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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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嘎嘎……”传来阵阵车轮声,玲珑端坐在座上环视着马车,里面相当宽敞,左右两边放置羽毛软垫供她们歇息,中央靠内侧钉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置茶点。端起茶壶细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桌子平面是磁石砌成,而杯子、盘子、茶壶全是铁制品,难怪马车行走时不会跟着晃动。虽然古代不若现代科技发达,可是脑袋瓜却不见比现代人笨到哪去!想到这玲珑不觉宛然一笑。
“想什么这么开心?”胤禛有些痴迷,紧紧盯着她的那丝含在嘴角的微笑。从小生在宫中,自然什么的美女都算是见识过,可是眼前的女子,虽不是顶美却清秀得像不属于这尘世随时都会飘然而去,至今第一次在园中见到她时她那干净的纯粹的笑容是后宫妃子虚假苦涩笑容所无法比拟的,仿若严冬尽去,春暖花开,一天的阴郁俱隐去,云开月朗。更似自己的养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每每督促自己努力学业时总是带着这样温暖的笑容。只可惜从那次以后先少见过她对自己露出微笑,更多的则是满眼的惊恐、无奈和沉在眼底的淡淡的忧愁。
玲珑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胤禛,他的半边脸颊沐浴在晨曦之中,深邃的五官显得格外柔和,清晨的阳光撒在晴空寒星般的明眸中,璀璀璨璨,熠熠辉辉,仿佛生了根,再也不舍离去。从清早起床起,他便是如此不带掩饰的注视着自己,玲珑垂下眼帘不敢看他。想起早上迷迷糊糊从他怀中醒来,看着他如同偷吃了蜜糖般的小孩模样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对自己说道:“早啊!”玲珑的脸颊顿时滚烫的吓人,一瞬间真的想就这么一生一世永远听着他清晨的问候。只是身上盖着的嫣红的喜被,满屋子的大红蜡烛有飞快地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身旁的人永远给不起自己所要那份爱情——一心一意的纯粹爱情。参杂了权利,金钱,斗争的爱情变味是迟早的事儿,更何况他不是旁人,而是大清史上赫赫有名的雍正皇帝,追逐权利追逐皇位时他骨子里的天性,他的皇家血脉也同样赋予了他这样的资本,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吗?会愿意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永远只宠自己,遣去后宫佳丽三千吗?玲珑苦笑着,还是早些认清事实的好,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想什么,只是觉着今天的天气很好!”玲珑淡淡的说着,掀开一侧的帘子转头望向车外。刚过了卯时大街上就已经行人熙来攘往,店铺林立,诸如衣物、书画、珍玩、以及各式各样的吃食。沿着整条街看过去,都是商家、茶楼、酒店的幌子。大街小巷阡陌交错,到处人头钻动,除了店铺,街上夹道也摆着各种担子,卖菜的、卖烧饼、卖脂粉、卖童玩等等,几乎将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胤禛见她转头不愿看着自己,顿时刚才的好心情也没有了,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今儿是要回紫禁城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的,若非如此,他真想将眼前的人儿永远从在府里不让任何人在窥视到她的美好,此生只为自己独享。
玲珑和胤禛由参与操办婚事的两位内务府管领之妻引领着,先往慈宁宫给皇太后去行礼。越是靠近慈宁宫,玲珑的脸色就越显苍白,胤禛明白她还记着上回被皇祖母的训法的事儿觉着后怕,于是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玲珑抬起头只看得他半边侧脸,神色如常,却觉源源不断的温暖从他掌心传向自己,心里平静下来,回握着他的手让他施力拉着自己往慈宁宫前殿走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却又十指相扣着,惹得引路的两位妇人不时回头朝他俩暧昧的笑着。
皇太后坐在炕上接受着孙子孙媳三跪九拜,胤禛这孩子也算是自己关注较多的皇子,打小就性子有些阴冷暴躁,为此皇帝没少批评他,这些年来也还算稍稍克制了些,平日除了十三阿哥的事儿还算放在心上跟谁都是不太亲近的,可万万没想到上回儿他居然为了玲珑这丫头跑来跟自己求情,这孩子的心恐怕也只有他皇阿玛能看懂了。
又瞧了瞧站在他身边的玲珑,没想到穿上朝服之后,先前那股子清逸脱俗的气儿被掩盖了许多,整个人更显雍容华贵,和董鄂氏那溅蹄子倒也不怎么相像了。原本对她的偏见顿时少了许多,拉着两人的手和蔼的说道:“准备何时为哀家添个曾孙子阿!”
