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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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看着气喘吁吁的汀兰,脑子顿时懵了,先前还看见那孩子活蹦乱跳的,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摔伤了?“摔得重吗?”玲珑也顾不上沁月,急急地跟着汀兰走了出去,连侍女递上的小暖壶和披风也不顾上拿。
“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伤了?严重吗?”脚下的花盆底鞋让玲珑走得有些踉跄,几次三番脚下打着滑儿,多亏汀兰眼疾手快扶助了她。
“奴才也不清楚,只知十四阿哥同皇上回了永和宫便嚷着要和十阿哥去御花园滑冰,主子拧不过他便同意了吩咐小安子小心照看着!”直到方才四阿哥派了小路子回来说是十四阿哥滑冰摔伤了,主子和各宫的娘娘都赶去瞧了,芷兰姐就让奴才去阿哥所告诉您,怕一会儿十四阿哥找您!“
滑冰摔伤了?玲珑的心不禁楸得更紧了,脑海中猜测着是不是御花园的湖面冰结的不够厚,塌了,这才使得小十四掉进了湖中,这大冬天的一身的棉衣棉裤,吸足了水分可是极为沉重的,又不知这孩子会不会游泳!要不便是几个孩子哄着玩耍,摔倒时磕着彼此的冰刀,那鲜血直流的画面让玲珑泛着寒意,越想就越是担心。汀兰见她面色一阵惨白,忍不住劝道:“福晋也不用太担心,已经宣了太医前去御花园了。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嘛,何况今儿又是十四阿哥的身辰,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玲珑略略扯着嘴角,叹道:“但愿吧。”
好在阿哥所离御花园不远,带到两人赶到了时,原先围观的一大群宫女太监们都让主子们赶回各自的岗位上了,各宫的主子们见有太医院的老太医坐镇自是不会担心,纷纷安慰了德妃几句也就各自先散了,倒是十三阿哥的额娘章佳氏留了下来,一边斥责胤祥没有照看好弟弟,一边安慰着万分担忧的德妃。
十阿哥同十二阿哥乖乖的站在一旁,似乎对十四弟受伤一事儿也很自责,不是探头看看坐在廊子里被太医诊治的十四弟。见了玲珑,十阿哥有些爱理不理,倒是十二阿哥极为有理,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四嫂好!”玲珑点点头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走到太医身边细细瞧着胤禵。似乎是怕他的哪儿摔折了,太医没有敢让小太监们将他挪回宫,而是就近放在了廊在里先给他检查。身上穿着是棉服自然看不出有没有擦伤或是扭着,就是右边的脸颊留下了擦痕,泛着血印子,微微肿了起来。
瞧见了玲珑胤禵朝他挥了挥胳膊,说道:“没事儿,一点小伤!”可随即又僵着胳膊吃痛得撇了撇嘴皱着眉头。“别乱动,要是哪儿痛可要都跟太医说清楚了阿!”玲珑急忙轻轻按住他的胳膊,防止他在廊子的长椅上扭来扭去,碍着太医检查。一旁站着的德妃也厉声喝住他,满脸是止不住的怒气可看见儿子脸上的伤痕吃痛的表情又是万般的心痛,恨不得摔伤的坐在这儿叫痛的是自己才好。随即又瞪了玲珑一眼,似乎再怪她让胤禵牵动了伤口。随即便专心致志的看着太医为胤禵检查,不时问上两句,仿佛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宝贝的儿子。
半响,太医朝德妃点了点头道:“还好,没摔着骨头,脸上的伤势也无大碍,抓上两服药敷个十天半个月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德妃总算安了心,派了芷兰跟着太医上太医院领药,吩咐汀兰去乾清宫给皇上回个话说是十四阿哥无碍。又见几位阿哥还立在一边便让他们赶紧回阿哥所去,日后滑冰定要多带些奴才照看着。
章佳氏过意不去,总觉着十三阿哥也有责任,便罚了胤祥回阿哥所闭门思过不准出来同几位阿哥们耍。胤祥满脸的委屈,却又不敢回嘴,乖乖的跟着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往阿哥所去了。德妃见状,忍不住还是劝道:“今儿也不是十三哥的错,妹妹就别再怪他了,这孩子平日里我看得清楚,处处都照顾着十四的。这事儿要怪就怪这些不尽心的奴才,定是一旁看着起了玩心便也顾不上主子了。”说这又转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安子,厉声说道:“给我拉下去打个二十大板,让你再整日的偷懒不好生照顾着主子!”
