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要到了——融冰的季节。寒意渗透到棉衣里，让我不由得连连喷嚏。我搓了搓手，跺了跺脚站在院子外面，眼巴巴地看着主子们在屋里头聊天说着笑话。
小福子在我身后拍了我一下轻声道：“瞧什么呢？眼睛都直了。”他顺着我的眼睛看过去，突然吃惊地轻呼道：“你不会是在看八爷吧，八爷的嫡福晋可……可是……是……”我转过头插着腰道：“你是要说母老虎三个字吧。我没那个熊心豹子胆去惹那个母……母老……老虎……虎……”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福子低着头垂手肃立在那里。我微叹口气：“十四爷住处那张母老虎皮可好看了，摸上去细细软软的……见过八爷。”我边说边扯出微笑转过身去微微一福——还好,我训练有素！
八爷站在门边瞧着我，我眨了眨眼睛上前问道：“八爷有什么吩咐么？”
就见他眯了眯眼，翘起嘴角道：“吩咐是没有，只是十四爷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奴才伺候着进来，我来瞧瞧是怎么了。”
我和小福子忙地一同看向院门处，果真见到了十四爷，身后跟着涟儿和小凌子。我的喉咙紧了紧，呆呆地站在那里，心底泛起得酸意让我的眼睛微微一热。小福子见我仍旧杵在那里，忙地上前行礼。
在我的印象中，离开十四爷的日子似乎并不是很长，可真正见上面的时候又好似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十四爷比年前高出了许多，越来越分明的轮廓竟然和四爷有了很多的相似处。
他看着我，抬腿就要往我的方向走来，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冷，进去聊。”八爷大跨步地走下台阶，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们之间。
十四爷脚尖一转，揽着八爷一起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城里头新开了家江南菜馆，听九哥说味道不错，今晚咱们兄弟一起去试试，小弟我做东！”
“哈哈！既是你哥哥，必定要我来做东，你就别和我争了。”八爷的笑声慢慢消失在院里。
我松了一口气，瞥见小凌子也站在院子里，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瞧。
我拉他在树下坐着，问他大家过得好不好。
小凌子笑了笑道：“你才走多长时间呢，自然还是老样儿了，只是……”他看了看我身后，欲言又止。
“吴福生！”我没好气地叫了小福子的全名，“可以先去一旁坐坐么？”小福子不甘愿地往外走了几步，在收到我再次警告的眼神后，他才嘟囔着往院角走去。
“只是什么？”
小凌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仍旧开口道：“涟儿跟了十四爷。”说完，就紧张得等着我接下来的反应。
“我晓得，想来也是应该她的。”我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难看。
小凌子叹了口气道：“原本……”
我打断了他，摇摇头道：“都过去了。”
“是啊，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他似乎有些高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十四爷要娶福晋了，听说是舒舒觉罗氏……”
“那涟儿……”我皱了皱眉头。
“涟儿那事我原也知道，”他误会我的意思，忙地替涟儿解释，“涟儿不是坏心，她家里头老早就不要她了。以后出了宫门，往南往北都不晓得，投靠谁去，她想靠着十四爷也是情理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时我真的很怀疑自己的人际关系，“只是怕她受新主子欺负罢了。”
小凌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突然看向我身后——是涟儿。
她干咳了一声道：“十四爷让你去里头应话呢，还不快去。”
小凌子匆忙离开后，便只剩下我和涟儿了。
涟儿拉住我的手，不确定地看着我：“你不恨我？”
“原本我就没怪过你。”我笑了笑，似乎有些坦然。
“我不想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还要被人随意婚配。”涟儿的脸上满是歉疚之意。
我宽慰道：“人不都是要为自己打算么，我知道的。只是担心你在十四爷府上过得不开心……也许红筱的死让我太在意了吧。”
“你并不要这么想。”涟儿摇摇头道，“我知她是为什么而死的。我不是她。她想要独占十三爷，她眼里无法容下十三爷的福晋，这是不被允许的，也是罪过的。所以她投了湖，以为紫禁城的湖水能洗去她的罪过……”涟儿坚定的眼神刺进我的心里，让我不由得想要大声尖叫。
“涟儿！”略微提高的嗓音吓到了她，我连忙压低了声音，也努力地压制着我的情绪，“能不能以后都不要再谈论她了。无论怎样，她已经走了，让她走得开心些不好么。”
有些复杂的情绪从涟儿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又展开笑容道：“胖了。”
“平日好偷懒，又贪嘴，自然胖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涟儿笑出声来道：“说你胖你就答应声便可，还要说这些，仔细主子们听了要罚你。”
“你才变化大呢，没见这些日子瞧你越发出落得标致了。十四爷见了一定喜欢得紧。”我玩笑地回敬她。
涟儿抿嘴笑而不语。
她见我待她还与以前一样，便越发亲热起来，揽住我的手臂问：“以前见你和十四爷好成那样，原以为你是有心与他的，竟是我想错了。究竟你心里头想跟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了想道：“并不看重别的，只是找个一心一意只对我好的便好。”
她连连轻呼道：“那可难了。即便王爷贝子也从没有过家中只有一妻的，这是坏规矩的。”她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近找的话，就只有侍卫里头挑了。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沦落到糊口度日，且又是咱们旗里头的。”
我见她掰着手指在算，连忙打断她：“饶了我吧。你就安分些让我自己找算了，随缘就好。”
她不依道：“那可不行，一定要帮你找找。怕真到了二十五岁，就没有人要了。”说着也不再听我说话了，直走到里屋才回头偷偷做了鬼脸。我虽急但碍于不能进屋子里，只好暗自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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