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茗醉扶我起来的时候，对我说道：“十六爷和十七爷把十五爷给揍了，说是以后不准他再灌你酒了。”
我接过茗醉递来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昨天……有人见到你……你和十四爷……”茗醉说得吞吞吐吐。
不是应该是四爷么？我差点脱口而出。敲了敲又疼又胀的脑袋问：“什么十四爷？”
“昨天，有人见你和十四爷站在营帐前，你吐了他一身。然后……然后……他就把你抱……抱起来……”
我“啊”了一声，慌忙看向了身上的衣服。
茗醉摆手道：“衣服是我替你换的，他找人把我喊了回来。”
我松了一口气，茗醉看着我，又试探地问道：“十四爷是不是对你……？”
“不要乱想了。”我打断了她，“我的包袱呢？”
茗醉起身将我包袱递给了我：“只拿了给你换的衣服……没动里头的钱。”
我忙笑说不是这个意思。
打开了包袱，翻开中衣，没有见着掖在中衣里面的东西。
“急急忙忙地翻衣服给你换，帕子掉在你吐的地方脏了，洗了挂在外头呢。”茗醉忙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递给我道，“包在里头的东西倒是干净的。”
我将它握在了手心里。
“谁送的铜钱结？”
“一个朋友。”见我淡淡的，茗醉便不再问下去了。
我起身出了外头，将挂在绳上的帕子收了起来。
“夜里晾出去的，才出的太阳，把露珠子晒干了再收吧。”茗醉依在帐门边看着我。
“已经干了。”我转身对她笑了笑。
阅兵的前一晚是庆功宴，康熙宣布要举行摔跤比赛：当选为第一巴图鲁的，康熙便赐他一个恩典。话语刚落，顿时引起全场欢呼，连蒙古王公随行的勇士们也摩拳擦掌起来。
康熙心细，吩咐李德全将几个小皇子请到了稍前的位置，方便观看。
我站在十六爷身后望着场边的图修，而他也同样地望着我。场内正酣战着，我的眼皮随着康熙一次次的叫好声一下下的跳动着。图修抬头瞧了瞧渐渐入夜的暮色，开口对身边的侍卫们说了些什么，引得众人一阵骚动。我望着他周围越来越兴奋的人群，嗓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身边的茗醉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远处，激动地叫嚷着：“图修哥哥要上场了。”
百乐焦急地道：“那蒙古勇士已经打败了好些人了，瞧他那身子比图修还要壮实许多……图修肯定要败下阵来的！”
“他不会败下阵来的。”我说的很肯定——因为我瞧见他望向我的眼神是坚毅而自信的。
十五爷凑到十六爷跟前笑他：“马佳图修若胜了，可就不用向你讨媳妇了。你想让他再教你骑马的诀窍可就难了。”
十六爷噘着嘴：“未必胜的了。再说也是好事，我不会为这个难为他们的。”他看了我一眼。
壮硕过人的蒙古勇士果然败给了身手敏捷的图修。我从来没有见过图修的求胜意识如此强烈：每一招必是攻其要害之处，果断快速地结束战局，然后又保持体力继续下一场。
一场又一场，在康熙连连叫好声，以及蒙古王公的恭维声中，图修越战越猛。比赛似乎已经没有了悬念，康熙渐渐地露出了疲态。
康熙清了清嗓子，在又一个被打倒在地后，用手扶了下椅子——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陈七跳了出来。
图修用手抹了抹满脸的汗水，站在场地中央望着从四爷身后走出来的陈七，胸膛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而快速地上下起伏着。
我晓得他是要败了，因为当他的眼神从陈七身上移向我的时候，眼底是深深地恐惧。茗醉在一旁紧紧捏着我的手，紧张得连指甲刺痛了我的手心也不晓得。
百乐安慰我道：“胜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是还有十六爷么。”
当陈七将图修压在地上的时候，十四爷的酒壶被打翻在地，他的手撑在酒桌上猛地站了起来。
康熙摆了摆手，阻止了十四爷：“比赛就到这里。”
陈七没有要恩典，因为他对康熙说自己胜之不武，第一巴图鲁的称号应该归连胜十几回合的蒙古勇士和图修。康熙看了看身边的蒙古王公便说，第一巴图鲁的称呼应该归蒙古勇士，毕竟图修是在他打败了十几个勇士之后才上场的。况且，图修之后打败勇士的数量没有蒙古勇士的多。
至于蒙古王公如何的谦卑礼让，以及最后蒙古勇士要的什么恩典，我并没有留意。康熙摆驾回了黄幔城，蒙古王公也走了，人群正渐渐散去。
图修仍旧站在场地中央，茗醉在我身后推了我一下，我犹豫再三，还是走向了他。
“夜里风大了，赶紧回吧。”我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图修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只剩下我们俩的场地，安静的只有风抚过草地的声音，还有那熄灭的篝火里偶尔传来的劈啪声。
我有些不适应沉默的气氛，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图修突然欺上前抱住了我，浓浓的汗水混合着土壤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嗅觉，健硕的臂膀特别的紧绷——第一次的拥抱竟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算没有讨到皇上的恩典，不是还有十六爷么。”感觉他今晚情绪特别的低落，我开口劝慰道。
“昨天晚上你和……”他艰难地开口，言语中似乎带着微微的伤痛。
一定为了十四爷的事情，我连忙解释道：““昨天我喝多了，吐了十四爷一身，十四爷只是喊了茗醉来照顾我而已……”
他仿佛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只是一味地继续下去：“我瞧见的……瞧见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我扑哧一声笑道：“我醉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有看十四爷的工夫。即使那时我真瞧他了，估计也是一副酒鬼的模样。你就别乱猜了……”
图修稍稍将我和他分开些距离，却仍旧搂住我的肩膀，直直地看入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开口道：“希望真的是我乱猜才好。”
风有些大，低头拨开散乱在前额的发丝——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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