小安子哆哆嗦嗦想要求饶却不敢吱声,只能把眼神望向自己的主子,无奈十四阿哥这会儿伤口疼着,正捂着脸叫唤,哪有心思理会他!德妃一听儿子的叫唤,见他又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乱碰脸上的伤口,急忙阻止道:“我的小祖宗你是怕你的脸肿得还不够高嘛,快别碰了,待会儿额娘给你揉!”说着让其余的小太监将他小心抬回永和宫,又见玲珑也在一旁,便道:“这奴才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罚罚他!”说着同章佳氏一同往西六所走去。
“起来吧!”见德妃走远了,玲珑赶紧让跪在地上半天的小安子站起来,瞧他噤噤颤颤瞧着自己,玲珑不由一笑,安慰道:“你先起来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我听着觉得你确实该罚,这二十大板一个都不会少;若是不该你的错,我定会给你求情的!”
小安子平日是熟悉玲珑的,知道她对待奴才向来是和颜悦色,便也信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大约是跪得久了,膝盖似乎直不起挨着廊柱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先把十四阿哥为什么会摔伤的事儿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该你的责任可不许推卸!”玲珑扳起脸来问道。
“奴才不敢!”小安子倒也算诚实,便照实的答道:“方才十四阿哥非嚷着要去同十阿哥和十二阿哥一起滑冰,说是同几位阿哥约好了的,德主子被他缠得烦了加上其余的主子也都附和,便答应了让我跟着一旁看着。等到了这儿,奴才才晓得主子是要像十阿哥学杂耍,奴才知道主子滑得不好便担心他使不来,想要阻止,可主子哪里肯听奴才的!”
玲珑听着略略点点头,这是实话,胤禵那牛性子几匹马都拉不住,想要做什么便要做什么的!
又听小安子接着道:“正好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放了学路过这儿瞧见了,见胤禵在闹便问了原因,四阿哥本也想阻止,可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在一旁鼓吹着,加上瞧见十三阿哥也想试试便允了他们自己在一旁看着!十四阿哥本来去年刚学会的,万万作不来那些难点的动作,偏偏跟十阿哥学了一会就要自己试试,十阿哥也就不管他自己滑去了。那想到十四阿哥滑得好好的突然重心不稳摔了,眼看着就要撞倒岸边的那些个假石山,是四阿哥冲了上去给他做了垫背,幸好及时两人都没撞着哪儿,就是摔在了冰上,十四阿哥的脸也是那时候在冰上擦破的……”
玲珑怔住了,只觉心中既是浓浓的愧疚又是满满的担忧,原先自己怪他因为妒嫉总是偏袒胤祥从没有真正关心过胤禵,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他……玲珑捂着嘴觉得眼前模糊起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四阿哥伤的重吗?”
