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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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金龙社”每月有例行大会一次,各地分社的舵主必须赶来参加,报告一个月来分社的大小事情、或请示卫紫衣决定重大计划,秦宝宝知道这事后,在前一天夜晚就在议会厅两列酸枝镶嵌云母石的太师椅椅垫下,左列每张放着一只木雕的小老鼠,右列每张放着四、五只昏迷的大蚱蜢。
议会当日,众位分社主虽察觉椅子有问题,但未想有人敢在议会厅动手脚,均纷纷落座,但见左列分社主个个表情古怪,好象如坐针毡,右列分社主一坐下,椅下大蚱蜢被压死,传来哔哔碌碌的怪响,脸上尴尬不已,大厅尽头的中央,坐在一张铺着黄斑虎皮的大圆椅的卫紫衣,察觉有异,要他们起身掀椅垫,这才知道真相,纷纷苦笑。
卫紫衣目睹此景,就知道是谁在捣鬼,心中一动,猛地掀开虎皮,只见宝宝躲在椅下用手捂住嘴,笑待全身打颤,卫紫衣气他公私不分,捉出来就由众分社主处分,可是没人敢动他,不是因为他是大当家的宝贝弟弟,而是宝宝说的话:“为什么生气呢?我是看你们进议会厅像进森罗殿,才想出这法子让你们轻松一下,既然你们不喜欢,下次我不理你们就是,何必学大执法绷着一张阎王脸,真难看!”
各个老江湖都明白这位小祖宗的真正意思,就是如果处罚他,下次再来开会,他会再想法子使他们进议会厅如进游乐场,糗事不断,回想刚才的尴尬,谁敢动他呢?
这时卫紫衣不禁摇头苦笑:“自从那次的恶作剧,往后开会他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是议会厅的严肃气氛使然,而是怕你使他们当场出丑。”
秦宝宝好生不服气,叫道:“才不是呢,那次过后,我回去看,小老鼠都不见了,一位弟兄告诉我,他们都把小老鼠带回去做纪念,这叫怕我么?”
“有这种事?”
肯定的点点头,秦宝宝转个话题道:“咱们继续说故事吧,为何见着欧阳必群,大哥就认定社里出了内奸?”
诡异的一笑,卫紫衣道:“因为这次我走的是小路,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六个。”
秦宝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忙问:“那六个?”
卫紫衣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道:“我、老展、子丹、如秀、战平和陈东升。”
秦宝宝知道陈东升就像旭日东升一样,在“金龙社”窜起非常迅速,短短三年,由刚入社的把手升成最大分社北京社的舵主,为人老练自不待言,武功也属一流。
沉思一会,秦宝宝道:“那天马泰生病自然不知道,可是为何告诉陈东升呢?”
卫紫衣苦笑道:“宝宝这样问,我可不知要如何回答,当时也不知为什么,居然要战平通知陈东升我要抄小路去,结果出事了。”
哦了一声,秦宝宝道:“这叫直觉,如今大哥怀疑陈东升就是内奸?”
卫紫衣漫不经心的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并且我在想,陈东升极可能才是‘屠龙帮’的副帮主。”
秦宝宝忘形的握住卫紫衣双手,叫道:“大哥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嘛!”
“别急。”
卫紫衣疼爱的拍拍他小手,笑道:“那天我从小路下”子午岭“,就被欧阳必群拦住。”
卫紫衣和秦宝宝一行人告别阴离魂回社不几天,接到消息想也没想,就决定亲自走一遭,遇见欧阳必群大马金刀往小路中间一站,除非从他头上飞过,不然一匹大马实在过不去,未弄清对方来意,卫紫衣不愿贸然行事,道:“小路狭窄,朋友能否靠边站?”
欧阳必群嘿嘿冷笑,道:“卫紫衣,别来这套他娘的虚与委蛇,你我心里都清楚,迟早必须一战,秦宝宝那杀千刀更应碎尸万段。”
卫紫衣点点头,挑明道:“为了宝宝编的那首歪歌,你专程在这儿等我?”
欧阳必群沉住气道:“臭小子乱编歪歌中伤人,你做大哥的难咎其责。”
卫紫衣冷哼一声,道:“若真无其事,宝宝是不会乱冤枉人,反过来说,一切均是阁下咎由自取,‘金龙社’没有找你们算帐,该是你们烧了高香,如今你找上门,理由恐怕不单纯吧!”
