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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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一块紫色竹形玉佩摊放在老祖宗手心,温润的玉在烛光中闪动着晶莹,散发着泉水般幽幽的晕,愈加显得神秘。老祖宗将玉郑重交到他手中,她缓缓燃着的希望在升腾,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
“不错,这就是紫竹玉。玉蝶曾经收了三个弟子的,其中一个就是你曾祖身边的太监。他在玉蝶学院里习商五年,紫竹山庄被灭掉后,他才回宫,却一直被你曾祖埋没。偶然被我发现,强行将他调到我宫中。
紫竹山庄的弟子误解他,以为是他诬告玉蝶,朝中阉党成功利用他离间皇上和紫竹山庄,才留了他的性命。他等了多年都未等到紫竹山庄的消息,二十年前郁郁而终。紫竹玉便是他交给我的,他说玉蝶从未对你曾祖动情,恳求我不要恨玉蝶。
当时,我调他过来的确想打击玉蝶。他只专心将所学用在宫中平产事物上,久而久之,在他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满是算计的后宫中,忙着争宠夺位的嫔妃们不加理会,更无法理解。就是这些让理论让我无法对她生恨。
玉蝶说天下人无贵贱之分,只有社会分工不同,不同的社会分工体现为各种各样的职业,而商业在历代都占据着重要位置。这番话从别有用心的阉人嘴里到你曾祖的耳朵里,一致认定紫竹山庄意欲谋逆。瀍儿,你以为如何呢?”
“瀍儿觉得其实她并没说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瀍儿只是被他们推上皇位,并不是天命神授。何尝不知自己身为傀儡?假若我不为帝,那贵为九五的人便是上天注定吗?皇上不过是最最高等的职业罢了。”武宗脸色愈加痛苦,紧握的手指关节笼在袖子里,泛着惨白颜色。
抽丝拨茧并不困难,难在自己断丝剥壳,将自己裸露在他们面前,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至亲。既残忍又无奈,正视这些除了需要极大的勇气,还要解决问题的魄力。老祖宗深以为是,欣慰的点头。“不错!瀍儿,当真是我多虑了,唠叨许久来扰你。”
“瀍儿,好长时间没跟老祖宗说话了,今天真是好机会,我还想再让老祖宗多留一会儿。受了老祖宗启发,我还真想到一些事情,过几日,让老祖宗高兴高兴。”武宗深怕老祖宗倦怠,不忍再留她久坐。
“瀍儿,这个茶杯坏了,不用将整套茶杯都扔了。譬如牙齿,连根拔起不仅损了形象,也伤了自己。”老祖宗起身,指着案几上的七彩琉璃杯,似有所指。
之后,迈动酸软的步子向御书房门外走去。武宗高大的身形顿住,他刚生出禁足仇士良的想法,老祖宗便前来,似乎总能将他看明白。寂静过后,当值的太监小喜子方才走回殿内,努力观察着换皇上的脸,试图捕捉某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皇上也是人,也需要戴着面具做人,几年来的双面生活似乎已将他锤炼成金,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人前他总是深沉莫名,将自己深深隐藏。自己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也已经随着皎洁的月色,潜入浓厚的云堆,将整个夜一并吞没。
此刻他不再是刚才的瀍儿,老祖宗再不是那个自称我的慈祥老人,而是人人敬畏的老祖宗,张口闭口自称哀家的后宫主人。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冰凉如夜色,庄严巍峨的皇宫成就了多少人的雄心壮志,又扼杀过多少人的青春和生命!这罪恶与成功的交叠,使整个夜幕笼罩的皇城更加肃杀。老祖宗走在来时的路上,她想补偿忿然辞世的玉蝶,更想将玉蝶深邃的理论延续。

或许是因为夜色深厚,或许是因为人老了总愿意想起以前,老祖宗惊叹自己的倾诉,竟然打开记忆之门,历数种种过往。回想起十几年前的场景,那时瀍儿还是一个倔强少年,而今他已是运筹帷幄的天子,眼中的青涩被岁月涤荡干净,干净得她怀疑消失的时光模糊了自己的记忆。
徐少淮升了职,有了自己的府邸,他素来爱清幽,府中下人疏疏落落只有几个。下人乐得悠闲懒散。就连深夜有访客到来都不察觉。
“你怎么不走正门?”徐少淮写字的笔速加快,只看了落地未稳的身形,就知道是叶云珧。
“怕没人听见我敲门。你现在是兵部侍郎,家里却穷酸得很,找个看门人竟然是聋子,这不成了摆设了。”叶云珧自顾自地坐下倒水,对室内的主人心存不满。“我刚从仇仁豪那里来,你不想知道结果?”
徐少淮抬眼看他,满是期待。叶云珧见状忙报,“一般人的轻功会留下半圆的脚印,这种轻功换气时留下的脚印是圆形,仇仁豪说他见过那种轻功,是新罗王子手下人用的。”
“那就说明谢清远和新罗王子认识,那是为什么被杀人灭口呢?”徐少淮的手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花梨案上。“谢家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难不成...真被伯母猜中了!”叶云珧若有所思,谢家也与紫竹山庄有关系?
“猜中什么?你是说...”徐少淮吃惊地看着叶云珧,片刻后二人相对点头,达成共识。
“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丞相提亲?”叶云珧突然变脸。
“好好地干嘛问这个。”徐少淮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你明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去证实论断。”叶云珧谨慎地说着。只有徐少淮和李欣卉尘埃落定,徐少淮少了对钱多多的挂念,官府与谢家的合作才会更顺利。
“明天派人监视新罗王子,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寻人的事停了吧,我明天要出门一趟,两日后回来。”徐少淮不悦地皱起眉头,想起在师傅房间看到的那首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是的,爱情如细嫩的生命在心底扎根发芽,枝蔓紧紧缠绕着心房,不能放下。
“这个时侯你怎么能离开呢,难道是找到她了?不,你不能去。”叶云珧失声叫着。
“云珧,我只想亲眼看到她,只要她平安无恙,我会让自己的生活回到以往,彻彻底底地把她忘了。”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挤压着,突突地快速跳动,却又生生疼痛。
“真的能彻底忘记吗?我不拦你,希望你记住今晚说过的话。”叶云珧再说什么也无法阻挡徐少淮,只希望这一行能让他清楚地认清形势,忘了钱多多,忘了关于她的事情。
怎么才能证实我们所料不差呢
“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谢清宇,可以让他进出军营。”徐少淮将之前写好的书信交由叶云珧,去不去天德随便他了。他如果去了那自己也就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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