“奴才不清楚。当时瞧见两位爷摔倒了,尤其是十四阿哥脸颊上还渗着血,大家都慌了起来。最后还是四阿哥稳住了局面,派了小路子回宫里报信又去传了太医。方才似乎瞧见四阿哥站在那柱子后面,现在……奴才倒真未注意四阿哥有没有受伤!”小安子指了指玲珑身后不远处的红柱子,答道。
玲珑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着,周围哪里还瞧见胤禛的身影。
小安子见玲珑一颗心思都放在四阿哥身上,想着那二十大板子还在等着自己,急忙一把跪在地上抱住玲珑的脚踝哭道:“福晋,奴才的命可全仰仗主子慈悲了……”
玲珑这才记起德妃将小安子交于自己处罚,可是他又何错之有?德妃的话要听,十四阿哥的话也要听。德妃尚不能阻止小十四淘气,他一个奴才又有何能耐?主子们心情好玩得高兴他最多少挨几句骂,主子们要是玩出了事儿,首当其冲受罚的却还是这些个奴才们,紫禁城里又有多少这样枉死的冤魂?玲珑看着小安子卑微的匍匐在自己脚下,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因为所谓的下贱出身同胤禵比起来显得那么弱小“起来吧。”玲珑转过脸不忍看他,又朝他身后几个准备执仗的太监说道:“十四阿哥受伤这事儿也不能全算在小安子的头上,看在平日里他伺候的还算得力,也算是将功补过吧!”执刑太监相互看了眼点点头朝玲珑点头称是。
“福晋?”小安子有些不敢置信,随即伏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道:“谢谢福晋,谢谢福晋……”
“主子,这恐怕不妥,德妃娘娘正为十四阿哥受了伤在气头上,要是让她知道了您有意偏袒小安子……”明焉不知何时站在了玲珑身后轻轻提点道。
“有什么事儿我担着,你回去吧小安子!”玲珑朝海在地上磕着头的小安子道。随即转头问道:“刚才四爷是不是也在这儿?”明焉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现在哪?往哪里去了?”玲珑心里明白了什么,突然极为迫切的想要见到他,那种从没有过的疼惜充满了心房。
“……回阿哥所原来住的那院子去了。”明焉回答得似乎有些不情愿,好在玲珑知道了胤禛的去向倒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
推开房门,屋子里的温度不比屋外,想必是他来的匆忙没有让奴才们置上火盆,就连竹帘都没有拉开,屋子里黑压压的,偶尔透过竹帘缝隙穿进来的几缕光线飘荡在空气中。玲珑更加感到寒意,那是从心底升起的,哪怕将几个小暖炉同时放在胸前焐着也止不出那寒意的迸发。在黑暗中玲珑瞧见了坐在背坐在桌旁的胤禛,显得那么孤单无助,一动不动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这黑暗中消失不见。
“小路子,怎么这么慢?”胤禛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可手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实在懒得回头。见身后似乎没有动静,胤禛有些火了忍不住又出声叫道:“小路……”那个“子”还含在嘴中未说出口时,却是一双暖暖的手臂圈住了自己的颈项,飘来的那阵熟悉气味让他脱口而出:“玲珑!”
“嗯,是我!”玲珑紧紧地圈住他,害怕他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靠上他冰冷的脸颊上,想要焐暖他的身子焐暖他的心。“你伤在哪里了?”玲珑轻轻的问道,心中满是歉意,方才自己太过于关心胤禵,以至于忽略了他。十四阿哥的身边有太医院的老太医,有德妃,有后宫的一群妃子,有一群兄弟,可是胤禛……却只能远远的站在长廊的柱子后,看着德妃,看着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宝贝十四阿哥,再也容不下多余的人,再也容不下那个从小就不曾与她亲近的大儿子。“刚才为什么不让太医也给你瞧瞧?”玲珑有些不解。
“受伤?我没有受伤了?受伤的那是十四弟!”胤禛不自然的收回放在桌上的右手,侧过脸来瞧着玲珑笑道。
“你骗我!”玲珑靠着她的脸颊分明感受到他额角渗出的汗珠以及那异常的热度。即便是在昏暗中仍然瞧得出他微皱着的眉头和不自然的表情。“那么危机的情况下你救了十四怎么可能不受伤?有没有撞倒脑袋?还是哪里擦破了?”玲珑松开环着他的臂膀,走到他跟前抓起他的右手,只觉手心一阵湿意,再见他咧着嘴忍不住抽气了一声,急忙缓了些手劲将他的手背凑到跟前,殷红一片!玲珑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忍不住叫道:“你还说没受伤?擦伤得这么严重,说不定都能看见骨头了……”说着说着,玲珑担忧的抽泣。
被她这么用力一握,胤禛是痛得一阵龇牙咧嘴,可感受到她还带着余温的眼泪一颗颗不住的滴在自己受伤的手背上,融化了那些干涸的血渍,又觉得似乎伤成这样也不是坏事,看着她焦急地在为自己担心,她眼中的那个身影不再是八弟,也不仅仅是十四弟,自己已经顺利占据了她心中的一小块田地,一抹止不住的成就感让他低笑起来。

“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伤得这么重还笑得出?”玲珑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检查是不是哪里被撞出了肿块!