欧阳必群啧啧怪笑,道:“卫紫衣不愧是卫紫衣,果然神目如炬,使人无所遁形,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阁下并非天下第一杰。”
卫紫衣好笑道:“不才是称不上天上策一杰,阁下拦住去路,就是为了告诉我这点?
若是,我已听明白,让路吧!”
欧阳必群大马金刀宛如路神,大剌剌道:“我欧阳必群纵横江湖数十年,每战必胜,武林中谁不敬重我,只有秦宝宝那杀千刀胆敢得罪我,也不秤秤……”
“够了!”卫紫衣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道:“阁下若要陶醉请对镜子说去,我没闲情听你瞎扯。”
“呔!”欧阳必群怒叫一声,道:“难怪秦宝宝会那般狂妄大胆,就是有你这种不知香臭的大哥做榜样,这叫近墨者黑,可惜了一个好资质的小子。”
卫紫衣冷下脸来,寒声道:“欧阳必群,你是在跟谁说话,不知香臭的该是你吧!”
哼了哼,欧阳必群不屑道:“卫紫衣,你不用拿‘金龙社’来吓唬我,‘屠龙帮’上下立誓非除你这条金龙不可,你好好生受吧!”
卫紫衣冷冷一笑,道:“敢情阁下就是‘屠龙帮’来的,不知屈居何位?”
“少来他娘的激将法!”
欧阳必群高抬头,道:“我已被‘屠龙帮’请任副帮主之位。”
“失敬,失敬,原来是堂堂副帮主。”卫紫衣笑道:“欧阳副帮主此行意欲杀我立头功?”
欧阳必群毫不惭愧很有信心的道:“卫紫衣不愧是盖世奇才,可惜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日”字甫跳扬空中,欧阳必群的身形极其快速,手中双刀越发掣似流星赶月,瞬息间只见一道道金光好似千万把金刀同时挥向卫紫衣及其坐骑。
有道高手过招争的就是先机,卫紫衣自欧阳必群出现,即暗中戒备,这时大喝一声:
“来的好,这是两帮之间的第一战!”
快不可言的解下腰间银剑,飞身离了黑驹,银剑展至极尽长,一招“群鬼臣服”解了黑驹之危,余势重如万钧直逼欧阳必群的手中双刀的威猛。
“幽冥大九式”欧阳必群骇然大叫,他未想卫紫衣一出手就是他独传秘技,双刀运足全力抵挡,不料甫一交碰,当当数声,欧阳必群的双刀不多不少被卫紫衣的银剑削成八段。
欧阳必群整个人宛如掉进冰窖中似的,混身泛寒,他竟抵挡不住人家一招,嘎声道:
“好厉害的幽冥大九式,好利的一把银剑。”
卫紫衣抚着银剑,也为它感到骄傲,道:“它的确是学剑者的好伙伴,永远不背叛主人。”
哼了哼,欧阳必群道:“想必你已知道社中出了内奸。”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告诉你,卫某人会走这条路的人。”
干咳一声,欧阳必群道:“说实话,卫紫衣,方才你用了几成功力?”
卫紫衣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不多不少,五成七。”
欧阳必群混身一震,自己用了十二成全力竟抵不住一个后生小子一半功力,不信道:
“你才几岁?打从娘胎开始练武也不可能有如许深功力。”
卫紫衣艰涩的一笑:“因为我肯吃别人不敢吃的苦,阁下现今如何打算?”
欧阳必群突然仰天怪笑,其实有若狼嚎枭啼,道:“卫紫衣,你活着对我的威胁太大,方才你没有赶尽杀绝,只能怪你自己太傻,我欧阳某可不领情,如今我更下定决心非除掉你不可,我不容许有你这样的敌人存在。”
欧阳必群手中双刀除了刀柄,只剩二寸来长的刀身,他居然发疯似挥着短短的刀身直逼卫紫衣面门,卫紫衣只好奋起精神抵挡,在兵刃碰撞的?那,欧阳必群突然狂叫:
“卫紫衣,你上当了”“卡!”
