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劫·流觞会·第一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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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会在曲江边如期举办。
那日,正是晴朗的天气,风中已有了明显的暖意。妆师兰先生在凌晨就为我上好了妆,并将新做好的礼服一并送了来。姥打开看过了,竟然是全套的霓裳——除了绿色绸料的胸衣、小衫和三叠的刺着妙音鸟图案的长裙外,单是半臂外罩的裳就有四件。都是轻罗堆就的,薄得像蝉翼一样,却又层层颜色都有些微的差别,加上里面串上了白色的璎珞,罗列在一起时,犹如隔雾观花。束带和缠臂的丝带都是垂感很好的缎,一直拖到地面,也是稍浅些的绿色。
“果然是最好的面料,加上先生的手艺,真是天衣无缝。”姥赞叹着说。
一旁的兰先生浅笑摇手:“确实是压箱底的些好料子,但是能被姑娘穿在身上,也是尽了它们应该的本分……”他低头看我,“我可是将最好的一套衣服给了您,即使是当今的皇妃命妇来我这儿定做,样式也比不过您的这套霓裳,加上妹妹天生丽质,真好比是青荷方露,芙蓉出水啊。”
兰先生晃着头,似乎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在原地伸着手臂转起了圆圈。姥在同着乐馆中人时是断不会笑的,也只好绷着对我说:“今日可是几家预定的乐曲表演,莫要出了差池。”
我坐在矮凳上,不敢点头,头上插满了发簪和步摇,稍一晃动,便有璎珞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头顶传来。
这一年伎乐馆的主角,就是堕天。
可我却还没有准备好登上那被众人瞩目高台之上,在明媚的春光中迎接那些惊艳的目光。
荀是暗属,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是不安的刺客。
姥带领我和乐馆的其他乐师分乘了几辆大车来到曲江池时还是微凉的清晨。执事圈了靠近水岸的海棠亭作为乐馆的歇息地,演奏用的棚台已经在一天前就铺设好了,此处地势平坦,也有些其他的乐馆舞坊在不远搭起了台子,但是规模和装饰都有所不及。
我抱着头夜里从密藏处取出的琴匣,提了裙摆下车,先到的乐师们已经各自寻好了花树下的铺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自从那次出了人命的比试过后,大家的话都少了许多。现在当我走过她们的时候,会有年纪稍长的人点头致意,我便也站定微躬还礼,于是就有一群人也如此还礼过来。
有个新兴的词,叫做“头牌”的,意思就是说乐馆舞坊中最红的那位,虽然我尚没有对外有过什么建树,乐馆中所有的乐师却都承认了我这个位置。
只是,仍然的,没人和我说话。
我知道,经过那次事情之后,她们更加地疏远我了。今年入宫的人选再度与她们无缘,而这些女子,有的已经在这间乐馆里消磨了尽了所有青春……

我最后停在一树海棠下。这里,没有歇息的设坐和糕饼,所以也就没有旁人。
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滋味,不论是在广袤的天地间,还是在热闹的人群中,这种感觉一再地追逐着我,如影随形。
身为暗影,就只能忍耐繁华中无人理睬的落寞。
按习俗,乐馆的演奏要到下午才会正式开始。虽然如此,天刚大亮,曲江边便已经都是踏青的人流了。其间,学习乌兹和唢呐的乐师在棚台上演奏了些西域风情的即兴曲目,不一会儿的工夫,以乐馆歇息地为中心的花树下就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在地上摆开了酒食,开始了小型的饮宴。
姥在自己的席子上歇息了会儿,见我一直靠着树站着,便将我叫过去。她今日穿着正式的代表官职的深紫色礼服,倚在高台上厚厚的垫子中,高傲而尊贵地俯视着乐馆的乐伎们。
“别杵在那边了,您出去转转罢,不要走得太远了就行。”
听到她这么说,我很高兴,马上向姥施了礼,绕过一席席的乐伎向外面走去。
自从那夜我点了香染,向馆内的乐伎宣告了地位的变更后,姥在人前与我虽然话略多些,但态度也越发地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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