面对皇太后突如其来的转变,玲珑觉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怕惹恼她,她的问话倒没听清只听得自己沉重的心跳,只得垂下头不让她窥视自己的表情。
见玲珑低头不语,皇太后以为她是女孩子家脸皮薄害羞,便又嘱咐胤禛道:“你如今成婚了就要为皇室多多的开枝散叶,这也是你身为皇子的义务阿!”胤禛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皇太后自觉无趣,只得打发了两人赶紧去给皇上和德妃请安。
康熙和德妃正坐在西暖阁的内室里,见两人进来不由相视而笑。待他们行过礼后,德妃爱怜将玲珑拉到身旁,满脸心疼地说道:“昨个儿可觉得委屈?”说着又责备的望向胤禛:“你这孩子居然在洞房花烛夜喝得酩酊大醉,丢下你福晋一人呆在屋里。”玲珑轻皱了下眉头,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这么快就传到他们耳中,更气的是他们怎么尽关注这些个闺房秘事?难道胤禛娶了自己最大的用途就是为他们开枝散叶!又想到昨夜那个名叫蕴月的小妾便是由德妃做主许给胤禛,玲珑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索性垂下头故作害羞状不愿理睬德妃。胤禛看了玲珑一眼恭恭谨谨地朝德妃答道:“儿臣一时难掩心中喜悦,便不觉多喝了几杯,今后不会了!”
“下回万万不可再拉上你八弟!听说那孩子昨夜被老九老十扶回来时喝得脸都煞白的了!皇上等会儿臣妾想去给他送点醒酒汤,就怕阿哥所的那群奴才照顾不周让他伤了身子可不好!”德妃又转向皇上一脸关切地说着,眼角的余光不时地飘向立在一旁的玲珑,见她仍旧低着头不言不语似乎没什么反应,倒也稍稍放了心。康熙点点头,又朝胤禛说道:“你虽刚刚大婚,不过这祭奠孔庙之事可谓重大,等过了归宁便和你三哥八弟一同前往吧!”未料到皇上会将如此重大之事交与刚刚成婚开府的四阿哥,德妃欣喜的看着皇上赶忙从炕上下来盈盈拜道:“多谢皇上如此看重禛儿。”胤禛一时有些差异随即谢恩。玲珑也跟着漠然的跪下,只是脑海里都是胤禩惨白着脸无奈的冲自己微笑着的画面。
“玲珑啊,你不会怪朕不近人情吧?”康熙玩味的看着一言不发的玲珑。玲珑抬起头看见德妃也紧紧盯着自己,急忙定了定神说道:“皇上说笑了。皇上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四阿哥那是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奴才脸上跟着沾光还不及又怎会有怨言!”