一声轻响,欧阳必群左手金刀柄突然裂开,一条金光灿烂的细小金光暴射向卫紫衣,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卫紫衣一时闪避不及,被金蛇咬住右肩,身形立即暴离欧阳必群,左掌愤怒之极捉住金蛇摔向山崖,人突然也发疯般往山崖奔去,好象想解除蛇吻的痛苦,坠入深崖。
欧阳必群站在崖边往下望着深不可测悬崖,冷笑道:“任你卫紫衣一代人杰,也受不住金蛇锥心蚀骨的蛇毒,金蛇啊金蛇,你总算为主人除掉一害,虽死犹荣,何况有‘金龙社’的龙头‘金童阎罗’的卫紫衣为你陪葬,真是太光彩。”
忽又叹息道:“只可惜了好一把旷世难求的银剑,也陪葬崖底。”
大笑三声,欧阳必群离了“子午岭”。
良久
一个人坐在崖边杂草上沉思,正是坠入崖底的卫紫衣。
欧阳必群要是见着此景,不大叫见鬼了才怪。
其实卫紫衣早已知道欧阳必群刀柄中藏有金蛇,拼命之际早已服下解毒丹,只有狂妄自大的欧阳必群认定无人知道这件秘密,被卫紫衣耍了一记。
跌入山崖,卫紫衣立即运功将银剑**崖壁支撑坠势,待欧阳必群走远,他才慢慢爬上来休息。
此时,他心中念头如电闪:“黑仔见我坠入崖底,一定会回总坛,他们看到马回人不回,就会猜测我出事了,希望不要告诉宝宝,不然他会哭死,那就冤枉了。”
“过不久,江湖将会盛传卫紫衣被欧阳必群逼入崖底,真乃冤哉枉也,不过,如此一来倒有利我暗中调查内奸之事。”
想定计划,卫紫衣立即闪身进入一个被竹藤遮掩住的洞窟,这个洞**别有洞天,就是通往“黑云楼”那层秘密矮楼,这也就是为什么卫紫衣不在小路上设岗哨,魁首偷溜出去玩,被部下知道了,象话么?
在黑暗中摸索回到矮楼,卫紫衣亮了巨烛,解下束发,让头发披散在两肩,换下紫色锦袍,紫色紧身衣,在一橱十二层的柜子的第四格,取出一套灰旧布衫换上,收敛神光,双眉下拉,活脱一个走了霉运的酸秀才,那里找得到一丝贵为魁首的英姿飒爽,恐怕亲如宝宝都认不出来,这位“金童阎罗”揽镜一照,也不禁自豪暗道:“宝宝的易容术也是从我这儿学去的,西方一霸‘见血魔君’都察觉不出,何况新窜起的‘屠龙帮’。
想改变容貌就这么简单,一双扫帚眉及焕散的眼神,谁认得出我就是卫紫衣?那捞什子人皮面具可以省啦!”
细心的又换双旧鞋,突然在楼上踱来踱去,似有重大事情等他决定,不一会,又突然站定,小声却坚定的道:“不能去,这身打扮若给宝宝发觉形踪,定是没完没了。”
原来他在考虑要不要偷偷去看宝宝几眼,想了想,还是不去为妙,毅然决然又从地道溜下“子午岭”。
卫紫衣心中早有腹案,所以取道京城。
是夜初更,他又来到阔别已久的不夜市。
所谓不夜市,就是到那块地盘鬼混的人全是些日夜颠倒的混蛋,特特大号的混蛋。
何谓特特大号的混蛋焉?
这就有待商榷了,因为里面龙蛇混杂,有青皮无赖,有被老婆锁在门外的失意丈夫,有经商失败来此藉酒消愁的,有暴发户送钱给人花来的,也有许许多多败家子在此鬼混,卫紫衣就是其中一个,他自己说的。当然,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女人,于是花蝴蝶穿插其间自是不用大惊小怪。
在这里,更有不少武林人物,欧阳必群刀柄藏有金蛇之事就是卫紫衣在此无意中得到的消息,至于这种应是极亲密的事,他们如何得知,卫紫衣就不得而知了。
来这儿消磨青春的没几个正经人物,所以说他们是特特大号的混蛋,他们自己也不敢否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不夜市,除了有形形色色时间太多的人之外、更有供应这些人花钱的所在,有落魄汉聚集的面摊、破赌坊、庸脂俗粉的妓院、有大酒楼、堂皇值得你一掷千金的赌坊、环肥燕瘦俱全的窑子供有钱老爷消耗良辰金银。
在这里,脑筋还清醒的人就会感叹上天是多么不公平,贫富悬殊一目了然,偷儿们的眼光是不会向穷汉瞟上一眼。
在这儿,卫紫衣就是属于偷儿兄不欢迎的那一类人。
今夜,卫紫衣步履蹒跚,一脸霉气的又来到阔别已久的不夜市,面摊的幺老爹打招呼:“乌哥儿,这许久不见你影子,给你老子关着出不来呀?年轻人没精打采像什么,吃碗大面热呼热呼吧!”
