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令人越来越麻木。如梦出宫了，嫁给了敬事房的老人。真的是个很老的人，她配了他的时候，良妃没说什么，八爷没说什么，太子爷应该也没说什么。如梦走的那天，大家伙儿都没说话，她没回头，只是一步一步跟在了那个驼着背的老太监身后。静静的宫墙在快接近六月的时候居然冷的令人窒息。
小福子走了，如梦走了，我开始失眠了。
半夜里头，我偷偷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烧着了要送小福子的鞋垫子。然后就被人扇了耳光，张姑姑踩灭了火星，将烧了一半的垫子藏在了怀里。我说，是给小福子的。姑姑没说话，只是拽着我回屋里，跪了一晚上。
良妃一身素服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惊愕地杵在她面前，好半响也没有动弹。
“裕亲王薨了。”兰夏在一旁提醒我。
如夏被良妃赐了名，改为了“兰夏”——最后能与如梦能扯上些关联的也都不存在了，而能与小福子扯上些关联的，那烧了一半的鞋垫子也最终不知了去向。
“去景仁宫外头瞧瞧咱们八爷，”良妃的眼睛有些红，“为劝皇上回乾清宫，都跪那儿好半晌了。”
白底浅荷的帕子温柔地扫过良妃的眼角——裕亲王死了，良妃的眼泪却是为了八爷。
才到景仁宫外，就见鱼贯而出的人群。兰夏拽了拽我的袖子，低声道：“既都出来了，想必八爷也跟在后头呢，咱们回吧。”兰夏近来对八爷的敬畏与日俱增。
“不妥，总要见到了才算一个交代。”我哄着她。
说话间便见到了神情哀伤的八爷，我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来了？”八爷很是不满。
“娘娘让来瞧瞧。”跟着八爷走到墙边，兰夏慌慌张张地应着。
八爷一瞪眼：“胡闹，都回去！”
兰夏冰冷的手忙要拉我，我想了想却仍旧开口：“奴婢有事……”
忽地有人拍了八爷的后背，八爷一惊，回头见是大阿哥。
“大哥……”八爷忙扶着几乎恸绝的大阿哥，凄然道，“悲痛之余，大哥也要保重身体。”
大阿哥呜咽了一下，待说什么，就见赶上前来的三爷、五爷左右相扶，搀扶而去。
八爷低头整了整马蹄袖，才要迈步，见我们仍在，挑高了眉审视着我们。
“奴……奴婢告退……”兰夏的声音小如蚊蝇。
“奴婢有事要求八爷……”我鼓起勇气仍旧开口，见他在听，忙继续，“求八爷替奴婢调换个地方当差，哪里都好……”
“这事儿别找我。”八爷觉得荒唐。
我不甘心道：“以前十四爷托了您。”
“你想说‘好人做到底’？”八爷冷哼道。
“差……差不多……是……是这个意思。”我的勇气通常都维持不久。
“倒赖上我了？”八爷一副见着“狗皮膏药”的鄙夷眼神。
“算是吧。”我的声音比兰夏的还轻。
“既然这样，八爷送你这尊佛爷去西天，你去不去？”八爷觉得眼前的事情实在不可思议。
撑着发软的腿脚还想再求，怎知一旁的兰夏扑通一下倒先我一步地跪在了地上。事出突然，周围立即多了一些驻足脚步的旁观者。
“回头再说。”八爷匆匆拂袖而去。
“你嫌命长干嘛要拖带着我？”好半天才将兰夏连拉带拽地扶起来，她忿忿地指着我控诉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要我命！”
事后我很后悔，不是为了兰夏，而是为那句“哪里都好”——“哪里”的范围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