“呵呵呵……朕果然没看错你。怎么到了这回儿还自称是奴才?”康熙笑道。德妃也用帕子遮着嘴笑道:“是啊,皇上等你叫他这声皇阿玛可是等了好久阿!你这傻孩子……”
皇阿玛?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自己一个现代人穿回清朝不说,居然还成了九五至尊的儿媳妇!玲珑越想越觉可笑,却又无法违背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之人的意愿,只得轻声叫了句:“臣媳给皇阿玛请安!”微微垂下的眼帘掩去了那抹不屑。
康熙心情大悦,朝身旁的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立刻会意,从书架上捧来一幅卷轴递给皇上。“玲珑阿,这幅诗词是朕昨夜写的就算是给你的贺礼!”玲珑赶忙走上前谢了恩接过卷轴。

玲珑又将耿氏亲手缝制的几件衣物、荷包献给德妃,耿氏与德妃本是手帕交,自然对德妃喜好的颜色花样了如指掌,加上玲珑向来对这类针线活不在行,便亲手包办缝制的格外尽心。德妃细细看过花样线路,自是喜欢得很,觉着玲珑这孩子够贴心,居然留意到自己的喜好,不觉将先前对她的顾忌和偏见抛到脑后在皇上跟前又将她大大的夸奖了一番。
两人拜别了皇上和德妃坐上马车准备回府。胤禛见玲珑仍旧不语,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都这会儿子了,你心的怨气还没消掉?”玲珑瞪着胤禛想起他拉着胤禩拼酒,想起蕴月得意的笑容,心中一阵窝火,狠狠地将皇上赏赐的那幅卷轴朝他砸去:“你早去祭奠的好,省得我看着你心烦。”胤禛赶忙接住卷轴,听得她后半句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朝她倾过身子眼中尽是愤怒,“怎么,听到八弟醉酒你心疼了?”
玲珑撇过眼害怕正视他的目光,他那愤怒的侵略的目光总是让自己浑身不自主的颤抖。“你倒是说阿!”胤禛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玲珑感到下巴一阵火辣,生疼地眼角忍不住挤出泪水来,心中更觉气愤忍不住冲他叫道:“你们男人都是两面派,明明嘴上说着喜欢转眼却又可以和另外的女人缠绵悱恻……”
胤禛一愣松开了手,怔怔地问道:“你见过蕴月了?”玲珑扭过头使劲又衣袖抹去泪水。“对不起,我……”胤禛又愧疚又心痛的看着她下巴上自己的指印,赤红的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随即却又有些欣喜起来,她这算是在吃醋吗?硬是不顾玲珑的挣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嘴角,心中默默念道:你真是我的致命伤阿!
玲珑无力的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呼吸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心底那莫名的恐慌确是越来越重了。
“主子,要先替您换下衣服吗?”巧秀小心翼翼地问道。耿氏念她还算忠心便将她派作随嫁的丫环跟着玲珑一起来到了府上。
玲珑摇摇头,看着自己那身陌生的装扮:头上戴着青绒朝冠,正中两层金龙顶嵌着十颗东珠,东珠正中饰着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闪闪发亮。冠顶数十颗小珍珠缀着五只金孔雀,冠后配着一只青金石的金翟。身上穿着的是锦缎制成的朝袍缀着无数颗珍珠,前后各绣着正龙,两肩及下幅绣着行龙,中间还有万福等吉祥的图案,如此华丽的服饰让镜中的女子显得熠熠生辉,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冷寂的神色。
“主子,悦明居的那位主子还在外屋等着您哪!”见玲珑没什么反应,巧秀又提醒道。这位悦明居的主子乃是知府李文烨的女儿,在爷十四岁时就由德妃指给了他做小。虽说咱家主子才是爷的正室,可听说在宫里那会儿都是由她帮忙打理着日常支出。这会儿子主子刚刚从宫里回来她就急着来请安,想必一定是为了将来谁管家的事儿。巧秀不由替玲珑捏了把汗:主子这会儿是怎么,半天不吭声也不出去见她。幸亏当初福晋有提醒自己要多个心眼帮着主子出些主意,待会儿我可要好生留意着。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玲珑这才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巧秀说道:“可别人让她就等了,咱们出去吧!”说完便踩着花盆鞋挺直了腰板,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一脸安闲地往外屋走去。
“刚才还不紧不慢,现在却说怕她久等,主子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巧秀不解的嘀咕了一句赶忙跟了上去。
李氏早已在外屋等的不耐烦了,心中恨得直咬牙却又不好发脾气,只得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有些微凉的茶水。身边跟着的丫环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不过才进门就这么大的架子,想当初爷也从未让您侯着这么久阿!”