“乌哥儿”是卫紫衣的化名,幺老爹是此地做生意不会锱铢必较,很有同情心的老好人,煮的大面量多便宜,不过,卫紫衣很不愿意上桌,只因幺老爹煮面的技术比卫紫衣本人更差劲,做的大面又太粗糙。
卫紫衣苦笑,比个手势表示肚子不饿。
幺老爹却彷佛很喜欢他,再一次招呼道:“不饿喝点热汤也好,我说乌哥儿,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斗志,可是你瞧你,难怪你老子不肯放你出来。”
卫紫衣只有苦笑,步伐懒散的朝一条阴湿的小巷子走去。
那是条仅容一人行走的小小巷子,巷底挂着一盏昏黄的小小灯笼,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赌”字,够了,一个字就足以使人明了里面是什么营生。
卫紫衣本人对赌博这玩意没兴趣,但败家子“乌哥儿”却不能抵拒它的诱惑,所以他又走进这家破旧赌坊。
嗜赌的人只要有地方可以赌,堂皇或破旧则他娘的看也不看一眼,眼睛是用来看牌九的,所以这家小赌坊依旧热闹得紧,热雾汗臭掺着吵闹喧哗之声,好一幅堕落图。
没有人注意卫紫衣进来,这里的人没有人会去关心别人,卫紫衣也不理他们,到处观看,最后决定赌骰子。
庄家是个四十许的中年汉子,叫道:“上场不分大小,只吃银子元宝!英雄好汉,愈输愈笑!王八羔子,赢了便跑!”
四粒骰子一把撒将下来。
众人纷纷下注,卫紫衣取出一锭银子押在大上,庄家抬眼望见他,呵呵一笑,暧昧道:“乌哥儿,你老子的宝库又被你这贼子光顾了?”
卫紫衣在这儿是出了名的惜言如金,闻言只是一笑。
庄家也不期待他回答,只是叹一句:“可怜的乌老头,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
赌骰子自然有吃有赔,赌了一会,大家兴起,赌注渐大,卫紫衣始终一锭十两银子,倒也赢了数百两,庄家不满道:“乌哥儿,你今夜手气倒好,别他娘老是十两银子。”
卫紫衣笑笑,依然推出十两银子,庄家怒叫:“她妈的,各位,现在最低码改为二十两银子,有钱下注,没钱回去抱老婆,下下下,愈多愈好,老子不怕。”
有人不满,但大多数人无所谓,所以还是顺了庄家的意,有下数百两的,而卫紫衣则又加了十两,凑成最低码。
庄家也拿他没法,只有咒骂道:“真他娘的乌哥儿,想把钱留着巴结老子?”
时间飞逝,三更天,庄家就结算不赌,换人当庄,摇摇晃晃的出了赌坊,卫紫衣也装作不着意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不夜市,那庄家不察有人跟在后头,脚步愈来愈快,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位庄家是个高人,难得他在不夜市隐藏的好,这时施展轻功可唬人了。
卫紫衣心里暗哼一声,心道:“果然是只老狐狸,最好小心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当下地无声无息悄然跟在庄家身后。
不一会,庄家弃小路走京城大道,在一间大饭庄“龙凤轩”停下,左右看清无人,突然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闪身进入,立时传来一声吆喝:“什么人?”
足见“龙凤轩”不是普通饭庄。
“是我!”
“原来是舵主,小的鲁莽……”
“算了,好好把守,最近风声不稳。”
“是,是。”
一会儿,又传来窃窃私语:“这位舵主真奇怪,每晚都要出去,三更才回来。”
“听说是到郊外练功哩!”