胤禛微笑着拉下她的手,左手一个使劲将她扯入自己的怀抱中,埋首在她的颈间喃喃道:“皮肉伤而已,只是看见你这么关心我心里高兴!”
“对不起……我一听到小十四受了伤就担心的要命,先前见他还是好端端的,结果一晃眼却是额娘让汀兰就跑来同我说他受伤了,我……”玲珑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没有忽略提到德妃时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就像是摔倒在地的孩子被分身不暇的母亲忽略了,那是满腹的委屈与伤心,只是眼前的胤禛不是孩子了,他懂得掩饰自己的伤痛,他更害怕自己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他和十四弟彼此在德妃心中的分量。玲珑一阵心酸,只得紧紧的回报着他,想要告诉他即便将来所有人都忽视了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
“嗯,咳咳……”屋门被推开了,只见小路子捧着托盘站在门外似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诧异的看见屋里抱在一起的爷和福晋:哎,自己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怎么尽挑主子缠绵悱恻的时候冲进来。玲珑急忙推开胤禛走到窗边,借着拉开竹帘背过身去掩饰通红的脸颊,虽然身子里的灵魂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可却不曾当着别人的面搂搂抱抱。帘子被卷了上去,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撒得屋里一片明亮。
“爷,您要的东西拿来了!”小路子顶着胤禛愤愤地目光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将托盘放在桌上,作势就要帮他处理伤口。
“小路子,你下去吧,我来就好!”玲珑转过头瞧见桌上棉纱药水皱了皱眉,明明是受了伤却还嘴硬不肯承认,难道想做无名英雄不成?
小路子瞧着胤禛黑着的脸,一听玲珑这话高兴没差跳起来,连规矩也忘了便急急得退了出去,深怕身后被胤禛那两团火焰给烧出个窟窿来。
玲珑看着小路子逃难似的跑出了屋,忍不住朝胤禛道:“干吗板着脸吓唬他?”一边说着一边取过桌上的面棒坐在他的身旁,将他的右手放在桌上细细的为他擦去渗出的血水。方才两人一摔的确严重得很,他的手背被冰面蹭破了好些皮肉,而胤禵那孩子的脸虽没有胤禛这么厉害却也要敷上半个月的药膏估摸着才能消去疤痕。心中忽然对胤禵有些不满起来,若不是他的任性他的调皮,也不至于让两人弄得伤痕累累,让这么多人担忧,可转念自己又怎能同一个半大的孩子较真?叹了口气,玲珑专心为胤禛敷药包扎,胤禛也只是瞧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却并未出声。
将纱布缠上最后一道笨拙地打了个结,玲珑又抬头朝他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胤禛稍稍抬了抬胳膊,吃劲地道:“手臂好像也扭着了!”玲珑瞪着他的右手显得无能为力了,外伤自己勉强能帮着包扎,伤筋动骨可是不能大意的,自己没有经验是万万不可随意处理。“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伤着筋骨可不好!”玲珑征求道。
胤禛偏执的摇摇头,像是在赌气又似乎毫不在意,道:“回府上再说吧!”
