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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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景象,着实让在城市生活了18年,头次乘坐火车的苏盐吃了一惊。
狭窄的过道挤满了旅客。
苏盐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穿了过去,找到自己的座位。
运气还不错,这个座位靠窗。
只要还能看得见星星,无论身处何地,苏盐都不至于心慌。
戴上耳机,睡上一觉吧。在抵达重庆之前,他跟其他旅客都得等上近10个小时的时间。
区别只是:一些人坐板凳;另一些坐地上。
“喂!帅哥,叫什么?”
坐在旁边的大个,试探性的向他套近乎。
“苏盐……你呢?”
正闭着眼,努力为入睡而热身的苏盐,平生难得听到有人叫他帅哥,反射性的转过头来。
大个没答话,转身拿出一个画夹递给他,然后酷酷地指了指正上方的空白处。
“王~南~犬?!”
苏盐完全没了睡意。
大个估计是见过世面的,定了定神纠正到:
“哈……在下王献,字……有点岔。”
“其实……其实仔细看,你的字,还蛮有味道的哈。”
一来就叫错别人的名字,苏盐也同样觉得不好意思。
“哈哈,那是,我搞艺术的嘛。对了,你哪个学校的?”
尴尬的气氛在马屁精与厚脸皮的共同努力下,逐渐消失了。
“跟你一个学校,我新生,计算机专业的。”
苏盐指了指王献画夹上的学校名称。
世间无巧不成书,何况本来就是在写书……
“哈,这么巧!我大二,美术学院的。想当年理科也是我的强项啊,可惜为了儿时的梦想,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不是有句古话吗?叫那个啥,鱼与猪蹄不可得兼。”
说完,王献认真的长叹了一口气。
“……是鱼与熊掌,哪来的猪蹄啊。”
苏盐毕竟不是天生的马屁精。
“……哦,熊掌没吃过,猪蹄我可是每周必吃啊!哈哈!”
王献毕竟是天生的厚脸皮。
“你,你当年理科有多强啊?”
王献之前的感慨引起了理科尖子无尽的好奇。
“哈哈,状态好的话,及格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要是再往前推个10年,小学的时候,我数学可是从没下过90的啊!”
王献陶醉在美好的回忆当中。
“……”
听众大失所望,毕竟王献所谓的超常发挥也就跟苏盐闭着眼睛的水平差不多。
“不过,我文科就差远了,最近几年里,好象从来没及格过!”
王献依然滔滔不绝。
“……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我文科也不怎样。恩……我先睡会儿,第一次坐火车,不大适应。”
苏盐终于明白这人为何认为理科是他的强项。
王献跟苏盐的以上谈话,好比一个左腿全无,右腿只剩膝盖以上的残疾人,口若悬河的对着一个健全的人吹嘘其右腿如何如何漂亮,还时不时拿出其仅理论上存在过的左腿加以强有力的对比论证。
不过对于在压抑环境中长大的苏盐,他丝毫不厌恶王献这类天真善良的“厚脸皮”。反而对他很有好感。
只是对于有晕车前科的苏盐而言,若不是遇上知己或者超级美女,他的首选方案都是听听音乐,闭目养神。
“哈哈,睡吧,睡吧,多坐几次就习惯。醒了我们继续聊。”
王献毫不见外的吃着苏盐带来的零食。
此时已是深夜,多数乘客的眼皮早已在与地心引力的斗争中败下了阵来。
为了能勉强入睡,乘客们摆出的造型也是千奇百怪。
有的具有强烈的自主意识,用手撑着头,每隔5,6分钟换次手;有的理解团结就是力量,不知不觉中已倒在了旁边陌生人的肩上;还有的**已经坐痛了,不要紧,站起来靠在墙上继续打着响亮的呼噜;还有极少数的强人,似乎不屑与同伴争夺空间,不知什么时候已钻到了座位下面。
你要是头次碰见,也不用光急着吃惊或急忙掏出相机偷拍留念。
要知道,此刻在人均空间与空气都少得可怜的车厢里,人们想出和做出这么多极具创意的高难度动作,仅仅是为了使自己能睡得更舒服一点,更久一点。

你了解了状况后,就不得不对我们广大普通老百姓的想象力与生命力发出由衷的感叹。
有人说,酒吧里的女卫生间,男同志要是有幸光顾一回,能瞬间改变他对女性的一切印象。
同样,要是你有幸在高峰期乘坐过火车,之前你对于自己作为一个人类,所具有的优越感也将通过这段经历而荡然无存。
火车一日游,胜读十年书。
这一刻,凡人也能突然觉悟:原来老子跟大鼻孔猩猩真的差不多啊!