“作死啊,在这乱说话!要是让她听见了跟着我也倒霉!”李氏不悦的瞪了一眼小丫环说道。小丫环有些委屈,顿时红了眼眶撇着张嘴不再出声。
“不好意思阿,让姐姐久等了!”玲珑故意在金砖上使劲才了两脚花盆鞋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才穿过门走了进去。李氏忙站起来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说道:“哪的话,您是大我是小,理应我叫您一声姐姐才对阿!”
玲珑淡淡一笑,随即让巧秀扶着坐到炕上,又将那青缎的靠背引枕垫在身后,觉着舒服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进门比我早,又大我一些岁数,自然是我唤你姐姐了!”李氏一听提及进门的先后顿时感觉有了底气,也就不再推辞有些娇羞的说道:“是啊,要说服侍爷那自是我久些,我也就不推辞了!”玲珑心中好笑:这姐姐你爱当就当吧,我可不愿整日被唤作姐姐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说,叫多了还真会觉得自己变老了!何况这种大小之分有何意义,在丈夫跟前不一样都是卑微的!
“看妹妹这样,似乎精神不太好啊!想必一定是爷昨夜喝高了,害妹妹伺候了一夜吧!”李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顺便遮去那抹得意的笑容:哼,昨夜八成是没圆房,想来一定是爷对皇上赐的婚不满才故意在新婚之夜喝那么多。
玲珑心中一紧,想必她一定是在自己这里暗插了眼线,三阿哥是断然不会让下人将胤禛喝得大醉这事儿说出去的,没想到皇上的耳目众多,她的也不少阿!玲珑揉了揉腰迹,故作害羞得说道:“是啊,到现在要都挺不直呐,早上回宫里还要穿着这身厚厚的朝服现在还真是怪累得!”说着又顺势理了理袍子的下摆。眼角撇向李氏,只见她先是一愣随即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身上的朝服眼里闪着一抹不甘,手中的帕子更是被绞得皱作一团。玲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俗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让你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跑来搅和!虽然并不想和你争宠,可是也不能让你就这么整日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那活着多受气?
李氏未料到玲珑和胤禛圆了房,尴尬的**了两下嘴角,心中一阵苦闷:想当初自己被许给爷那会儿,虽然爷不曾说过一句甜言蜜语可看得出他心里是极宠自己的,没想到幸福确实如此的短暂。却又不甘心,自己安慰道:爷不过是觉着新鲜罢了,等新鲜劲过去了自会想起旧人的好!
想着想着李氏倒也不那么难过,自信满满的朝玲珑说道:“妹妹可能有所不知,宫里那会儿都是由我来当家,爷的喜好虽不能说知道得一清二楚倒也估摸着了七八分。如今皇上给爷分了府,又将妹妹嫁进来理应是由妹妹来做这个当家的,不知妹妹有何打算?”
总算是切入正题了,玲珑反倒松了口气,在感情上自己实在不是一个有自信的女人,胤禛对自己的爱情会不会持久已经无力去证实了,或者说没有这份勇气,宁愿做一只缩头乌龟也好过再次受到伤害。
玲珑淡淡地说道:“爷也跟我提及姐姐的能干,本不好意思开口劳烦姐姐,如今姐姐倒先开了口,还真是帮了我个大忙!以后这管账之事就有劳姐姐多多费心了!”李氏更是掩不住得意之色,嘴里说道:“既然都是为了爷,就用不着那么分生嘛!”
“是啊!”玲珑随即也露出笑容,转口道:“只是这表面工作还是少不得的,姐姐记得每月将账本交到我这让我核对一遍即可!”
李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盯着玲珑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容,此刻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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