“难怪升级特快,原来是日夜用功,真使人佩服。”
“别说了,四处看看,不要让贼子进来了。”
立在墙下的卫紫衣心中暗笑:“堂堂‘金龙社’最大分社主居然到赌坊练功,看来我得清理门户了,等这事了结,必须重新整顿部下,否则叛徒会出了一个又一个,今日若不去赌坊,可给你瞒住了。”

冷笑一声,离了“龙凤轩”。
往后数天,卫紫衣每夜均到不夜市监视那位庄家,即北京分社主陈东升,都捉不到什么证据,也曾跟踪他进“龙凤轩”,监视到天亮,依然没收获,只好废然离去。
卫紫衣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怀疑,因为他曾经进“龙凤轩”的帐房查看帐册,发觉北京分舵各处专业的真实收入,与他上报总坛的数字,相差数十万两,这只是一个日的份,卫紫衣等人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可说是陈东升的手段太高强,很有经营生意的天才,自他接管北京分社,营运日隆,进帐多于以前,卫紫衣等人只有称赞他办的好,认为自己用对了人,那想到他会以多报少,明明多赚十两,他却上报多赚二两,这中间当然有许多人与他同谋,卫紫衣将帐上记载帐房人名一一抄录下来,将来好处分。
至于陈东升将钱财贪污到那里去,则可想而知。
秦宝宝听到这儿,忍住插嘴道:“大哥何不干脆将帐册顺手带走,让他们窝里反。”
卫紫衣清清喉咙,才道:“假如当时我带走帐册,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与陈东升勾结之人统统会被他杀之灭口,反而使他起了戒心。”
秦宝宝乖巧的下床给卫紫衣倒茶,顽皮道:“听席领主说,美人倒的茶,饮来宛如琼浆玉液也,宝宝第一次倒茶,大哥喝喝看,比之美人茶可有逊色?”
卫紫衣接过来,哧哧笑道:“口渴之人,就算泥水也觉得甘之如饴。”
说完仰首将茶喝个涓滴不剩。
撇撇嘴,秦宝宝颇为不满,道:“比起美人,做弟弟自然差了一截,弟弟茶毕竟比不上美人茶,这也不能怪大哥吝于赞美,谁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乃天才也!”故意装出哀伤的摇头叹气不止。
卫紫衣哈哈大笑,一把将宝宝抱在怀里,道:“美人茶怎比得上我的宝贝弟弟茶呢,别喝干醋啦!”
秦宝宝不服叫道:“我才不吃醋呢,反正我已觉悟大哥总有一天会结婚,到时我回少林寺做和尚,不会妨碍你的终身大事。”
卫紫衣听得直摇头,正视宝宝,正经道:“别傻了,这辈子你是做不成和尚的,何况大哥不会?下你去娶别的女人做妻子,唉,一切等你长大再说吧!”
秦宝宝高兴的抱住卫紫衣颈子,在他耳边道:“我喜欢大哥盯着我看,一点都不会生气耶,大哥说奇不奇怪?不过,我讨厌女人老是在大哥身上瞟来瞟去,好不正经,大哥不要理她们好不好?”
这几句话清脆稚嫩,轻柔欲融,卫紫衣只听得心乱如麻,心跳加快,深深吸口气平静心情,轻轻推开宝宝,温柔道:“小孩儿别口不饶人,咱们继续讲故事吧!”
吐吐小舌,秦宝宝怕卫紫衣训他骂女人,道:“只凭陈东升贪污社款,大哥就认定他是内奸么?”
摇摇头,卫紫衣又接着说道贪污社款之事被卫紫衣知道,又过了几天,正是初一夜晚初更,巷底小赌坊突然聚集了好些江湖人,卫紫衣一双无神的眼光故意在他们身上打量,引得一位大汉不满,卫紫衣知道他的名讳,正是怕老翁姜白头,他叱道:“你这穷酸有什么指教么?还是眼睛痒,需不需要大爷帮你搔一搔,甚至可以一举永顾,挖出你的眼珠子。”
卫紫衣表面只好扮出一副忸怩神态,畏畏缩缩道:“我……我是看诸位大爷都好生英武,所以……”
“好了,好了。”姜不老不耐烦的挥着手道:“听你说话会破病(生病),眼睛不许再乱看,知道么?”
卫紫衣忙不迭的道:“是,是,大爷好活……”
姜不老截口瞠目叱道:“什么大爷好活?”