估计是看到有座位的尚且那么难入睡,买站票的朋友们更多的早早选择了放弃。
从装束上看,他们中的大多数应该都是农民工朋友。
从一上车开始,他们就像货物一样被立在狭长的过道里。实在是站累了,就找出自己的编制口袋或者背篼坐坐。
这群彼此陌生的旅客朋友,挤在一起并不寂寞。性格外向的他们总能马上找到大伙都感兴趣的话题,然后就此谈上几个小时。要是讲到了**处,一伙还能唾沫横飞的大笑或争辩。
一个中年农妇也坐在他们旁边,听得十分投入。
如此恶劣嘈杂的环境,丝毫没有妨碍她怀中的婴儿安然入梦。
或许当小孩他刚出生,被叫做王二狗的那一刻,他就被赋予了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然而也正因为这过于强大的生命力,让他的一生都会选择忍耐,而不是试图改变。
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不时推着小车,像推土机一样来回穿梭在车厢之间推销着他们的商品。
他们早已习惯了列车上的一切,根本没有把“推土机”下的民工朋友们视作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甚至没有视作是一条生命。
在他们的强硬要求下,坐在地上的旅客们急不情愿地艰难地起身来给他们让出前进的道路来。
身上的制服对于他们来讲,只意味着拥有强行穿梭过道的权利,而没有任何真正服务旅客的义务。
坐在苏盐对面的,是一个中途上车的女乘客。
此女不是一般的丑,从一坐下来开始,就一直在化妆。
一边不停地化还一边不停地对王献讲:她老公最喜欢看她化妆了……
“还有多久到站?快了吧?”
苏盐醒了。
“应该快了,要是不晚点的话。”
王献一边嗑着苏盐买的瓜子,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杂志。
“在看什么?”
“这个……破案方面的。抽空看看,能锻炼大脑的逻辑能力。”
王献很认真的说。
苏盐估计是福尔摩斯之类的,正愁不知怎样混完余下的时间,于是也把头凑了过去。
王献这本所谓关于破案的杂志,实际就是火车站周边经常贩卖的盗版杂志。
此类杂志,每篇文章洋洋洒洒3000多字下来,描述的不是某个连环**犯如何如何疯狂作案,就是一个骗财骗色的团伙怎样迷倒一个又一个花季少女的详细经过。
只有在文章快要结尾的时候,往往会加上一句:经过公安人员的不懈努力,罪犯终于被绳之以法。
苏盐看完了一篇之后,选择了继续睡觉,留下王献一个人继续开发着自己潜在的逻辑空间。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此次列车的终点:重庆菜x坝火车站即将到站。请大家拿好各自的行李。祝君旅途愉快。”
大鼻孔猩猩们终于遥身变回了乘客朋友,各自抖擞着精神,准备挺过这黎明前的黑夜。
黎明前的黑夜还真不是一般的黑。
过道上,差不多膝盖高的大堆垃圾像海浪般汹涌前进。
打扫清洁的大婶像赶鸭子般在后面熟练的掌控着这异常庞大的垃圾群的方向与速度。
垃圾所到之处,乘客无不惊慌失措。
“哇靠!这……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乾坤大挪移吧?!”
苏盐对这位比肩少林扫地僧的清洁大婶佩服得五体投地。
“**s!我看是龟派气功吧!哈哈。大婶估计是龟仙人的老婆吧!”
王献也不忘捏着鼻子幽默一把。
马克.吐温说:幽默毕竟是一股拯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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