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棺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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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月明星稀,无风无雨,人睡虫鸣。
雯雯开车把我们送到离那片田地一里的地方后,我们下车了,我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包裹扛在肩上,顺着地里的垄路走了进去。雯雯则把车开进另一个方向的田里,关灯熄火,静静地等着我们。
这次我们用的工具是九节鞭,就是九节六十公分的钢棍,相互之间能像拧螺丝一样串连起来,连成一截长五米多的钢条,在最前端的一截上拧进去一个钢锥,把钢锥朝地,使劲一扎,钢条便能入地几尺,再向上拔起一尺多,再用力向地扎去,钢条的重量加上三人的力气,几个上下,五米多长的钢条就扎进了地下,地面上只露出不到一米长的钢条尾,刚好能握住六只手。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这不仅要求体力过硬,更要求三人的配合默契。诸位见过升旗吧,没真的见过也在电视上见过吧,旗杆下,一个人捧着旗,两个人护卫着旗,扎钢条的技术比那高多了。三个人手钢条,两个人用力下扎,一个人掌握垂直度,始终要保持五米多长的钢条不能有大幅度的晃动。
钢条的粗细如同一支普通的钢笔,硬度高,质地脆,晃动的幅度如果过大的话,钢条就会折断。虽然有备用的,但会很危险,断下来的钢条很可能扎伤自己。所以,三个人的方位要形成等边三角形,就像导弹的尾翼一样,稍有偏差,原本飞向阿富汗东边某处的导弹就会落入阿富汗西边某处大使馆。所以,掌握平衡是最主要的,如果墨家道家能早点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出现儒家一边倒的局面了。
这只是在这一片地上扎了一下,就像反贪局揪出一个蛀虫一样。而这一片地大约有三十多亩,而且必须间隔二米扎一下,一直扎满这三十多亩地,这绝对可以上中央台的“想挑战吗?”。
接连三个晚上,我们把这片地扎遍了,扎得像个筛子一样,却没有找到大墓。这令人非常沮丧。就像一个男人离了两次婚,换了三个媳妇都没能给他生个孩子,他就只能怀疑是自己的毛病了。我们仨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都为这次初战未捷感到失望。韩生和王昌站起身来,准备把长钢条拆卸开,恢复它的九节鞭原貌。我随道:“再扎最后一下。”于是,我们就在刚才所坐的还留有我们**余温的地上,狠狠地扎了下去。
扎下去四米的时候,钢条猛地遇到硬物,发出了空空的声音。这种声音不是靠耳朵听到的,而是感觉到的。紧攥钢条的手掌能感觉到这种声音,脑袋被这种声音激荡得嗡嗡作响,胸腔为这种声音所收缩,双腿在这种声音下开始发抖。世界上再也没有如此令人兴奋的声音了。
我们又提起了钢条,扎了下去,还是这种声音。异常沉闷的声音,我们现在根本不需要耳朵,因为脚也能感觉到这种声音,还能感觉到脚踩之地在轻微颤抖。连续三个晚上,一直是钢条摩擦土层的声音,偶尔也会有小石块摩擦发出的尖促的声音,但那都是我们不需要听到的声音,我们就想听到这种沉闷的空空声。就像你在一个女人身上运动了很长时间,忽然顶在了她的要命之处,她发出的痛楚的哼哼声。
这声音如此美妙,是大地的子宫发出来的召唤之声。每个能感觉到这种声音的人,都会急不可耐地钻下去。
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天快亮了,没有充足的时间让我们挖下去,我们只能收拾起钢条,等晚上再来挖。
雯雯睡着了,曲着双腿,侧躺在车后排座上。车窗被她摇下来一截,黎明前的丝丝凉气跃进车里,落在她白皙的双腿旁边,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她。
我轻轻地敲了敲车窗,她没听见,仍然在熟睡。她蜷缩在夜幕之下,躲藏在荒野之中,在车里孤苦伶仃地熟睡。韩生和王昌打开后备箱,放进去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钢条。
这时她被惊醒了,惶恐地向外张望,喊道:“谁?”
