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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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高公公来访,现已在大厅等候。”秋霜在门外急急的对我说。这位高城高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直跟随着龙天宇,他这时候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就来。”我冲着门外大声道。转过身,面对此时已经万念俱灰的烁:“烁哥哥,我先自己出去看看,你不要让他看见。”
“叫我烁,最起码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烁。我告诉你,叫什么是很重要的。”
“烁哥哥!琉馨从会说话的时候就一直这么叫烁为哥哥。所以烁哥哥,我去去就来。”烁,对不起!我何尝不知道称呼的重要性,就是知道它的重要,我才会如此啊!
我毅然的转过身,告诉自己不去理会那身后的绝望,可是在转身的刹那,一股酸楚味立即涌上我的鼻头,两行晶莹的泪珠冲出了溢满痛苦神情的眼眶。
…………
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我笑意盎然地来到高城面前:“高公公,好久不见了,你的身体还好吗?”
“多谢公主挂念奴才,老奴一切都好。”他向我回礼,然后向左右看看,道:“公主,太子没在这儿吗?”
我摇了摇头,道:“公公是来我这儿找太子哥哥的?可是他不在我这儿。”
“啊,这倒不是,老奴也只是随便问问。”我将头微微垂下,露出一丝冷笑,随便问问吗?
“公公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吧?”
“老奴是为陛下传话的。”他见我如此直截了当,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父皇有事?”
“陛下请公主今晚子时在朝阳殿会面,还望公主一人准时前来,有重要的事情商量。”高城的脸上虽面无表情,但是口气却充满了暧昧。也是,大半夜的不休息,还要和自己的女儿单独碰面,并且是在朝阳殿内。这朝阳殿原本就是宫里的神秘一角,据说龙天宇从不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去,今晚他却准许我去,这太奇怪了。
“多谢公公前来送信,琉馨明白了。”无论如何,为了绍云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去看看。
“那么老奴就此告辞了。”我起身相送,转头的时候已经发现烁站在那里。此时,他的身体好似凝结成冰一般的僵硬,嘴里喃喃自语道:“他究竟还想做什么?还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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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夜静的出奇,好似有意渲染“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御花园内植满奇株异卉,佳木葱茏,青松拂檐,玉兰绕砌,浅浅清流由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下方,楼阁石亭散落在园内;湖边绿柳周垂、葩吐丹砂,十分清幽雅致,可是这样美好的夜晚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它了。沿着蔷薇花径慢慢踱步,头脑里一直回想着白天烁与我之间的谈话。
“我不让你去!”他一脸严肃,无比认真的否定道。
“我必须去,而且必须遵照他的条件一个人去。”我的语气比烁更加坚定。然后专注的看着他:“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哥哥,你一向都是个谨慎、沉稳的人,但是除了遇到我的事情之外。如果今夜真的是皇帝毫不念及亲情,蓄意要伤害我,在一旁躲着的你会怎么处理?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父子之间翻天覆地的争辩景象……烁哥哥是太子,但仍然在一人之下。就是这一人之下,一步之遥就使得你变成兔死狗烹的境地了。”慢慢地陈述着自己的理由,身边的烁大概还没有习惯“哥哥”这个称呼,脸上冷如霜雪。
“馨儿,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对,你想我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吗?”他的语气严厉的吓人。
“我没有打算让你袖手旁观啊!你可以派你的心腹在一旁看着。而我回去的时候可以告诉你,你的手下也能向你报告那里的情况不是吗?”
忧郁从开始就不曾落下他的眉头,我见他心中始终没有释然,走过去,拉住他温暖的大手。“你是对我没有信心呢?还是对自己不够信任?”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终于,他的大手覆上我的。
“好吧,这次我向你妥协。不过下一次,你就要听我的。”他终于松口了。将我冰冷的小手攥紧,想将他的体温传递给我。感受到他温暖的那一刻,我觉得好象找到了自己的支撑点,瞬间就充满了力量。
…………
“父皇、父皇……你在吗?”我没有扣门,直接就进了大殿。
“丫头,你来了,坐吧。”龙天宇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浅尝了茶水,一副庸懒的样子。
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打量着这座神秘宫殿内四周的陈设,大致上没有特别之处,稀松平常……又将视线收回来,落在龙天宇的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审视这位皇帝。怪不得烁和琉馨长的如此出色,原来不只母亲的基因好,连父亲也是一位一等一的俊男(虽然老了点,但是更具成熟魅力)。他很英俊,甚至英俊得带点邪气,尤其那一双深沉的黑眸,灼灼如火,似要将人吞噬。这样全身上下充满邪佞气息的男人似乎不像是正派人物,但他却是手握无数人性命的皇帝,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觉得没有自己的底线了。
“你这丫头在傻看什么?”发现我正以审阅的眼光看他,他的语气明显不悦。
我将目光收回,瞥向一边,然后继续沉默不语。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他想怎么开始今天的表演吧。
“琉馨,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这么晚单独让你到朝阳殿来吧。”
“父皇可是为和亲一事?这宫里都传遍了,女儿如何不知?”既然他已经开门见山,我也不必故弄玄虚的含糊其词了。
他眯起眼睛看我,魅俊的邪笑:“传遍倒是不可能,不过还是有一两个多嘴的。怎么样,丫头?父皇已经打算将你许配给岭南国的八皇子——南宫诚溟,你觉得意下如何?自古以来,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明白?”