“可是……”玲珑还想再劝解他,门口又响起了小路子无奈的声音:“爷,德妃娘娘派人来传您和福晋去用膳。”
“走吧!”胤禛取过玲珑拿在手中的棉纱放回托盘中,牵起她的手推开了屋门。
“禛儿,听明焉说你为了救你十四弟也弄伤了?”德妃瞥了眼胤禛包着白纱的右手问道。
“不碍事,额娘,小伤而以!”胤禛收回举着筷子的左手,毕恭毕敬的回道。
“那就好,回头记得让太医也瞧瞧,虽没什么大碍,太医瞧过了总让人放心些!”德妃一边说着一边为坐在身旁的胤禵夹了菜放在他的碗中,又示意一旁侯着的小太监将几盘十四阿哥爱吃的菜肴端到他的跟前。
“谢额娘关心!”胤禛飞快的看了眼胤禵碗中的菜,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随即用不熟练的左手有些费力的夹着面前的菜。玲珑坐在他的身旁看得清楚,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心中压抑许久的窒闷感实在是无法宣泄,只得大声叫唤身边的宫女道:“去为四爷换上勺子来,他的手不方便夹菜!”
德妃一怔似乎被玲珑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沁月和胤禵也抬起头瞧着她。玲珑深吸了口气,没有理会他们差异的目光,自顾自的为胤禛把每样菜都夹了些放在他的碗中,最后才抬起头朝德妃笑了笑,道:“爷的右手现在不好使唤,还是换上勺子方便些!
德妃还在为胤禵夹菜的筷子悬在了半空,**着嘴角半想才冲着站在胤禛身后的奴才嚷道:“你们这些奴才眼睛都长哪里去了?看见四阿哥的手不好使唤,还不好好伺候着?”几个奴才一见主子生气,大气不敢喘一下地急忙走上前为胤禛张罗着。
轻叹了口气,玲珑所食无味,为什么德妃待胤禛就不能同对待十四阿哥一般,仅仅是因为他儿时是由别人抚养?其实怨不得胤禛对胤禵颇有微词,谁都希望能躲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无关年龄无关身份,这是亲情自然的渴望,可是德妃却恰恰在无意中伤了胤禛,这份无意比有意识来的更加残忍,永和宫里谁都瞧得出德妃更偏心十四阿哥,手心手背终究没有被同等对待。
饭桌上暗涌的窒闷气息让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德妃没有在为胤禵亲自夹菜;胤禵似乎感受到玲珑对自己的不满,显得有些委屈不像平日里那么多话,只是埋头吃饭;沁月偶尔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两人,随即暧昧的一笑;胤禛的心情依旧低落,加上不习惯使唤左手,便随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院子。少了胤禛在身旁,玲珑更加担忧起来,刚才一时冲动冒犯了德妃,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此记上自己一笔账。心里苦叹着:愿以为在康熙身边做了近一年的宫女,跟着谙达雪雁多少能学着做人处事圆滑些,怎么一碰上了胤禛的事儿就破了功,得罪了这位平日里对自己极为照顾的婆婆?
用过了膳,德妃又请了宫里的戏班子在畅音阁唱了几出曲子,开始是德妃为胤禵点了两出,一出是《鸣凤记》一出是《读离骚》。据说都是顺治爷极为喜欢的曲子,都是褒忠贬奸,扬善惩恶的主题,想来德妃是借着曲子希望能够潜移默化十四阿哥。毕竟十四阿哥还小,听不了多久就有些坐不住,带着脸伤跑到御花园里同几位一般年级的阿哥玩耍去了,德妃倒也不拦他只是派了好些个奴才跟着。今儿的主角走了,可来看戏的一群妃子们还在,德妃便将曲子换成了《长生殿》和《西游记》,看得出这两出昆曲极为合众嫔妃们的意,比起先前的两出都听得津津有味。倒是玲珑没什么感觉,只觉着台上的师傅们唱的哼尔哈呀摇头晃脑极为投入,可是听得自己却是一头雾水,却还是耐着性子勉强陪坐在一旁,不时偷偷打量着德妃的脸色,见她渐渐缓下了脸色似乎听得还算心情舒畅,玲珑悄悄地走到她身边轻唤了声:“额娘!”