一把捉住卫紫衣襟领叱骂。
卫紫衣一副挣扎不开,慌乱害怕得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爷,小小生是说大大爷好好活力,满头白白发的老老公公公,还像生生龙活虎,使人人佩佩服。”
一这番话更触动姜不老的痛处,咬牙切齿恨声道:“该死的穷酸敢辱骂你家大爷,老子今年四十有七,你居然笑我是老公公,该死!”
右拳力大无穷就要往卫紫衣面门撞去,突然一只手将他支开,姜不老怒视其人,看清是陈东升,不怒却不满道:“你为何阻止我教训他,莫非这穷酸也是自己人?”
陈东升拿开他捉住卫紫衣襟领的手,对卫紫衣道:“乌哥儿,江湖人最忌是非,以后看人要小心点。”
卫紫衣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道:“陈先生也是江湖人?江湖又是什么东西?”
陈东升目注卫紫衣良久,想试其真伪,良久才道:“这你就不用知道,继续玩你的骰子吧!”
卫紫衣一副莫名其妙,磨磨蹭蹭往骰子庄家行去。
另听姜不老很不满的对陈东升道:“喂,陈老大,你何时改吃素斋,跟个穷酸讲慈悲。”
陈东升阴森森的一笑,道:“陈某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枭枭,只是,我们在这儿动粗,万一落入有心人的耳目,对计划的进行可就有点不大方便,姜兄又何必跟一个酸丁见识。”
姜不老只好大人大量的放卫紫衣一马,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岛哥儿,熟识?”
陈东升大剌剌的道:“一个败家子怎配和我做朋友,以前曾碰面罢了。”
在这儿败家子可不少,姜不老不再注意,唤道:“人都到齐了么?”
哼了一声,陈东升不悦道:“只差欧阳必群那位慢郎中。”
不久,欧阳必群也驾临,虽然换了装束,还是瞒不过卫紫衣这位有心人,眼睛余光瞥见他们向赌坊内院走去,忍不住轻叹气,心道:“敢情这些人全是被宝宝得罪的正派人物,陈东升很懂得利用这些人复仇的心理,结合他们来对付‘金龙社’,不愧是位枭雄,不过,想凭这些人的力量消灭‘金龙社’,无异以卵击石,陈东升会这么傻么?不可能,说不定这些人只是供他利用的垫脚石,真正的武力隐伏在暗中,陈东升呀陈东升,你可真毒辣,可惜任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出‘金龙社’会打出我这张秘密至尊。”
卫紫衣又赌了几把,拍拍钱袋,表示输光了,这才又懒洋洋的出赌坊,四望无人,翻身上了屋宇,脚步轻快往后院行去,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间赌坊不是普通赌场,里头置有秘室,他也曾潜进过,很明显是间议会厅,一个小赌坊需要什么议会厅呢?调查一段时日没收获,于是放弃它的价值,如今卫紫衣已明白这些人聚会的时间是在每月初一夜晚初更,阴谋何在,马上就可以揭晓!
赌坊的内堂有间厨房,有厨房当然就有放碗筷的橱柜,将橱柜移开,看到的当然是墙壁,不过,这小块墙壁是障眼法,运功一堆,就是一道小门,议会厅就设在里头。
卫紫衣自然不会傻得偷溜进去窃听,这个秘室早被他动了手脚,紧靠着赌坊有棵大榕树,大榕树四周长了不少杂草,卫紫衣翻身下地,倚在墙与树间的空隙躺着,静听四下无人声,拨开墙边草,赫然突出一块碗口大的黑石,轻轻抽出黑岩,秘室的火光可见,也能看清里面有陈东升、欧阳必群、姜不老、于老黑、善化堂的葛通,其它躲在死角的可能有好几个,虽然看不到,但声音却清晰传出来。
一声阴森森不似活人的声音肯定是欧阳必群,他怒道:“姓陈的,你不相信卫紫衣已被我的金蛇咬中右肩,毒发坠入深崖之事?”