“不明白。”回答的简洁而干脆。
“不管你明不明白,朕已经决定了。琉馨,身为公主,除了享受锦衣玉食以外,还要有必须完成的责任。再说这南宫诚溟也是人中之龙,你们两个在一起,父皇觉得很相配。因为我的女儿那么出色,所以岭南国的皇后才多次派人来试探朕的口风。”果然如此……那么前些日子在桐城的时候,南宫诚溟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原来他母后多次用那种复杂的眼光在看我,是为了这个啊!
我猛的站起身,来回踱步,地砖发出噔噔,咚咚的声音。
“我不管他是龙还是虫,这都和我没有关系。父皇可能还不明白女儿的意思,如果一个女人对别人说,这个男人的长相、身材好不好跟她没关系,有没有钱、权跟她也没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没关系,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她压根儿就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一旦沾上点儿什么关系的时候,那她准来劲了,肯定会说:最起码也得英俊潇洒啊!所以,南宫诚溟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从来就没打算和他沾上任何关系。”呼呼……累死我了,说这些话像是在绕口令,不仅是舌头打结,连脑子都有些打结了。
“或许绍云回来,你就会想和南宫诚溟有什么关系了,对吗?”他冷漠无情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魅之音。
我的脸色褪成了惨白,握紧拳头压下想杀人的念头,眼睛揪住龙天宇,冷着声音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丫头,注意你的措辞。朕何时威胁过你?朕只是在提醒你。”见我把“父皇”改成了“你”,他的称谓也自动从“父皇”升级到了“朕”。
“哦?没有吗?有些事情你、我心里面都清楚,就彼此心照不宣了。我奉劝您不要把事儿做的太绝。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连畜生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更何况是……”下面的话我没有说下去,而是转身一动不动的看他。对!我就是想激怒他,只有在他盛怒的情况下才更容易找到突破口和弱点。

果然,他上套儿了。双眼眯起,露出危险的光芒。脱下了他一贯的阴郁、冷沉的神情。脸色铁青、眼神冰寒,迸出暴戾光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然后,大步向我走来,一把抓过我,牢牢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拎至跟前。沉声命令:“丫头,你最好收回这刚才的那些话。你们女人!从来就不知道要顾全大局!”
我与他近在咫尺,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心脏正在有力的跳动。在此刻面对他的时候,我依然面不改色。“你说什么?大局?顾全大局吗?那是你的大局,还是我的大局?那是国家的大局,还是你个人的算计啊!在你眼里,这是一笔不错的生意,用一个女儿可以换取那么多的利益。现在你还想说我不顾全大局吗?你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问问你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还有不要每次都是女人、女人的叫着,你难道不是女人生的吗?”
“朕的话是圣旨。”他怒喝着强调。
“那你不必介意,我不当它是圣旨就好了。”我倔强的将头甩到一边,不去看他。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就不知道这里面包不包括那小子。”龙天宇得意的看着我,眼神里有着鄙视和轻蔑。
“你费劲心机抓绍云回来,不就是要拿这张王牌来威胁我吗?你就这点儿本事?这点儿出息?”
