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蝴蝶逃跑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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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蝴蝶逃跑了(7)
“来了。”
今天她穿的是一条桃红色的长裙,下摆处细小的水钻微凉。桃红是多么挑人身材的颜色,气质稍微不对,即显俗艳。但穿在她身上,那么妥帖,喜气洋洋,像旧时过年馒头上的胭脂点,和田野里的紫云英。
早春一言不发地跑向客厅,云海棠朝我抱歉地笑笑,追上去。她的头发纷披而下,像漆黑夜幕,我想,摸上去手会淹没。罗大佑有首歌说,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说的就是这样的风情吧。
我不便出去,在早春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抽出一本书,是《逻辑设计》,久儿也学过它,我便也选修了,翻了翻书页,大约有点年头了,纸张散发出陈年的气味,它的主人很是勤奋,每条定律、定理,都一丝不苟地勾出来,在旁边附上几行先生的讲解,每章节后的习题认真完成,我留心看了看,每道题,他至少用两种以上的方法解答出。
我想这本书是早春的哥哥的,他一贯用碳素笔写字,漂亮的行书,桀骜不羁。我一页页地翻过去,猛然看到一行字:四周如乱世。
这几个字震得我头皮发麻,四周如乱世。久儿离开我那会儿,正值毕业之际,满世界兵荒马乱,生死歌哭,她的寝室一片狼藉,室友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说,她走了,听说是劫人钱财逃跑了。
去之前我就听到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不想连她的室友都这样认为。我呆立当场,看到窗外阳光如细碎落雨,仰起头,满脸都是,乱世一样。
再往后翻,我又看到早春的画,用铅笔画的,仍是横着的梯子,很长很长,梯子上还有长方形、圆形等奇怪的图案,天空飘浮着大团大团的云——是云吧?早春实在不懂得绘画的技巧,我得连估带猜才能辨认出她到底在画什么,不明白的是,为何她如此固执地画梯子呢,究竟有什么寓意?
我还想再看下去,却听见客厅里响起打斗声,早春尖叫:“你去死!你去死!”她的声音哀恸,“你杀了我吧,你把我弄死吧!”

我急了,扔掉书本就冲了出去。早春大力扭着云海棠,云海棠浑身是抓痕,不与她计较,竭力周旋着。这女子,在此时仍保持着风度。早春不领情,抓她,踢她,咬她,像只咻咻的小兽,我看不过眼,给了她一巴掌。她咬着嘴唇,看向我,眼神绝望:“小阳哥,连你都这样对我。”
她说了这么一句,停住手逃回卧室,砰地关上房门。
我唤她开门,云海棠摆摆手,疲倦地说:“由她去吧。”
我扶她坐下,责备着早春:“这孩子怎么会这样?”
云海棠端起一杯凉茶喝下去,自言自语:“她还在怪我吧,可当初,当初……”她捧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当初,她妈妈离开一年后,我才认识教授的。”
“她还小吧,大了就会懂事了。”我忧心忡忡,“早春的病要去看医生了。”
“看过的,开了药,在吃呢。”她摇头,“我自己就是研究心理学的,除了起居饮食上,我能照顾早春外,更重要的是能不断地开导她,防止病情加重,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好方法。”
她的语气带有一点娇嗲与慵倦,让我有些微酩酊,情难自禁地去握她的手。她没有抽回,任我握着。我从没有握过这样冰冷的手,小小的、忧伤的手,我将它移到我的胸口,想焐热它。
她说:“她有点人来疯,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心酸,她却不以为然,浅浅一笑,眼泪却流下了,一滴一滴,她也不去擦拭,泪水就这么淌下来,顷刻流满了脸。
这么美丽的女子,丈夫却爱植物更甚于她,家里还有时刻与她作对的病中继女,她这样美,这样美,竟然仍有人舍得让她伤心。我很为难,是伸出手,还是找纸巾为她拭去?还是陪着她哭?我很为难,一冲动,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她,喃喃:“久儿,不要哭。”
她是一个让我有欲念的女子,我想吻干她的眼泪。这很肉麻,但眩晕如我,当真这样想,嘴唇贴上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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