德妃没有理会,似乎还沉静在《长生殿》精彩剧情当中。玲珑心里清楚便不再吱声静静的立在一边。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德妃才瞥了眼站在身边的玲珑站起了身,朝她道:“随我来!”
走进北边供嫔妃们休憩的阁子,德妃屏退了侍女,冷冷得看着玲珑。
玲珑心里一惊,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额娘恕罪!方才玲珑心里担心爷的伤势一时莽撞惊吓了额娘!”一阵沉默,玲珑即便是低着头垂下眼帘却感觉得出德妃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在不停的审视着自己。
过了许久,玲珑瞧见德妃那小巧的双粉色缎绣竹蝶纹花盆底鞋移到了自个儿跟前,“你这孩子……起来吧。”
玲珑抬起眼见她的眼中不再闪着寒意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温柔的神色,心中不禁长舒了口气,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这位有利靠山的!
“胤禛那孩子和我不亲近,心里的事儿从来都是瞒着我的。孩子大了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日后就靠你处处多关心他些!”德妃亲身扶起玲珑道。
“是,额娘!”玲珑听出德妃话中的无奈,恐怕她和胤禛之间远不只隔着一个孝懿皇后,毕竟皇子们都不是由亲身额娘抚养长大的,就算是胤禵,多半时间也都是呆在阿哥所里。
“既然他受了伤,你们就早些回去吧,别忘了请太医诊治,让他好好养着,回头我会同皇上说明免了他这几日进宫来晨读!”德妃见玲珑还立在原地发呆以为他是在寻思胤禛现在在何处,便又提点道:“这会儿他应该在承乾宫吧!那孩子受了委屈总喜欢呆在佟姐姐的屋子里……呵呵!”说到最后竟是无奈的轻笑,含着一丝苦涩又透着一抹自嘲。
“额娘……”玲珑唤道,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苦痛,造成今天这尴尬局面究竟谁是谁非,又岂是自己这个半道闯入的灵魂所可以看的清的?德妃没有理会玲珑,挺直了腰杆一步步走了出去,仿佛在宣示今日她在后宫悍然不动的地位,在展示一个后宫女人高傲而倔强的一面,只是那个留给她伤痛让她忍受骨肉分离的女人已经不在了这个世上了。
打发了小路子和明焉去备马车,玲珑独自一人静静的站在承乾宫外的甬道上等待着胤禛,没有让路过的奴才去唤他,也推托了住在承乾宫的贵人妃子们要自己进屋暖暖的好意,玲珑倚着朱红色的宫墙默默地望着那扇宫门,这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其间小路子几次三番跑来询问请她回马车上等着,自己进去叫唤爷一声或是留下侯着,但是都被玲珑回绝了。就像德妃所说,他把这里当成了慰籍心灵的避难所,在这里他毫无顾忌的放任自己的脆弱,在这里他可以安全的舔噬心中的伤痛,这里是谁也不能去触碰的禁地。待到他整理完自己的心情,又会恢复成往日在众人面前那个不苟言笑,不爱出风头凡事按部就班的皇四子。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抬起头玲珑望向胤禛那一脸的差异,微微一笑:“许你来就不许我来?”随即又指了指棉袍下穿着花盆底鞋的脚,有些不悦的皱着眉头道:“站了好久,脚又酸又麻都快冻僵了,一会儿走不动路你可要背我回去!”虽是在抱怨可是那话语中却听不出半分的不满甚至还带着一丝的撒娇。
胤禛的眼光死死缠在她脸上只是抿着嘴不说话,玲珑被他瞧得有些不安起来,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否生病了,却不防胤禛猛地低头在自己的唇上飞快的一下轻啄。见她的脸颊迅速染上潮红,胤禛作势又要将她拦腰抱起,吓得玲珑急忙后退嘴里不住的嚷道:“你疯啦,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又不安的朝两侧的甬道上不住的张望,生怕这时从拐角处走出一群太监宫女。
胤禛见她这样也不再吓她,拉起她的手往宫外走去,走出了紫禁城便是两人温暖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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