“你在用激将法吗?丫头?这对朕可没用。”
“是啊,我就是在用激将法,不行吗?看到你现在这副德行,倒让我想到了小时侯听过的一个故事。”
“丫头,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所以你不必再费尽心机。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你的故事。”
我看着他此时满脸的轻视的笑意,开始娓娓道来:“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父女。这个家的女主人死了,在弥留之际,将他挚爱的丈夫唤到跟前,请求丈夫善待他们唯一的女儿。丈夫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信守着自己对爱妻的诺言,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女儿所提出的所有要求。后来女儿渐渐长大,但她对父亲的给予并不领情,还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有一天,他从外面买来了女儿最喜欢吃的水果,看见自己的小外孙在画画,于是他上前故意问到:宝贝在画什么呢?孩子天真的对他说,我在画屋子呢?他又问:为什么画屋子啊?孩子答: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啊?他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外孙,然后问:谁说你没有房间啊?你不是和外公住在一起吗?孩子用最无邪、但也是最残酷的声音说:外公,你什么时候死啊?妈妈说,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自己拥有一个房间了……男人当场面色如土,然后转身寂然无声的出去了,流着泪抖着声音自言自语的唏嘘着:孩子他妈,我答应过你的事都做到了,如今我们的孩子再也不需要我了,那就让我就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当女儿看见父亲的尸身的那一刻,泪水似洪水一样奔涌而出……从前她从来不曾理解父亲的苦心,直到彻底失去的那时候才追悔莫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曾是我原来认为是世上最悲哀的故事,没想到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却即将在我的身上发生了。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我们两个在这个故事里交换了位置,父亲变成了残忍的一角,而我却成了可怜虫。”
静谧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他一脸沉思的盯着我,瞳眸幽深,一望无底。我定定的看着他,毫不畏惧。
“父皇!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这么浅的道理,你都不懂吗?”我觉得自己好象老师在循循善诱的引导着迷途的羔羊。不对!用羔羊来形容龙天宇,太糟进羔羊了,他顶多是头野狼。可狼终究还是狼啊,就算是一时的感动,但是也不会永远枕着肥肉过日子吧。
果然,他已经从刚才暗讶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冷瞳暗敛,凛色掠过。我心一悸,森寒之意涌上心头。
“再过几天,岭南国的国书和聘礼就会同时到达,你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答应。如果你有什么异常举动,想想那小子的处境吧,朕会让他生不如死。”他狠狠的说道。我看着他此时狰狞的样子,暗暗发誓: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看到我拒绝的神情已经流在表面,他又警告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找不到他的,永远也找不到。”
我的手紧紧攒在一起,指甲已经嵌入到手掌的细肉里,滴滴地流出血来,而我自己竟不自知……
“铛”的一声,头顶珠花上的琉璃珠掉落下来,然后滚了一路,它不停的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我连忙将它拾起,责怪自己的不小心,这珠花可是绍云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特别定做的。我蹲下身子,在碰到琉璃珠的时候,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怪不得从我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感应,原来……他刚才说永远都找不到吗?
我背对着龙天宇,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丫头,不要试图考验的朕耐性,它已经不多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究竟是那小子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和他风花雪月重要。”
“你也不要把我逼的太急,你就不怕我选择玉石俱焚?而且你还没有告诉我除了让我嫁过去以外,你的其他意图和目的。我不相信你抓绍云威胁我仅仅是为了让我嫁人吧?”
“不愧是朕的女儿,这么善解人意。”
“我只善解‘人’意,不过不是因为是你的女儿。”我把‘人’的声音念的很重。
他又要发作,但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压了下来。然后阴寒的对我说:“考虑清楚后,就来找朕。”而后从桌上拿起一纸张,在我眼前晃了晃:“这是朕即将发出的上谕,是宣布你和亲的消息。至于朕要你去和亲的意图和目的,在你下次来找朕的时候告诉你。”
看来他已经成竹在胸,确认我一定会妥协。谈话的价值既然已经失去,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离开了朝阳殿,伫立原地的我深舒了口气,待室内恢复一片幽静时,感觉到脸上已湿意满布,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流泪。
回到寝宫,室内漆黑一片。恍惚中即看到床前矗立一道巨大黑影,我下意识的举起手,以手刀劈向黑影。谁知劈去的手教来人一把抓住,身随手动的将我俯压而下,瞬间我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我大惊之下拼命挣动起来,突问对方一声轻笑。
“是我,馨儿。”一个熟悉而又浑厚的嗓音响起。
“子铭?”我有些迟疑地唤道。
龙子铭叹息了一声,“是我。”我轻轻推开他。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我定下心来,不一不饶的捶打着他,好象在舒缓刚才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他也不阻挠,任由着我胡闹。不久后,我终于发现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为什么这么甘之如饴的纵容我的无礼——我打他,就相当于给他异性按摩了。
“这么晚了,你冒险进宫,一定是有急事,说吧。”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口气不善,没有回答我的提问,竟反过来问我。
“你都知道了?”我心虚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这样单枪匹马的很危险?”
“可是值得!子铭,我正要找你,我发现线索了。”
他的表情一怔,愣看着我,来到我身边坐下,然后一把拽过旁边的薄被,将我包裹起来。难道是要将我打包不成?
“外头更深露重的,你穿的那么少,鼻头都冻的红红的。”见我满是惊异的看着他,他笑了笑,接过我的手,仔细的查看我的伤口,不停的揉搓手背,向它哈气。
外面月黑风高,一轮孤月寂寥的吊在夜空中,清冷的月光缓缓的落在寂静室内,而我的手却很快的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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