可他又怎么知道我的苦?明明亲儿就在眼前,却是连句贴心的话都没有。”
太后拭了拭泪,走到轻歌的跟前紧紧拉着他的手。
“轻尘,我知道麒月心中有你。我不奢求麒月能了解我的苦心,我只希望你留在他身边,替我好好照顾他。你可愿意答应我?”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轻歌心中还带着些疑虑,那现在轻歌是彻底的相信并且同情着太后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不是亲儿,二十几年的相处,又怎么会没有丝毫感情?
“太后的话,轻尘不敢不从。我知道麒月心中也是想着太后您的,只盼你们母子能和好。”
太后点点头,重新坐回上位,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轻歌。
“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便送给你吧。我也好久未动针线了,你可别嫌弃啊。”
轻歌接过香囊,大红的底色,上面绣着精致的荷花,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太后亲手所绣的香囊可是无价之宝,轻歌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太后轻笑,朝侍女招了招手。一位侍女将一个瓷盅放在了桌上。
“最近麒月忙于国事,瘦了许多,我看着直心疼,于是亲手熬了这鸡汤,你带过去给麒月喝吧。不过可千万别说是我送的,我怕那孩子心中怨我,不肯喝。”
轻歌看着那盅鸡汤,心里却在踌躇。太后心疼采麒月竟然亲自熬汤,于情于理他都该收下,但一想到采青流说的那碗下了毒的姜茶,他便不敢冒这个险。宫中人心险恶,谁又能保证这鸡汤中没有被动了手脚?
太后似乎是看出了轻歌的犹豫,打开瓷盅,舀了一匙鸡汤一口喝下。
“轻尘这下可放心了吧?”
这句话说的轻歌又是惭愧又是惊怕。愧的是他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太后会下毒害采麒月。怕的是他一介平民,竟对太后不敬,那可是杀头的罪。
正当轻歌直冒冷汗不知如何是好时,太后竟突然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瞧把你吓的。唉,看你这样为麒月着想,我也就放心了。你先回去吧,只怕将你留久了麒月要到我宫里要人了。”
轻歌面上一红,朝太后施了一礼,抱着瓷盅出了锦福宫,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太后微微勾起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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