哼了一声,陈东升道:“你太小看卫紫衣,他那身能耐放眼江湖,几乎找不出有人可以与他匹敌,当然,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但事关我们今后的生死荣辱,我不能不小心,如今之计,要确知卫紫衣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个法子,擒捉他的宝贝弟弟秦宝宝,他若是知道拜弟有危险,定会现身相救,届时我们再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欧阳必群强抑住怒气,道:“倘若卫紫衣真死,秦宝宝须交由我处置。”
“不行!”陈东升道:“秦宝宝如今是江湖上最有价值的小孩,有了他,‘金龙社’不敢放手对付我们,也可拿他逼少林寺助我们成为天下第一帮,推我当武林盟主,呵呵……”
想及日后光辉灿烂的日子,陈东升不禁得意大笑。
欧阳必群有被愚弄的感觉,质问道:“我们倒成了你成功的踏脚石了。”
陈东升顿然收起笑容,严肃道:“副帮主此言差矣,当初我们合作就已声明,你的目的在卫紫衣与秦宝宝,与我不谋而合,谈不上谁利用谁,只要不杀死那小鬼,你们要如何折腾他,我不会干涉的。”
欧阳必群啧啧怪笑,语声中充满了残酷悍野:“他使我失却颜面,我要在他脸上划上千刀万刀。”
姜不老也啧啧有声道:“那小鬼的眼珠子实在漂亮,当标本一定不错。”
秦宝宝听到这儿,忍不住气得发抖道:“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只要被他们捉住,我立刻就咬舌自尽,让他们春梦大空。”
语气甚是坚决,使人一听就知道没有婉转的余地,卫紫衣就怕宝宝这种宁死不屈的倔强性子会害了他性命,闻言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为那些鼠辈自尽值得么!何况凭你的本事和鬼头脑,想害你的人可需三思再三思,再则大哥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秦宝宝躺在卫紫衣的怀里很舒服,索性就不起来,道:“他们计划如何捉我呢?”
卫紫衣看宝宝一脸舒适也就不忍推开他,道:“明日又是每月的例会,陈东升会邀你去京城玩,伺机派属下送你回来,再由几位同党蒙面将你劫走,不错吧?”
“差透了。”秦宝宝不屑道:“他道高一尺,大哥魔高一丈,先将我劫来了。”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你可编派起大哥来着?”
“岂敢,岂敢!”秦宝宝拱手道:“被乌哥儿捉来,总比被?尸劫走好,小生感激不尽。”
“贫嘴!”卫紫衣笑骂一句,复又正经道:“我已暗中告诉老展等人,陈东升要是提出这要求,就回复他说你偷溜出去寻找大哥,让那批贼子转移力量空忙一场,待他们疲倦,陈东升暗藏的主力就会出现,到时将有一场拚杀,所以,你最好留在这儿,我们最安心。”
秦宝宝猛的推开卫紫衣,大眼睁得更大,叫道:“大哥怎能要我学姑娘躲躲藏藏不敢见人,兄长有难,做弟弟的岂能袖手旁观,你根本就瞧不起我,要是嫌我会给‘金龙社’添麻烦,想把我藏起来,我宁愿回少林寺。”
卫紫衣早知这招行不通,却也是最安全的一招,也知宝宝会不高兴,只是没料着他反应会这么激动,一时倒无言以对,秦宝宝看了更生气,以为卫紫衣真的嫌他累赘,眼泪如珍珠断线不停的落下来,本想放声大哭,但突然灵机一动又忍住哭声,卫紫衣帮他擦泪,柔声道:“好啦,只要你乖乖不偷溜,大哥答应不把你藏起来。”
秦宝宝这才破颜面笑,举手发誓道:“宝儿决不偷溜,偷溜的是地鼠。”这话有点影射卫紫衣像地鼠一样在墙上,地底钻来钻去,小小报复一下。
卫紫衣面对这小顽童,只有一笑置之,道:“天快亮,大哥送你回房睡吧!”
秦宝宝拿着小包袱,嘟声道:“大哥故事讲完啦!这么快,骗人!”
卫紫衣怕天亮给人察觉行踪,不理宝宝的抱怨,拉着他往方才上来的地板左上方踩一下,右上角踩四下,运力往中间一蹬,两人往楼下掉,在床上一滚,卫紫衣匆忙抱着宝宝往对房行去不提。
次日清晨。
大领主展熹、二领主张子丹、三领主席如秀,近身侍卫马泰和战平均不约而同来到宝宝房里,一眼望及床上躺着个大脑袋小孩,不由得暗骂魁首为何不依言将他藏起来。
小棒头不许有人进内房打扰,五人只好废然而去。
席如秀边走边摇头又边叹气,忽然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这小鬼一定又会恶作剧。”
二领主张子丹倒无所谓,道:“那也由得他了,谁知魁首会对他狠不下心。”
马泰却似早知如此,呵呵笑道:“这位小祖宗一撒娇,魁首只好举白旗投降,要是狠下心藏起他来,那才是奇闻哩!”