听到我应声,她的眼里才褪去了刚才的惊恐,恢复了平日迷人的眼神。
我告诉了她今晚的好消息。她很兴奋,比我们三人还要兴奋。回去的路上,边开车边不住地问这问那。韩生和王昌便与她说个不停,直到回到各自的住处。
韩生和王昌各自回家。雯雯则同我一起住在我家的果园里。果园里有三间窑洞,我和她各住一间。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

雯雯正坐在果树下乘凉,见我出来,笑着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要是咱们今晚能顺顺利利地找到宝贝,再卖个好价钱,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儿?”雯雯望着远处的山林,问我。
“送我老爸去驾校学车,再过几年,他过六十岁了,驾校就不收他了。然后再买辆车,让他拉着我妈去四处逛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道。
她转过头来,略显诧异地看着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孝顺的。”
“你呢?”我道
她又转过头去,还望着远处的山林,缓缓说道:“我会在西藏,或者九寨沟边的村寨里买间小屋子,就我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去想。再买张软乎乎的大床放在窗户旁边,推开窗户,躺在被窝里也能看见白白的雪山,白白的云朵,绿绿的树,绿绿的水。”
正说着话,韩生和王昌提着饭盒进了果园。饭是小米饭,老黄菜入水,再加入黑豆面片和小米闷制的小米饭。菜是一盘灰灰菜拌黄瓜,一大碗清炖鸡。鸡是王昌家自己养的,他妹妹管这只鸡叫贝克汉姆,特意炖给雯雯的。城里待过的我们几个经历过一段大鱼大肉后,现在开始吃粗粮野菜了,而我们村的人则跳过了那段不健康的大鱼大肉年代,从粗纤维食物直接过渡到了粗纤维食物。
吃过饭,还得接着睡,养精蓄锐,晚上还有活儿要干。
晚上不到九点,村子里的人还没睡下,电视里的黄金剧场刚开播,我们便穿过一片片庄稼,来到了地里头。因为今晚的活儿很多,工作量很大。必须在天亮之前挖开土层,凿开砖墙,进入墓室,拿上宝贝,最后把墓口堵上,把土回填后再用一捆庄稼叶来回拂平。这样,过个三五天,即使站在上面,也决计不会发觉这里曾经有墓被盗过。
长话短说,一个长方形的坑挖下去二米多后,王昌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韩生跳了下去。这是件对体力、技术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都要求相当高的活儿,难度相当于踢足球,如果一个足球运动员既跑不动也射不进门,还是球霸,忽然有一天想转行盗墓,我们会对他竖起中指说:“滚远点儿。”
不一会儿,土坑周围一圈的长草便被隆起的土覆盖住了。如果你在近处观望,很像是二战时期用来狙击坦克的战壕,如果你从高处俯瞰,鼓鼓囊囊的椭圆形的一圈土内是一条狭长的缝,外面则长了一圈浓密的长草,不知道像什么。
三人轮流跳进土坑挖了一遍后,我们便看到了大墓的后墙。果然不出所料,大墓的顶层很厚,七伏七券。这里还要交待几句,砖立着铺叫券,譬如赵州桥便是券起来的,城门顶也是券起来的。砖平躺着铺是伏,譬如金銮殿地面上的金砖便是伏上去的。七伏七券就是墓的顶端被巨大的砖头券一层伏一层总共十四层,厚度近三米。而这么厚的砖顶上还有一层厚度与它相当的夯土层,那是专门用来防盗的。傻瓜才会傻乎乎的凿开这么厚、砖缝中间嵌着生铁片、灌满石灰的砖层从墓顶下去。而墓室的前后两壁则相对很容易凿开,那儿只是堵厚墙壁,比墓顶的厚度要少一多半。并且,防盗的夯土层是不会贴着后墙夯实的,因为在直立的墙壁旁边进行夯土,会把墙壁挤塌。所以我们挖的坑紧贴着后墙而下。
韩生拿出了羊蹄子。在职业盗墓人这里,根本没有驴蹄子这么一说,驴蹄子都是编出来吓唬小孩子的瞎话,什么作用都没有。至于如何镇住墓主,则另有办法。羊蹄子是专门用来凿墓壁和棺椁的利器。通体精钢打制而成,一尺半长,一头扁平开叉,一头尖锐锋利。如若用这种羊蹄子凿普通的墙壁,几分钟便可以凿出个能使人轻松通过的大洞。但墓壁不是普通的墙壁,它要比普通的墙壁结实得多:一是砌墙的砖头硕大无比,二是砌砖用的是石灰,其在土中受潮后的硬度丝毫不亚于水泥。另外,在土坑中凿墓壁,手脚活动难免会受限制。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凿开了后壁,凿开后便不断地捧起土来扔进墓**。新开的墓**,向里面不停地扔细土是使其空气流通最好最便捷的方法。随后,韩生、王昌将绳子系在我腰间,缓缓地把我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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