战平提出建议道:“不如每三时辰点他一次睡**,明天才让他醒来。”
三领主席如秀首先反对叫道:“你少出这种害人的主意了,明日他醒来,谁去应付他?我可不干,这小鬼只有魁首制得住,我们都无能为力。”
大领主展熹又是最后开口道:“事情已明摆着,我们急也没用,防着点就是。”
实际上也只有如此,不然有谁敢在小狐狸头上拔毛?不给他设计害得去当老婆才怪哩!
他们互相自我勉励一句:君子不与“小”人斗也!
当日议会结束,陈东升果然提出想邀请宝宝上京城玩之事,代卫紫衣全持议会的展熹正待拒绝,秦宝宝不知从那儿钻出来,兴奋的大叫道:“去,去,我当然要去,都快闷死了。”
展熹大惊,期期艾艾道:“宝宝,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嘻嘻一笑,秦宝宝顽皮道:“你们只告诉我不可偷溜,可没说不能接受邀请呀,而且,我也可以明正言顺的出去找大哥,嘻,只怪你们当初没说清楚,我要走啦!”
秦宝宝一直背着手,说完将手伸出来,敢情他连包袱都收拾好了,洋洋得意的道:
“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偷溜,这下可得感谢陈舵生了。”
“不许去!”展熹大喝一声,道:“魁首行踪不明,你再乱跑,谁来照顾你?”
秦宝宝一溜烟躲在陈东升身后,只伸出脑袋吐舌道:“陈舵主自会照管我,再说我也不小了,你不用担心。”
心怀叵测的陈东升当然帮着宝宝,笑道:“大领主不用担心,属下担保宝少爷会一丝无损回来。”
展熹叹气,喃喃自语道:“要是以前,我自然相信你,可是现在……”
陈东升耳尖得很,闻言一怔,道:“怎么?大领主认为属下本领低微,不足以保护宝少爷周全么?”脸色有点不悦之态。
展熹是有苦说不出,解释道:“你误会了,如今‘屠龙帮’正计划全力攻打北京分社,宝宝调皮胡闹,去了只会添麻烦,分散你手下的力量。”
秦宝宝一直躲在陈东升背后,这时又伸出脑袋道:“谁在说我坏话?大哥突然不见了,我做弟弟的当然要承当点责任,帮你们对付‘屠龙帮’,别忘了,我是智多星耶,有我在北京分社坐镇,谁敢打‘金龙社’主意?”
展熹有点听出宝宝言外之意,还是不放心,道:“你担心魁首安危,最好就留在这儿等,免得魁首回来双方错过,宝宝……”
秦宝宝做个大鬼脸,不屑道:“守株待兔是笨人做的;我已经决定自己去找大哥,大领主不用再劝我了,等人的经验太丰富会变成白痴,你忍心看我成为一个痴呆么?陈舵主,咱们走吧!”
陈东升点点头,向展熹抱拳道:“大领主请安心,宝少爷决不会出事的。”
事到如今,展熹也只有道:“但愿如此了!”
秦宝宝得了便宜又卖乖,嘻嘻笑道:“不要愁眉苦脸的,大领主,这副模样给领主夫人看到了可不大好。”突然又变正经:“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少室山下来的可不是草包。”
望着宝宝细小的背影离去,展熹突然感觉到现在的宝宝跟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简直就像一个顽童突然变成智者,令人心灵大震,尤其是宝宝转身离去的那一?那眼神,充斥着智能的光芒,当他离去,却又回复天真顽皮的神色,使人无法捉摸,彷佛他心中有重大的计划正待进行。
展熹不明白秦宝宝的用意,只担心他这番身入虎**会有什么遭遇,更不知要如何向卫紫衣交待宝宝离去之事。
叹口气,展熹决定先跟伙伴商量再做计划。
让人头疼的秦宝宝,永远只会做出让人头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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